第36章 第 36 章

◎歹毒心思◎

期间柔嘉又去了一趟大理寺,催问案情进展,又被大理寺卿搪塞回来。柔嘉也不失望,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催问。

二十七这一天,翔龙殿内,少年天子招来了殷弘。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殷弘背上的伤口已痊愈,脸上也恢复了红润光泽,又成了沉稳利落的中郎将。

他恭谨地低眉顺目,听陈昱道,“此次击杀殷绪,你有几层把握?”

显然是想到上次的失败,陈昱的语调冰冷,甚至还带着阴恻恻的威逼,仿佛若殷弘给不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他便要严惩不贷。

殷弘拱手,郑重答道,“为陛下分忧微臣不敢不尽心,此次必定十成十完成。”

“好!”陈昱喜悦地笑起来,“朕等着你的喜讯。”

殷弘退下之后,陈昱仍久久不能平静,一想到他最痛恨的人死期将至,他就兴奋得看不进奏章。

猎场地形复杂,野兽出没,便是杀了人也好处理,到时候殷绪身死尸骨无存,也是合情合理的,不会有大臣追查,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陈昱十分满意。

而一旦殷绪死了,柔嘉还得回头求他。他九五至尊胸纳百川,又顾念旧情,虽无法立一个寡妇为皇后,但封一个妃嫔,还是可以的。

陈昱想过一遍,又笑着吩咐旁边的刘喜,“你亲自去一趟将军府,告诉皇姐,便说猎场风光颇好,朕关怀她,特赐她与驸马同行。”

他要让柔嘉看着殷绪死,这样她才能彻底死心。而她曾在猎场救他一名,那里有许多他们的回忆。他要让柔嘉想起来,他们曾经多么情投意合,而柔嘉如今的见异思迁,又是多么该惭愧。

刘喜觉得,少帝这言行,多少有些杀人诛心的意味,不由暗叹果然是初生牛犊,天不怕地不怕,才是最狠的。

他谄媚笑道,“奴才遵命。”

越靠近夏苗的日子,柔嘉越是忐忑,顾不得再羞窘,目光总是围着殷绪打转。

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滞闷得很,就如柔嘉的心绪。她胃口不佳,早膳草草吃了两口,心神不宁地坐在床边,透过半开的轩窗,去看外头的天色。

这样的天气,也不知一会儿会不会下雨。若是下雨,山路泥泞难行,恐怕会增加殷绪的危险。

这时殷绪回来,沉默着看了柔嘉一眼,不想吓着她,放轻了声音,“公主,你过来。”

这还是第一次,殷绪会对她说“过来”。柔嘉忧虑的心上掠过一点喜悦,浅淡一笑,走去了罗汉床边,再度同殷绪相对而坐。

见春与知夏二人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殷绪顿了一瞬,道,“你们下去罢。”

见殷绪直接向两人下令,这是认了她们是自己人,柔嘉又是浅淡一笑,道,“听驸马的。”

于是见春与知夏二人退下,卧房中归于安静,殷绪探身,长臂伸出,将罗汉床边打开的窗牖关上,顿时连一点沉闷发白的光线,也被挡在外边了。

柔嘉看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又有些紧张。

殷绪回身坐好,手臂放松地搁在小桌上,看一眼柔嘉,低声道,“我已安排妥当,明日平安与薛非送我入宫之后,会乔装一番,悄悄从猎场后侧潜入,同国公的人会和之后,一同到达山崖上边埋伏。”

没有锻造坊敢伪造羽林卫的铠甲,平安与薛非只能寻到相像的,紧急情况之下,倒也可以迷惑敌人,免得人认出。

事情到了这个阶段,柔嘉已经无法帮忙,殷绪告诉她,无非是安她的心罢了。

柔嘉手指用了些力道握着,认真道,“你一定要小心。”

殷绪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正是这个时候,知夏在门外禀报,“公主,皇上身边的刘喜公公来了。”

已经猜到皇上做的那些事,又想今日刘喜来,恐怕没有好事,两个婢女都是脸色发沉。

柔嘉亦是秀眉蹙起,站起身,“让他进来。”

殷绪没有与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照面的打算,道,“我去书房。”

柔嘉在厅堂里面见刘喜,她打量着这个御前内侍点头哈腰的模样,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上辈子刘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谄媚无度,甘当皇帝的走狗爪牙,做了不少坏事。但柔嘉不打算对付他。

一则,陈昱这个根烂了,走了刘喜,还会有赵喜,钱喜,孙喜;二则,她重生来过,又不是来导正陈昱的,陈昱身边有佞臣,可早日使陈昱的丑恶显露出来,于她算是好事。

于是柔嘉收敛了神色,只平静地看着他。

刘喜谄媚笑着站在厅中,笑道,“皇上命奴才传话。皇上关怀公主,想到猎场风光颇好,特许公主明日同驸马一同前往,虽不能打猎,亦可赏赏美景散散心。”

柔嘉手指紧紧抓着衣料,抿紧了唇,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呵斥出来。

皇帝设计击杀殷绪,又特意命她前往,用的是什么歹毒心思,以为她猜不出来吗?!

但她不能愤怒,否则会露馅,妨碍殷绪的计划。她用力抓住襦裙一点,扯了扯嘴角,努力漾出一抹笑,“皇上仁厚,请代本宫谢过。”

“好勒!”刘喜笑着弯腰,“话已传到,奴才告退,公主好生休息。”

柔嘉仍是笑着,颔首,“公公慢走。”

等刘喜离开南华院,两个婢女知心解意,立即关上大门,柔嘉坐不住,冷脸站了起来。

还是见春先忍不住,“皇上当真过分!”公主虽未明着与她们三个婢女说这些恩怨,可日日贴身伺候,听些只言片语,总能慢慢猜到——她们都懂。

如今这种情况让她们公主前往,是要做什么,让公主看驸马死得有多狼狈有多凄惨吗?

简直可恶!

柔嘉不会骂人,愤怒半晌,道,“无耻!”

书房内,殷绪听过刘喜的话,便知柔嘉恐怕会气坏,犹豫着要不要出门看看,片刻后果然听见柔嘉的骂声。

他不再踟蹰,端起了书桌上的一碟荷花糕——那是柔嘉特意令人送的,只是他不惯于吃甜,因此那糕点还有许多。

殷绪端了瓷碟出门,走向柔嘉。

柔嘉见他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碟糕点,脸上余怒未消,却又疑惑地眨眨眼,眼露询问。

殷绪在她身前两步停住,伸手向前,低声道,“吃糕。”

柔嘉低头,那糕码得整整齐齐,散发出荷花的清甜气息,淡粉近白,同底下细腻的绿瓷碟相得益彰,仿佛真的是殷绪手捧一朵荷花。

柔嘉拿帕子擦了擦手,轻轻拈起一块,送入嘴中,细咬一口,顿时香甜入心。

殷绪眼神沉冷,笃定道,“放心,我不会让他阴谋得逞。”

柔嘉心头怒气一消,蓦地柔软,浅笑起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需借平安一用。”

殷绪便唤了平安进来,柔嘉软声招呼殷绪,“你随我来。”又将平安带入了书房。

令见春与知夏关门关窗,典雅的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柔嘉笑意收敛,转身看向平安,沉静道,“我交给你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