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渺渺 作品

番外:少年游

番外:少年游

初秋日暮,屋里仍透着几缕热意。唯有凉风轻吹窗牗递进来的微凉,才能让人感到些许舒爽。

一阵风过,卫姝瑶身上薄汗消散了不少。

可心里却静不下来,热得她脸颊滚烫。

她擡眸看向谢明翊。

不知是否因他嗓音过于低哑,平白惹人心生怜悯。

与那双清冷漆眸对上的瞬间,她莫名觉得呼吸一滞,心跳骤然快了不少。

她忙垂下眼去,敛了心神,继续给他上药。

“……你若疼得厉害,不必忍着的。”她小声嘟哝。

只是不知怎的,手腕抖得越发厉害了,一不小心将整瓶金疮药尽数倒在了伤口上。

卫姝瑶彻底呆愣住。

她甚是懊恼,仓皇失措地用指尖拂去多余的药粉,又从袖中摸了张干净的绣帕,小心擦拭掉伤口四周的血迹。

若是此时稍稍擡眼,她就会察觉到那双黑眸一直紧盯着自己。

谢明翊失血过多,又发着高热,身上一时乏力,竟无力动手推开她。他全身紧绷,只得怔愣地看着她替自己擦拭血痕,又拿了一侧的纱布开始替他包扎伤口。

一袭绯红衣衫的小姑娘低垂着脑袋,束发的丝带垂落肩头,从雪腻的脖颈上轻轻滑过。

谢明翊呼吸微顿,眸光不自觉往上挪了挪。

最后一抹霞光落在娇艳侧颜上,映照得她白皙的面颊愈发光洁似玉。

宛若璀璨晨曦,亦如清月薄辉。

谢明翊喉结滚动了下,身侧的手指慢慢蜷曲入掌心。他敛了目光,缓慢闭上了眼。

等卫姝瑶手忙脚乱地替谢明翊处理完伤势,屋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

卫姝瑶望着被她用纱布捆得严严实实的谢明翊,暗自松了口气,心道原先跟着兄长学了如何包扎伤势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下意识擡手抹了抹额角的薄汗,忽地僵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她这是在干嘛!

堂堂英国公千金,居然在下人住的屋子里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副将包扎伤势!

可,他刚才看起来面如金纸,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她哪里还顾得上先出去喊大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何必拘泥小节?

没错,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就这么失血过多死了呀……

纵使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卫姝瑶面色仍是略显窘迫,自知这等离经叛道的行径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她立即松开了抓着谢明翊衣衫的手,急急退了两步,一面拿帕子擦着手上的血,一面清了清嗓子,道:“我给你敷了金疮药,你好生躺着别乱动,伤口很快就能止血了。”

“我现在出去叫康伯给你找大夫来。”她强作镇定,佯作无事发生地开始后退。

榻上的少年没有睁开眼,淡淡应了一声,“多谢。”

卫姝瑶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听着他平缓而冷淡的音调,将余下的安慰又咽了回去。

眼见天色已暗,她也不能继续和外男同处一室,虽还想知道他究竟为何受伤,也只能明日再问了。

她微微皱眉,最后端详了他一眼。

见他再无平日的孤傲不羁,一动不动躺在那里,面色甚是苍白,唇色如雪,眼帘紧闭,瞧着颇为可怜。

她不免心下一软,又道:“方才的事……”

卫姝瑶怕有闲话传进父亲耳中,她自个儿倒是不怕父亲责备她,只是担心父亲为难眼前的落魄少年郎。

不等她继续开口说话,谢明翊显然已经明白,沉声应道:“卫七姑娘将食盒搁置在桌上后,便出去了,不曾逗留。”

话落,卫姝瑶愣了愣,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误会了自己。

可她也无暇深思,只当他发热疲乏得厉害,不然话语里怎会有若有似无的落寞呢?

卫姝瑶随手将擦过的脏绣帕团成一团扔进角落里,便踱步出了屋子。

听得她脚步声远去,谢明翊终于慢慢掀起眼帘,眸色已恢复一片清明。

他薄唇紧抿,侧过头去,望向站在院门口的那袭绯色身影。

他听见卫姝瑶和康伯叮嘱了几句,约莫是叫康伯好生照顾他。

直至那点儿红消失在夜色中,谢明翊才低垂下眼眸,再度闭上了眼。

浓郁的血腥味裹挟着淡淡药味,充盈着鼻息。难闻的气味之中,还掺杂着一缕极淡的清甜香气。

属于姑娘家身上的甜香。

沈兴良命谢明翊出去办事,自然是见不得人的要紧事,康伯不便叫大夫过来。

相处十年,康伯虽然早已知道谢明翊体质异于常人,伤势愈合极快,但也不忍心看他强忍疼痛,便打了盆清水进来,又特意去取了药箱、纱布等物件。

康伯将瓶瓶罐罐在榻边摆开,温和开口说要给谢明翊上药。

“无妨,不劳烦康伯。”谢明翊躺了半晌,缓慢撑着手臂起身。

康伯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强求,笑了笑,道:“沈小将军,若有事只管再唤老奴。”

谢明翊轻轻颔首,没有再应声,径自开始脱衣衫。

康伯临出门前,看见他身上伤势早已被纱布裹得整整齐齐,又心疼又诧异。

这孩子高热昏睡了大半宿,竟还能昏沉着将伤势包扎得这般干净?

谢明翊解开身上已浸透血迹的纱布,拧干巾帕,面无表情地清理伤口血污。

自十五岁起,他便自告奋勇替沈兴良处理一些不便摆上台面的事,早已习惯了每回任务后自行处理伤势。

冰凉的湿帕擦过皮肤,带走了伤口发红的燥热。

但不知何故,体内的隐隐燥热仍是挥之不去。

小姑娘柔软指尖拂过胸膛的触觉似是尚有余温,让他莫名觉得不知所措。

谢明翊低眉敛目,呼出一口气,指尖浸在清水里反复搓洗干净,继续用崭新纱布包扎伤势。

耳畔却恍惚又响起清脆的嗓音,“你都不觉得疼吗?”

谢明翊动作一顿。

疼吗?

多少年不曾听见有人这样问他了。

自然是疼的。

但,早已习惯了。

夜色浓稠,月辉如水。

谢明翊躺在榻上,没有丝毫睡意。

他望着屋顶横梁,月色从窗外缝隙投落下来,复上他的面庞。

眼前柔和的月色,渐渐化作一道人影。

小姑娘俯身下来,忍着眼泪,抖着手给他上药。

分明看着他触目惊心的伤口吓得神色慌张,分明闻着血味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却依然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

谢明翊沉默了许久,这夜久久未眠。

卫姝瑶回去后当夜,昏迷多日的卫鸣终于醒了过来。

连日的担忧被喜悦冲散不少,卫姝瑶哪里还顾得上思索别的事,一直守在兄长榻前。

等得了大夫的确切回复,确认卫鸣安然无恙渡过了此劫,卫姝瑶亲眼看着他服药后安睡下去,这才打着哈欠回了自己院落。

刚回到小院,就见宝月上来与她说起那教书先生的事来。

卫姝瑶今日晨起后,为谨慎起见,命人去彻查了一番那名为秦绥的教书先生。

许是苍天眷顾,竟真的让她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

“那教书先生,很久之前曾教过宁康伯九姑娘。”宝月如实相告。

秦绥家中原是书香门第,因他父亲写文得罪了宰辅徐瞻,被羁押后惨死牢中,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他为了给母亲治病,平日里除了在私塾教书,也会上门教导世家子弟们做功课,好维持生计。

因他写得一手好字,宁康伯怜他一片孝心,请他上门教孩子们书法,九姑娘亦在其中。

宝月道:“两年前,不知何故,秦先生被宁康伯打了一顿扔出府来,自此在京中销声匿迹。听闻他带着母亲去了乡下老家养病,上个月才回京。”

卫姝瑶挥手让她下去,自己琢磨着其中蹊跷。

她有自知之明,她能查探到的消息锦仪卫自然也能知道。若是贸然犯险自行深入调查,万一这教书先生就是那凶徒,她定然是斗不过的。

且不论此人心狠手辣专门针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单凭他能力压平安的身手,便知武艺深不可测。寻常人真遇上了对方犯案,只怕是以卵击石。

卫姝瑶清楚罗淮英不擅心计,又担心他再如上次那样心急让凶徒逃脱,寻思着还是去找父亲说一句,好让父亲提点下他。

卫姝瑶正想着如何与父亲细说,便有仆从来传,说国公爷请她过去。

卫姝瑶愣了下,心里一咯噔。

难不成父亲这么快就得知自己今日在沈府所作所为,要训斥她?

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即便父亲知道她今日逾矩之行,她好生哄哄应当也无事。可是……父亲会如何处置那小子?

卫姝瑶登时惴惴不安起来,越发懊恼自己。

她磨蹭了许久,才慢腾腾去了正院。

夜色已深,府邸四处静悄悄的,只闻虫鸣声。

卫姝瑶过了角门,心中闪过白日里的一幕幕,俨然神色绷紧。

她刚行至廊下,忽听得里面传来父亲的说话声。

“也是时候给婵婵择亲了……”

“不知哪家儿郎能入得了令嫒的眼?”

卫姝瑶站在廊柱阴影处,惊得全身僵住。

等卫蒙送走了客人,才唤她进去。

“父亲,您刚才说择亲是怎么回事?”卫姝瑶开门见山,身侧的手指攥得甚紧。

“我听说你今日在沈府逗留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卫蒙和蔼看她,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一双儿女中,卫蒙更疼爱卫姝瑶。一则她年幼,二则也是因浓烈的愧疚。

他的乖女儿小小年纪就遭受了那么多病痛折磨。

卫姝瑶暗自压下紧张,清了下嗓子,道:“父亲,您是已经有了人选吗?”

她答非所问。

卫蒙虽诧异女儿没有回答他,仍是慈父温柔,犹豫了一下,道:“确实……”

卫姝瑶心中微紧,问:“是谁?”

卫蒙有点吃惊,深深看了一眼卫姝瑶。

他眼神中既像是问为何在意此事,又像是怀疑她为何避开自己的问题。

“我实则还没正式定下人选,只是有了些眉目。”他笑了笑,道:“总之先定亲,待你及笄后再成婚。”

他其实昨日才开始拜托媒人物色世家公子,哪里有什么具体人选。

卫姝瑶咬了下唇,眼神倏然定住了。

心湖莫名掠过涟漪,搅得她心神不安。

“为何如此仓促,我还不想成亲。”她唇角耷拉下来,露出幽怨神色。

卫蒙静静看着她。

他知道女儿今日在沈府逗留所为何事,故而他强压下烦闷,握紧了拳头,用力压下情绪。

但他心中更为焦躁的,是宫里传出的消息。

“婵婵,再过两年你就及笄了。”卫蒙沉声道。

“兄长都尚未议亲,为何要先为我挑选夫婿?”卫姝瑶咬紧了唇瓣,眼眶莫名有点红,“父亲,难不成你想看我草草成婚,哀怨一世么?”

卫蒙叹气道:“婵婵,你兄长志在建功立业,可你是个姑娘家……自从你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担忧,怕你将来无人可依。如今时机恰到,父亲定会为你择个好人家,绝不让你委屈。”

屋里陷入良久的沉默。

卫蒙目光一直紧随着卫姝瑶,细瞧她脸色的变化。

“我不要!”

姑娘家委屈的哽咽声打破了一片死寂。

卫姝瑶猛地擡头,厉声道:“若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宁可出家剃度!”

“怎么,婵婵有了意中人?”卫蒙眸色一沉,问道:“若是门当户对的好儿郎,说与父亲听听,也好与他家中长辈商议。”

卫姝瑶全身霎时绷紧,眼前莫名闪过少年抱剑站立在夜色下的一幕。

她没由来有点心虚,深吸了一口气,索性转过身去。

“总之我不想现在就定亲,我谁也不嫁!”

话毕,不等卫蒙再开口,便见卫姝瑶已经拎着裙摆疾步冲出了屋子。

卫姝瑶不知自己是如何冲回了自己院中的。

因着父亲突然提起要给她定亲,她满脑子烦杂思绪皆被抛之脑后,只剩下这一桩心烦意乱的难题。

她躺在榻上,闷闷不乐,辗转反侧。

第二日晨起后,卫鸣得知此事,特意叫卫姝瑶过去,好生安抚了几句。

末了,他温柔摸了摸卫姝瑶的头,笑道:“你放心,阿哥替你去和父亲求情。”

卫姝瑶瘪着嘴,愁眉苦脸地颔首。

这日学堂下课后,卫姝瑶没有按时回府。

她一个人走到了沈府后院的小竹林里,垂头丧气地在石桌前坐下来,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天色渐暗,竹影婆娑。

她盯着晃动的竹林,脑子里乱糟糟的,所有事情拧成一团乱麻,叫她颇感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卫姝瑶忽然察觉竹林对面隐约有人。

沈府侍从甚少,这片竹林也极少有人来往。卫姝瑶心中发紧,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

她悄悄起身,拨开竹林,凝眸朝前望去。

却见一道瘦削身影立在竹林空地间,手挽剑花,出招行云流水,身姿翩若惊鸿。

是谢明翊。

卫姝瑶睁大了眼,莫名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她猫着腰,攥着竹杆,就这么愣愣盯着他。

看他腾跃起跳,身似烈风,剑气如云。

直至夜色坠临,她站得有些乏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昨日受了那么重的伤,怎的今日就起来练剑了?

听见卫姝瑶一声清喝时,谢明翊动作停顿了下,而后缓慢收起了剑。

“有事?”他眼眸清冷,侧眸睨了一眼。

卫姝瑶低咳了一声,道:“你、你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谢明翊早知她在林间盯着自己半晌,本不想理会,却不知为何又将练剑的时刻推迟了半刻钟,直至卫姝瑶出声喊他。

现下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与前两日大相径庭,他不由得心中微紧。

谢明翊声音软了一分,应道:“伤势无碍了。”

卫姝瑶诧异地盯了他片刻,回想他方才练剑招式确实看不出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她愣愣看着他,脑中不知何故又想起昨夜父亲提亲之事。

见卫姝瑶情绪不大对劲,无精打采的,谢明翊薄唇轻抿,犹豫了片刻,沉声道:“听闻,那连环命案的凶徒有了新线索。”

卫姝瑶脸色微变,轻轻点头,“罗指挥使这次必定不会让他逃脱了。”

话落,她又垂下头去,盯着自己足尖发愣。

临近八月中旬,天气比昨日又凉爽了几分。

今夜月色露面甚早,柔和光芒照在身上,宛若轻盈薄纱。

不远处传来馥郁的木樨香气。

谢明翊闻到浓香之中,融进了一丝淡淡的清甜香气。

是她身上惯有的甜味。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怎么了?”他终是忍不住开口,低声问话。

卫姝瑶愣愣擡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清冷的漆眸太过干净,如宝石纯粹,又似黢黑的深潭,随时能把她吸进去似的。

卫姝瑶脸色微变,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望向不远处的木樨树,目光落在浓密枝头细碎的黄蕊上。

她有点儿恍惚。

谢明翊静静等着。

片刻后,卫姝瑶才道:“我家中……要为我定亲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和一个生性孤傲的人说这些话,何况他还不是她的好友。只是觉得心里闷得发慌,好像只有说出口才会松快点儿。

谢明翊眸光凝视了她半晌,才慢腾腾开口道:“恭贺卫七姑娘。”

卫姝瑶眉头轻蹙。

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强压着的委屈霎时从心坎汹涌而出,化作了眼底的涩意。

谢明翊全然不知她为何眼中泛起泪花,素来不动如山的神色也带上了些许无措。

“……喏。”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低声道:“是你昨日忘记的。”

卫姝瑶自知失态,忙接过帕子背过身去,用那已经洗得洁净如新的绣帕胡乱按了按眼角。

“我、我要回去了。”她再转过身时,已经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只是声音里带着点鼻音,“今日之事,你不许告诉别人。”

语气有点儿凶。

谢明翊却觉得暗自松了口气,如雨过天晴。

他道:“我送你回去罢,那凶徒尚未捉住,你今日也没带护卫。”

卫姝瑶愣了一下,惊异他为何知道自己今日没有带护卫。

“沈将军知你没有带护卫,本就吩咐我今日送你。”谢明翊道。

卫姝瑶“哦”了一声,轻轻颔首,转过身往外走去。

谢明翊望着她的背影,深吸了口气,按紧剑柄,这才跟上去。

远处是黑黢黢的深夜,小巷里也黑得浓郁。

穿过这条巷子,前面就是英国公府了。

卫姝瑶望着公府门口摇晃的灯笼,光线影影绰绰的,在一片寂静中如海浪上的灯塔。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谢明翊忽然轻轻咳了一声。

他脚步放缓,低沉问道:“卫老将军给你择的夫婿,品行如何?”

卫姝瑶只是昨日听父亲提了一嘴,尚未有中意的人选。

她自己对此事实则并不期待,反而还心生抵触。

她曾幻想过自己将来的夫君,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出满意的模样。

“应是哪个世家公子,光风霁月温润如玉。”卫姝瑶随口扯谎。

她并未察觉到身侧少年的呼吸微顿了一下。

“你见过么?”他嗓音愈发低沉。

卫姝瑶蹙眉,小声道:“没有,不过能入父亲眼中的,自然是人中龙凤。”

谢明翊屏息了片刻,才缓慢舒出一口气。

他步伐越发慢了下来,几乎与卫姝瑶并肩而行。

良久,他又低声问:“卫七姑娘会中意怎样的男儿郎?”

卫姝瑶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他身上莫名的情绪让她也发觉了端倪。

她本不想和谢明翊谈及这等儿女情长之事,可她擡眼对上那双凝眸望着她的黑瞳,到了嘴边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了。

她莫名觉得脸有点热,轻声道:“自古以来,嫁娶需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自然是听父兄的。”

夜风轻拂,雨丝忽落。

卫姝瑶和谢明翊并肩站在屋檐下。

她望着雨珠溅在地上,又迅速浸进了青石板砖里。

良久的沉默。

为了化解尴尬,卫姝瑶只得随口寻了个话题。

“对了,你是哪个奕呀?”

谢明翊默了一阵,忽然轻轻拉住她的手。

这一刻,四周雨落声似是戛然而止。

他的指尖在她的掌心轻轻划过。

一笔一划。

他掌心托着她的手背,热意传过来。

卫姝瑶屏住呼吸,听见她身侧的少年轻声问她——

“朝阳之奕,会了么?”

卫姝瑶彻底愣住了。

他手心递来的热意,灼得她心脏怦怦乱跳,快得像要从口中蹦出来。

远处突然传来平安大声呼喊她的声音。

卫姝瑶猛然回神,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她顾不上滂沱大雨,拎着裙摆疾步冲上了青石板路,朝着巷口飞奔而去。

谢一:是心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