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小虞 作品

第126章 排练1

第126章 排练1

这回雁行没有想把何已知扔进臭水沟,但他俩黑灯瞎火地打算从学校里溜出去时,剧作家腿一滑,掉进了学校养锦鲤的人工湖。

何已知在网上研究约会宝典的时候,不止见一位大师说过,寻找共鸣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归校园,追忆往昔——然而这并不适用于他们这种情况。

首先,何已知在蓟京没有校园可以回,其次,雁行这个人也没有往昔可以追忆。

他压根就没上过学。

所以他们的行为本质上是闲散社会人士闯进别人的学校参观了一圈,和逛动物园没什么两样,不存在什么浪漫的追忆元素。

何已知当然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己逛个学校都能把自己逛水里去。

当他从湖里爬出来时,雁行看他的样子就像是热带雨林里的科学家在池塘边上观察鳄鱼出水。

按照互联网约会大师的理论,初次约会时出大丑,基本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迎接下一春了,因为姑娘脸皮薄,会为你感到尴尬,而体贴地选择主动避开你。

但是幸好,他这是第二次,雁行也不是姑娘。

他不仅没有避开,还在何已知突然向下坠落时,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没让他一头栽进水里。

何已知害怕把雁行拉下水,因此想甩开他的手,但是对方卡住了轮椅刹车,坚持地没有放开,直到他像出水女鬼似的直挺挺地在池底站稳。

“不相信我能抓住你?”

看着他从人工湖里爬出来,趴在水池边的狼狈模样,雁行无奈地笑了。

“不是……”

雁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收起笑容,严肃地说:“下次再想甩开我的手,你就不用上来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何已知点了点头,随后苦笑着站起来:“还是不要有下次比较好。”

如果说掉下去之前他还在幻想着完美的约会,掉下去以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下次约会的时候不要再湿身了。

哪有人每次约会都搞得湿漉漉的?

可他的期望还是落空了,下一次他不仅湿身,还湿得非常彻底。

第三次他和雁行一起去了徐光昂工作的流浪动物收容所帮忙。

这当然不是何已知本来的打算,但山竹临时打来电话说人手实在不够,叫他们去救急。

山竹说这段时间有不少看视频打算领养的家庭来到现场之后都反悔了,他和徐光昂就打算着趁冬天到来之前,给收容所的狗洗一次澡,顺便把笼舍也清理一遍。

“看上去干净一点,被领养的可能性也会提升吧?”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为此他们特意找上级批了经费。

光是写文件就让徐光昂和山竹发了好一顿愁,最后是雁行出手才帮他们弄好格式。

批下来的经费用来雇了一支专业的保洁队伍——整整七个生龙活虎的阿姨。

她们带了一皮卡的工具和消毒水,还有三台大音量的录音机,势必要伴着音乐把笼舍上上下下都打扫干净。

而他们剩下的人需要做的,就是在阿姨们打扫时,把笼舍里的狗赶到外面,同时给他们洗澡。

收容所当前有300多条狗,其中有一半是有疾病或者脾气凶猛、刚补捉来还在观察期不能洗的。

光哥已经提前把它们分了出来。

而剩下100多条身体健康、脾气温顺的流浪狗,就是今天的顾客。

搓澡师傅一共两位,其中一位是何已知,另一位是那个在收容所见习准备考公务员的小哥,和徐光昂一样,名字里也有个光字,叫小光。

据徐光昂所说,小光干活勤快,但是脑子不太灵光。

在光哥看来这是两个优点,因为这意味着小光考上公务员之前还能在收容所勤快很长时间。

山竹设计的流程是这样的,徐光昂负责放狗出来,山竹自己跟在他身边,用配好的浴液把狗浇湿,接着赶到何已知和小光手下开始搓洗,搓洗完事之后雁行用水管把他们冲干净结束。

听上去非常流畅,但实际操作起来,只有第一步是可行的,从第二步浇浴液开始,就是一片混乱。

狗并不像是学校安排体检的学生那样会按照表格一个点一个点地执行,而是进了场地就开始乱跑。

所以基本顾不上程序,都是一个人控制着狗,剩下的人边倒浴液边洗边冲水。

冲水的水管是用仓库的和阿姨带来的拼起来的,再接上山竹专门从网上采购的室外浇花用大花洒,花洒横向长度50厘米,总共有六个喷头,一打开就是一道水帘。

因为狗会乱动不好定位,何已知就让雁行瞄准他喷,他来固定狗,等100条狗都洗完,他身上已经完全被泡开了,没有一条纹路是干的。

第四次是帮pvC采购一些五金件,这次倒是没有沾到水,但已经不太算得上约会了,只是两个人随意地共同行动而已。

经历了前几次,何已知也胆子大起来,甚至把雁行带进了一家猫咖。

虽然对方全程表现得如临大敌,并且把猫咖称呼为“你背着家里的两个胖子偷腥的地方”,但何已知还是抓准时机捕捉到了一张雁行被小猫舔脸的照片,并且偷偷地保存到私密相册,和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正反面放在一起。

和何已知堵塞的约会计划不同,话剧筹备的事情在这段时间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郑韩尼一口气给何已知发来了20几个作曲家的deo,他选了其中旋律最干净,结构最流畅的一个。

honey郑让他打电话确认情况,可何已知觉得也没什么好确认的,他只关心作品,对人的情况没有兴趣,问了档期和价格以后很快敲定下来。

司徒渺那边的演员敲定得差不多,陆陆续续也给他发来一堆念台词的试镜视频,何已知没有时间细看,全交给她定夺,反正试镜再怎么优秀,排练时不合适还得重新换人。

司徒渺一不做二不休,在挑选演员之外还顺便给他找了个执行导演,这人不会跟他们去法国,但在国内排练期间会参与排练。

“主要是怕师哥不会凶演员,所以给你找个唱白脸的啦!”她原话是这么说的。

雁行也在又一次混乱的约会之后告诉何已知,适合排练的地方找到了。

他很惊喜:“在哪里?”

“冰上运动中心。

“滑冰场?”剧作家吃了一惊,这真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地方。

“是滑冰场后面上形体和舞蹈课的教室,这个季节还没有开班,可以很便宜地租到。”

“原来如此……”

因为自己专注于戏剧,何已知心里总是下意识认为剧目是唯一的演出,但事实上,现代演出的形式多到令人炫目,冰上、水上、空中……应有尽有,就连最传统的话剧,也有虚拟或者实景这样新的演出方式。

出发去场地之前,雁行提醒他:“排练室有空调,但是冰场里气温很低,你最好多穿一点。”

于是何已知提前三个月,从行李箱里翻出了自己唯一的羽绒服,上面还有戏剧学院的大名和logo,是以前在学生创业中心上班的同宿舍学长送给他的“答谢礼”,感谢他让司徒渺穿上他们中心卖的文化衫。

之前一行人比赛时一直开面包车,雁行的车就停在仓库外面没管,现在顶上落了不少叶子和灰尘。

何已知拉开车门,把打印好的剧本放进后座,直起身清理了一下落叶,再看向车里时,两摞剧本上已经分别长出了一条狗:是Capta和戈多。

“你们也想参加排练吗?”

“汪汪!”戈多很明显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答应得无比果断。

“到时候可别嫌无聊哦。”

何已知让它俩先从剧本上下来,把剧本转移到后备箱,回头冲仓库喊了几声,但教父、妲己和阿狗都没有出来的意思。

他和雁行分别给牧羊犬和黄狗戴上夹了玛玛织的领带的项圈,坐上车出发前往冰上中心。

何已知排练教室的门时,正是太阳开始倾斜的午后,混杂着风和冷气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如水般流入,掀起纯白的窗纱,在内部飞舞。

教室很大,有一整面的镜子,正是他想象中完美的模样。

站在木地板上,何已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戏就要在这间屋子里诞生。

恍惚中何已知觉得上一刻自己还在阴暗的出租屋中敲打着永不见天日的台词,下一刻他就站在了这里。

人生天地,不过忽然之间。

而此情此景终有一天也会成为模糊的记忆,但他会永远记得这一瞬间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漂浮的被光点亮的尘埃。

今天是第一次剧组会面兼读本排练,何已知刚把外衣脱下挂在门后,准备走到窗边关窗,郑韩尼和作曲就到了。

他们学音乐的,时间观念比学戏的重很多。

在何已知记忆里,戏剧排练时,人们迟到是常有的事,没人迟到反而奇怪,所以大家都习惯比通知的时间晚几十分钟出现。

但郑韩尼他们的排练,有人迟到几分钟都会受到严厉的谴责,甚至被降级或者逐出乐团。

何已知是第一次见到作曲本人,看上去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烫成棕色卷发的男生穿着格纹毛衣和羊绒外套,应该早已毕业了,但眉眼之间还透着学生气。

郑韩尼介绍说这是今年刚进他们学校研究生院进修乐理的学弟。

“可不是像我这种靠才艺加分的特长生,是正正经经学音乐的高材生!”

面对郑韩尼的盛赞,学弟显得很不好意思:“学长过奖了,我也是戏剧学院毕业以后找不到什么工作,才考了蓟大的研究生,没什么了不起的,感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你是戏剧学院的?”何已知问。

“对啊,”学弟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和他,“我们是一届进校的,你还记得吗?我叫谢井克。”

何已知刚刚把敞开的窗户一扇扇关上,回头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那真是太巧了。”

谢井克脸一红,摸着自己的头发:“是啊。”

郑韩尼自来熟地把包往桌子上一扔:“诶,我学长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这句话让剧作家挑起了眉:“什么时候成‘你’学长了?”

“那不是我学长还是你学长啊?”郑韩尼大言不惭,“这种醋都吃,你也太幼稚了!”

何已知懒得反驳,让他把包挂到门上去,自己靠着桌子坐下,排练室里的凳子是那种学生用的靠背椅,对他来说太矮了。

“雁行去叫人开空调了。”

两条狗也被他带走了,何已知本来想跟着去,但这个冰上中心是雁行的前搭档,那个甜点狂人鱼诵雪的地盘,女运动员一见到老搭档就以叙旧为名把剧作家赶开了。

他们三个等了一会,临近约定的时间,演员陆陆续续地到了。

第一天,大家迟到的陋习都掩盖得不错。

司徒渺卡在迟到前的最后一秒出现,还给他送了一份惊喜——

“好久不见,老师!”浑身名牌的明星一进门就直冲何已知跑来,朝他鞠了一个深躬,“上次谢谢您借我的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