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一辅导
程海瞳孔骤缩，他嘀咕道：“啥情况……老大，你不把他弄醒吗？”
“弄他干嘛？”顾允珩神情冷淡地看向窗外，“开你的车。”
程海微微惊愕，但什么话也没说，他专心开车，偶尔几次，本能般的擡头瞥两眼顾允珩，看他依旧任沈烁靠着，一动不动。
从时代大街开到酒店，半小时车程，凉风在侧，沈烁睡得很踏实。
他脑袋磨着顾允珩肩膀，右手不经意间搭到他大腿上，呈一个放心倚靠的姿势。
顾允珩莫名想起纪枫说过的话，他说沈烁没有爸妈，一个人在外打拼，面对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肯定不容易，他让他不要太欺负沈烁。
顾允珩轻轻擡起他的右手，指尖极克制地碰了碰，淤青已经在消退，但是青紫的印记依然狰狞，这么轻轻一碰，沈烁就不安地动了两下，像是要醒来。
明明还痛着，他硬是咬牙把所有拍摄都坚持下来。
顾允珩放下他的手，低眉看着他的侧脸，沈烁眉目疏朗，睫毛纤长，闭上眼睛时，睫毛微微垂着，看上去温吞无害。
如果他能乖一点？
顾允珩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被他强制否定。
沈烁他就乖不了。
车子到了酒店楼下。
程海扭过头来，“老大，到了。”
顾允珩动作极轻地把沈烁的头移回靠枕上，沈烁眼皮很重地跳了，有了醒来的趋势。
“你把他叫起来，我先上去了。”顾允珩没什么表情地下车。
程海微怔，不过他还没张口，沈烁就被关车门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明显地反应了会儿。
“顾导走了吗？”
程海在解安全带，闻言瞟了眼走到酒店门口的顾允珩，“刚走，让我叫你起来呢。”
“你下去吧，我得把车开到停车场。”
“哦好，谢谢程导。”
沈烁跟程海道了别，走进酒店。
快凌晨一点，沈烁边快步上楼，边看手机消息，简言给他发了两条消息，都是问他到哪里了，林沐则给他发了晚安。
太晚了，沈烁两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他走上三楼，刚好看到顾允珩关上房间的门，只留给他一个一闪而逝的侧脸，沈烁挑了挑眉，忽然想起似的，低头给顾允珩发了条短信，“顾导，晚安。”
顾允珩说过他不看短信，沈烁只是抱着顺手试试的想法，平日里若是一起回了酒店，或是晚上分别，他都习惯加一句问候，今天倒是没来得及说。
沈烁刷卡进了房间。
简言睡在里侧的床上，听见动静，迷糊着问，“烁哥回来了吗？”
沈烁应了声，“回来了，安心睡吧。”
“好。”简言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沈烁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进了卫生间洗澡。
热水浇在头顶，睡意被短暂赶跑。
沈烁想起了今晚舞蹈老师教的那十来个基础动作，其实现在想起来，每个动作都很简单，甚至他偶尔路过公园，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叔阿姨轻易就能跳得特别好。
偏偏他又顺拐，又踩人家的鞋。
沈烁害怕明天自己会耽误拍摄进度，准备洗完澡出来在手机里找两个教学视频看看，别的不说，好歹加深一下今天那些动作的印象。
出来时，手机刚好亮着，远远看着像是来了短信。
这么晚了，沈烁正要感叹发骚扰短信的都是好身体，拿起来一看，发信人竟然是顾允珩。
只有三个字，“早点睡。”
沈烁盯着那三个字，唇角不自觉点点上扬，咂摸咂摸唇后，他回，“睡不了，还要看舞蹈视频，交谊舞好难，学不会。”
沈烁发这一段话，只是想明天顾允珩看到他不协调的四肢后，不要太意外，发完后他在网上找了播放量最高的教学视频，又蹑手蹑脚去找他不知道丢在哪里的蓝牙耳机。
等他从床头拿了耳机过来，摁灭的手机又亮了，沈烁眼皮一擡。
这次顾允珩只发了两个字。
“过来。”
沈烁觉得自己瞌睡彻底醒了，他在黑暗里木了几秒，去了顾允珩房间。
顾允珩房间门微掩着。
听见动静，顾允珩从窗户前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他直接问，“都学了些什么？”
沈烁呼了口气，说，“教的是慢四步，学了前进长步、后退长步、前进旁步……一共十来个动作。”
“哪里不会？”
沈烁回忆了一遍，“眼睛都会了，但是……手脚都还不太会。”
顾允珩把手里的烟放回烟盒，顺手拉上窗帘，冲他招手，“来，试一遍。”
沙发和窗台之间，有很大一块没有家具占据的区域。
沈烁笑着问，“顾导要给我一对一辅导？”
顾允珩眼神冷厉，“老实点，学会了就回去睡觉。”
沈烁收敛了笑意，“好，你别跟我急。”
他走到他面前，交谊舞第一步要牵手，“那个……不介意？”
顾允珩没说什么，直接把他的右手握住，半举起来，看上去是粗鲁的动作，但其实很轻，他问，“你的左手该放那里？”
沈烁凭着记忆放在了顾允珩肩上，见他神色不对，又试探着在他肩膀和后背那一块移动，最后被顾允珩怒不可遏地抓着放到了手臂上方，他切齿道：“记住了。”
沈烁乖乖点头。
顾允珩把另只手搭在沈烁后背蝴蝶骨的位置，和他微微错开身。
沈烁仰头凝视顾允珩，顾允珩皱眉，“教你的老师让你盯着她看吗？”
沈烁摇头。
“那你盯着我？”
沈烁弯了弯唇角，“可是傅临星应该看着宋祈年，对吧？”
“我是为了演戏，又不是真的在学这个舞蹈。”
顾允珩没说什么了，让他看着。
“迈步，先慢后快。”
沈烁嗯一声，第一步还走得好好的，第二步一下踩到顾允珩脚尖，他迅速擡脚，“对不起。”
顾允珩：“没事，继续。”
沈烁错了一步后，建立起来的那点信心轰然倒塌，他盲目地数着节拍，越数越错乱，接着踩了顾允珩两脚，还险些把自己绊倒。
顾允珩松开他，“怎么这么差？”
沈烁不太好意思，想了想说，“上帝给人开了一扇门，就会关上一扇窗。”
顾允珩轻嗤，“那说说，你的门在哪儿？”
沈烁抿了抿唇，“算了，你这个老师太毒舌，我不要一对一辅导，我自己回去慢慢学，大不了学个通宵。”
沈烁说了就走。
“回来。”顾允珩叫住他，“这就想放弃了？”
他用手机调出倒计时，“就一个小时，顺十遍，顺完再走。”
沈烁将信将疑，“我一个人顺吗？”
顾允珩：“你一个人怎么顺？过来。”
沈烁愣住，喉结滑了两下，“这么晚了，你不睡觉？”
“你跳成这样，我怎么睡？”
顾允珩不满道：“还不过来！”
“哦。”沈烁慢吞吞走回去。
这一次顾允珩明显耐心很多，带着沈烁一遍又一遍顺着舞蹈动作，偶尔被踩，也全当无事发生，只专注跟沈烁说着动作要领。
一个小时过去了。
倒计时铃声响起的刹那，最后一遍舞步恰好结束，沈烁长舒了口气，松了顾允珩的手就瘫坐在地上，“这一次终于没有踩到你了。”
他顺势躺平在地毯上，两手捂住眼睛，遮住明亮的灯光，好像倒地就睡着了。
“起来，回去睡。”顾允珩踢了一下他的脚腕。
没有反应。
他俯下身去，想要拉沈烁起来，一个不留意，反被沈烁拽住手臂一扯，单膝跪在了地上，沈烁两只手箍着他的脖颈，把两人的距离压得特别近。
顾允珩稍稍使力就能挣脱他，但他害怕弄疼了沈烁的手，于是沉着脸，问，“干什么？”
“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沈烁望着他，双眸熠熠，“顾导，你陪我熬到快3点了。”
顾允珩：“你是我选的人，这点事都做不好，说白了也是给我丢人。”
“原来是这样。”沈烁自顾自点了点头。
“不然你以为？”顾允珩语气轻蔑。
沈烁弯着眼睛，“顾导在私人时间教我跳舞，我当然以为顾导对我有了……私情。”
沈烁惯会勾人。
他说的话真真假假，像是套了一层狐貍外衣。
这点顾允珩早就知道。
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因为这些话而恍惚，就像此刻。
顾允珩冷漠地掰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回去睡觉。”
“行，”沈烁在地毯上赖了会儿，才起身，“顾导，晚安咯。”
他往门口走去，出门前，顾允珩说，“明天可以晚到一小时。”
第二天一早。
天还蒙蒙亮，简言的闹钟先响了。
他忙去叫沈烁起床，“烁哥烁哥，到点儿了，今早8点得到，我们7点得出发。”
沈烁自己的闹钟也响了，他感觉自己明明才闭上眼睛，又得起床。
他把头蒙在被子里，嗓音模模糊糊传出来，“别急，顾导特许，可以晚到一小时。”
简言听清了，“那我一小时后叫你。”
简言退出房间，坐回沙发上。
等待间隙里，他打发掉了找上门来的林沐，另外收到一束送给沈烁的鲜花。
接手时，鲜花里的卡片掉落，他捡起来一看，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沈烁起床后，出来第一眼就发现简言不太对劲，“怎么了？”
他转而看到茶几上那一大束热烈的红玫瑰，“谁送的花？”
简言把卡片递给他，“薄昂知道你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了。”
沈烁打开卡片，上面写着，“迟到的祝贺，恭喜啊男主角。”
“虽然说是祝贺，但我感觉他这两句话味道怪怪的。”简言担忧地问，“薄昂会不会对你不利啊？”
“以前他以为你只是顾导电影里的背景版，犯不着为了这件事给你使绊子，但如果他知道你是男主角，情况可能就会变了。”
沈烁不甚在意，“他迟早会知道的，不管是通过路透照，还是通过鼎盛娱乐。”
“他最近有联系你吗？”沈烁其实还接到薄昂好几个电话，也收到过一些短信，不过他都没有搭理。
“有。”简言后怕道：“最开始两天我搪塞过去了，后面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拒接了。”
沈烁：“行，别想这件事了，收拾一下，该去片场了。”
前几日沈烁去片场都去得很早，今天因为多睡了一个小时，见证了港城的上班早高峰，他们几乎一路堵车，堵到了时代大街。
车子刚驶进街口，沈烁就看见薄昂的骚蓝跑车。
薄昂倚在跑车车窗处，冲沈烁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他停车，他身边跟着的两个保镖随即挡在马路中央。
沈烁不得不让简言停车。
沈烁下车，唇角勾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薄总，这是专门来找我的？”
他目光流连过那两个拦路的保镖。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了，”薄昂伸手想要揉一下沈烁的脑袋，被他躲开了，薄昂问，“生气了？”
“嗯。”沈烁也不含糊，“薄总，我一直以为拒绝人不是非得说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类似的话，但如果你一直不明白，我可能会这么说了。”
一旁的简言被沈烁这番话惊了一跳，他想劝沈烁不要明目张胆和薄昂对抗，但侧眸见他目光咄咄，一点服软的迹象都没有，也就随他去了。
薄昂显然也有些怔愣，毕竟这辈子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这就是找到新靠山的底气？男主角？”
他冷笑着，“沈烁，这段时间我对你不薄吧？带你吃饭送你回家，给你送礼物，给你送资源，你背着我在顾允珩这里当男主角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这里面没有任何东西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你还想我怎么说话？”沈烁没跟他扭捏，“别演了，你接近我，是想我帮你对付顾允珩，对吗？”
薄昂掀起眼皮，黑沉的眼眸像一座深渊，“不止。扳倒他是很有意思，但别的未尝没有意思。”
他的目光直白赤裸，自上而下挑衅着沈烁。
“当然，现在迫在眉睫的是扳倒他。”
“你，帮我扳倒他。”
“不可能！”沈烁笃定地说。
“不一定。”薄昂笑着，“我不知道顾允珩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前段时间拿下了一份竞标合同，我要你帮我弄到手。”
沈烁匪夷所思地望着他，“凭什么？”
薄昂目光阴沉，“凭我手里握着天使孤儿院三四十个孩子的命，还有从小带你长大的老院长的命。”
“要是我断了捐助，我敢保证他们连一口稀饭都喝不上。”
“沈烁，你敢跟我赌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