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默契的欢喜◎

陈昱三更天才睡下,五更刚过便被吵醒,听刘喜在帐外道,“皇上,百里将军有急事求见!”

睡眠不足令他脸色很差,只觉得对这个百里仝更为不喜,怒道,“什么急事?”

刘喜忧虑道,“中郎将没了。”

陈昱仍烦躁地不愿动脑,口不择言,“是中郎将死了又不是他家里人死了,有什么可急的?”

刘喜沉默着,没有迎着怒气开口。

陈昱发泄过两句,倒是冷静下来,回想了一遍刘喜的话,脸色更是难看,“殷弘死了,那殷绪呢?”

知道必然会触怒皇帝,刘喜放低了声音,“驸马和公主平安归来。”

陈昱恨得咬牙,狠狠一拳垂向床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这个殷绪到底走了什么鸿运,这样都不死?!

刘喜等皇帝气过头了,这才提醒道,“百里将军还等着皇上。”

陈昱冷哼一声,对百里仝极为厌烦,却又不得不按捺着性子,起身去处理殷弘的事。

厅堂中的几员大将都在,尸体也尽皆带回,安置在行宫外的一个角落,由专人把手。

殷烈心力交瘁、颓丧若死,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薛怀文面色静默,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有百里仝焦急难安。

他尚不知自己为皇帝所厌,只是觉得天子亲卫的羽林卫出了问题,还死了一员大将,再结合之前公主驸马遇刺,此事必定非同小可,为了皇帝安危,这才连夜打扰。

殷烈与薛怀文都是一夜未睡,百里仝好歹还休息了一会儿,因此仗义地出面,不料却是触了皇帝霉头。

陈昱穿戴妥当,面色阴沉地出来,坐上诸位,语气不善,“怎么回事?”

堂中人纷纷行礼,殷烈一贯恭谨,此刻却有些敷衍起来。曾经他在崖下恨不得殷绪去死,如今见到皇帝,他才想起来,事情的始作俑者,其实是这位。

是这个高坐龙椅的人,害了他两个儿子。他们殷家有什么错,就因为娶了一位公主,就要受这种祸害?

殷烈的心在滴血。可他们殷家世代忠君,若要他同皇帝较劲,他却又做不出来。

殷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跪拜于地,道,“微臣也不知。微臣带兵来到悬崖,看到十来具尸体,皆身着黑衣。待微臣下到崖下,不见驸马,却看见……犬子的尸身。”说到最后,已是哽咽。

陈昱毫不同情,只觉得殷弘夸下海口却接连办事不利,死是活该。但群臣面前总得体恤一二,他脸上殊无关心,只道,“大将军节哀。”

又转向薛怀文,“你这边有何发现?”

薛怀文拱手低头,掩去眼中神色,只做恻然不解,“微臣另选道路去了崖下,途中遇到平安归来的公主与驸马。其他所见,和大将军相同。”

陈昱手指抓紧龙椅扶手,又点了点,沉思:柔嘉那边已经回了,却没有来这里告状,多半不知殷弘的事;而殷烈是首先发现尸体的人,一定会帮忙遮掩……问题不大。

就算真有什么,推到殷弘头上去便是。

陈昱面沉如水,决断道,“那此事只有驸马清楚,便去将他请来罢。”

百里仝补充道,“还有报信的那位公子、发现驸马坠崖的卫兵。”

陈昱皱眉,烦恼百里仝多事,还衬出了他的疏漏。他口气更差了些,“按百里将军说的做。”

于是柔嘉与殷绪睡下不久,又被见春隔门唤了起来。

柔嘉坐起身,顾不得疲倦,帮殷绪穿衣,斟酌着道,“必然是要过问悬崖上的事。不如我们先捋一遍,想想如何说?”

之前山洞说的“不知发生何事”到底笼统,皇帝面前,还得想一个详细的说辞。一旦详细,就涉及方方面面,一不小心会暴露计划和薛怀文,须得万分谨慎。

殷绪配合地穿上袖子,看着柔嘉眼下的倦色,有些心疼,想到自己薄情寡义的家人,语气却又泛冷,“我这边,按计划将殷弘一行引入崖边,成功反杀,最后与殷弘缠斗时一同坠崖,靠殷弘身体抵挡这才未伤到要害,后爬入山洞,直到你来。”

原来殷弘也坠崖了,殷烈下来后必定是看见了他的尸身,所以才状若疯癫地要杀殷绪报仇,这便说得通了。柔嘉听殷绪这番话说的简单,明白里面不知有多少艰辛困苦与险象环生。她压下心疼,轻柔看着他,“薛非他们呢?”

殷绪沉稳道,“他们当时在树上,来不及救援,后面应当下崖寻找过,只是林深雾重,我又昏迷,便错过了。”

殷绪面露歉意,“我力有未逮,没能护住岳丈派来的两个护卫。”

柔嘉摇头,杏眸里漾动着柔软的光,“不怪你,要怪只怪……”寡廉鲜耻的陈昱。

皇帝那边的人还等着,眼下殷绪也并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道,“薛非他们应当已经做好收尾,带走了尸身,这一点不必担心。”

“嗯。”柔嘉柔顺应声,又道,“我这边,是周凌风奉父亲之命前来,告知我你坠崖的事。”

柔嘉纤指稍稍用力按住膝盖,有些忧虑,“一时着急,忘了问父亲他是如何知道你坠崖的。”

“是薛非他们通知的。”殷绪笃定说了一句,接着又陷入沉吟。

薛怀文一直被陈昱牵绊在身边,也不知薛非他们是如何冒险通知的。但报信一环在这次事件中十分重要,薛非他们既然现身……那么这件事便不能深挖,深挖必然暴露他的计划,牵累薛怀文。

好在陈昱殷烈他们做贼心虚,定然也不想深挖。

“这件事,还是得继续装不知情,尽快掩盖下去。”殷绪擡头看向柔嘉,“否则有败露的风险,你觉得呢?”

柔嘉细细一想,也懂了其中的缘由,乖巧点头,“听你的。那殷弘也不必拆穿了?”

殷绪略一思索,很快拿定主意,“不必拆穿。”甚至不必说他是与人缠斗坠崖的,否则还要去崖下寻那人,介时查出薛非他们的踪迹,反而得不偿失。

就算没有查出薛非他们的踪迹,只找到殷弘的尸身,殷烈为了长子名声,必然不会承认殷弘便是那人,反而可能疯狂反扑,这又是不利的一点。

所以唯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揭穿殷弘,才是最妥当的。只要殷烈不犯糊涂,见他退一步,多半也会退一步,将事情尽快结束。而陈昱那边,见暗自行凶瞒过殷绪,只怕还会觉得他傻,从而继续掉以轻心。

装不知情,才是上策。

柔嘉闻言轻轻一笑,眼中露出一点默契的微笑来,软声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不拆穿殷弘,不与殷烈明面上撕破脸,当下才是妥善做法。”

殷绪专注地看向她,听她娓娓道来。

柔嘉浅笑道,“你以后要做将军,要收服人心,凭借殷这个姓氏,可以事倍功半。”

殷家在军中的声望颇高,殷烈多年来也揽获不少部下,尤其城北大营,更是殷烈的根,上辈子殷绪发迹的地方。只要他们父子间不闹得太难看,以后殷绪率兵,军中将士多少会因殷绪殷家子弟的身份,对他更为拥戴。

有了初步的拥戴,再凭借殷绪的能力与为人,假以时日,那些人必会成为殷绪的死忠。

柔嘉希望殷绪以后的路,走得更容易些。但这并不是说,就要殷绪如何讨好殷烈,她也舍得不让殷绪受这个委屈。

殷绪父子不和不是秘密,但只要将这维持在“殷绪叛逆、殷烈恨铁不成钢”的范围内,不明面上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便好,私下殷绪该怎么冷待殷烈,便还是怎么冷待。

殷烈待殷绪如此不好,为什么要善良地不利用他呢?就是要利用他,气坏他!

山洞中殷绪说要断绝父子关系,但听到的人少,大都是性情豪爽的士兵公子,不见得会嚼舌根;而他们也可推说是误会、气话。

而殷烈当时气血上头,朝殷绪拔刀,现在应当已经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便该知道,当退一步保存殷弘的脸面,殷府的名声。若是把一切闹到明面来,反而得罪皇帝。

倚仗殷府对殷绪来说,着实是难受的事,他忍不住轻轻皱眉,片刻后又想开。

他曾说死了也不进殷家的坟地,为这一份傲气,他得了一身伤。可他现在不是孑然一身了,总得为柔嘉考虑。

皇帝要杀他,他不想死,更不想连累喜爱的人。他需要力量,力量面前,有些傲气可以放一放。

无需讨好殷烈,只是不与殷烈明面上撕破脸,不当众开口驳斥他,这件事并不难。

当然,若殷烈非要犯糊涂污蔑他,那又另当别论。

殷绪神情缓和,擡头亲昵而又轻柔地拂过她一缕发丝,低道,“听你的。”

她为他计划得如此深远,他更该珍惜。

简单三个字,竟是将方才柔嘉的话还了回来。这种温柔而默契的你来我往,让柔嘉内心柔软欢喜,两人相视而笑。

穿戴妥当,柔嘉与殷绪各自凝重了神情,来到陈昱寝殿中。

作者有话说:

殷绪总是打成了阴虚

儿子:只要不是肾虚就没事。

(好冷哈哈哈)感谢在2023-05-0718:43:13~2023-05-0816:5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