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第一名
沈烁紧抿着唇，眼神冰冷尖锐。
“瞧瞧，气成什么样了？”薄昂笑得春风和煦，他擡手揉了下沈烁的头发，看似亲昵，实则威胁，“所以一开始就该站好队啊，好好跟你说的时候你不听话。”
“不过现在不算太晚，”薄昂附在他的耳边，右手拍了拍他的背，“我今天会离开港城，时间有点紧，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合同内容，明白吗？”
歌舞厅三楼。
程海匆匆找到顾允珩，“老大，沈烁怎么还没来，不是说最晚9点到吗？他的第一场戏该开始了，而且请来的舞蹈老师说他练得不熟练，恐怕还得花些时间。”
顾允珩站在打开的百合窗前，冷眼看向街口，在那格外刺眼的蓝跑车旁边，沈烁和薄昂还保持着一个亲密的姿势。
他沉默地看着，手里那一截老旧的木窗格快要被他捏碎。
“老，老大？你怎么了？”程海明显感觉他不对劲，顾允珩没回应，程海试着说，“要不我给沈烁打个电话？这么干等着也没用……”
“不用，”顾允珩低头看了眼时间，时针已然落在9点，“五分钟内如果他没有出现，先拍其他人的戏份。”
“噢噢，好，”程海答应得很快，“那我现在去安排林沐和纪枫那场对手戏。”
街口。
薄昂离去。
简言倏地抓住沈烁的手臂，“烁哥！怎么办？薄昂他居然让你去偷合同，那不是要你彻底和顾导为敌吗？”
“他们这些大家族的水太深了，他既然这么看重这合同，这合同指不定牵扯出多大的事呢。”
简言急得团团转。
沈烁这会儿倒是淡然了，“他要离开港城，至少这段时间耳根可以清净了。”
简言一怔，“可合同的事怎么办？他说三天之内就得给他。烁哥，我们能不能直接报警？或者……跟顾导说？呃……跟薄婕说？”
“报警肯定没用，”沈烁昨晚熬夜了，头有些胀痛，他胡乱按摩两下，“暂时也别告诉顾允珩，他每天够忙了，更别告诉薄婕，没有必要，这件事我还能应付。”
“怎么应付？”简言思前想后，根本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
主要是薄家的势力太大，碾死沈烁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烁哥，你说要是你不给合同，薄昂真的会对孤儿院下手吗？”
简言寄希望于薄昂只是吓唬他们。
“他有什么不会？利益至上的家伙，要是杀人不犯法，他直接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胁我了，犯得着提孤儿院？”
简言想想也是，“那现在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让孤儿院那些孩子吃不上饭，老院长都快80岁了，身体也不好，上一次我们去看他，他精神状态就很差了。”
沈烁：“放心，孤儿院不会有事。薄昂说不听他的话会撤掉捐助，说白了是钱的事，《缚星》第一轮的合约钱打下来了吗？”
“打下来了，公司抽了八成，还剩七十三万。”简言在这些事上一点不含糊。
“找个时间转给孤儿院，够他们吃饱穿暖一阵子了。”
简言眨了眨眼，“全，全打过去吗？”
“嗯。”沈烁回，“都打过去，等回了京都，再抽空去看看他们。”
简言为难道：“烁哥，我知道你很关心孤儿院，但你也要为自己考虑。”
沈烁看向他，一时不解。
“几周前，你不是让我出去找房子嘛，我找到了几个合适的，全款买下很困难，但是七八十万付个首付没问题，如果这一次把钱全部给了，那房子的事可能得往后推很久，你还得一直住在现在的房子里。”
沈烁随意地笑了，“没事儿啊，那破小区前段时间不知道为啥被整治了，现在到处都有灯，绿化也做起来了，再住几年没问题。”
简言见他这样，更加揪心，“烁哥，你一点都不替自己打算吗？那房子不可能住一辈子，如果你要拖着整个孤儿院，往后可能会很累。”
“能有多累？”沈烁无所谓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等回去了我还会另外想办法。”
他不会亏待孤儿院的人。
他既然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沈烁，就会替他守护好他想守护的一切。
从街口走到歌舞厅大门差不多百来步，沈烁边走边问，“几点了？”
简言拿出手机，“九点五分！”他咽了咽口水，“烁哥，我们好像迟到了。”
本来一路堵车到这里，就在迟到边缘，他们还被薄昂堵了十分钟。
沈烁跑起来，“快点。”
等沈烁进入歌舞厅后，林沐和纪枫即将开拍。
顾允珩在他们斜对面，眉目冷淡地望过来，脸色沉郁，看上去像是生气了。
程海拿着摄像机从他们面前经过，被简言拦了下，问道：“程导，什么情况？烁哥的戏份被排到后面了吗？”
“哎呀，你们来了，”程海急着布置第二场戏的现场，慌里慌张道：“沈烁，怎么回事？顾导最讨厌迟到的人了，你的第一场戏被他推后了，趁这会儿拍摄还没开始，你好好找他解释解释，千万记得找个正当理由。”
沈烁点头。
林沐和纪枫这场戏是打戏，林沐饰演的周娓找上宋祈年麻烦，反被宋祈年暴打一顿。
这场戏需要非常充沛的感情，对林沐来说，是个挑战，估计要ng几次。
顾允珩守在显示屏前面，指挥着摄像师，“左边的摄像推进一点，林沐表情还不够，注意情绪释放。”
余光里沈烁在靠近，顾允珩放下传唤器望向他，脑海不自觉浮现不久前看到的画面，薄昂几乎把沈烁搂到怀里。
沈烁支吾着上前，“顾导，我……”
“为什么迟到？”
顾允珩目不转睛凝视他，言语透着压迫感，他在等他一个真实的解释。
“顾导，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简言几乎要脱口而出，被沈烁拦住了。
沈烁想了想说，“我们遇到点儿麻烦。”
顾允珩问：“什么麻烦？”
“堵车了，堵车太严重。”
沈烁没提薄昂，一提薄昂就得提合同这些事，他既然能自己解决，就不想分散顾允珩的精力。
顾允珩依旧望着他，问，“真的只是堵车？”
“嗯，就堵车。”沈烁说。
顾允珩眼神锐利地看了他几秒，没说什么，转头给林沐和纪枫讲戏去了。
沈烁皱起眉头，简言担忧道：“烁哥，我看出来了，顾导真的很讨厌迟到啊。”
沈烁没有跟过去，他坐在显示屏一旁的椅子上，听着传唤器里顾允珩对林沐说话，说的都是专业指导，听语气闷闷的，的确像是心头压着怒火。
他能理解顾允珩生气，毕竟昨晚他为了自己熬到凌晨三点，他今早准点来片场，自己明明多休息了一小时，居然还迟到。
林沐和纪枫这场戏果然ng了五六遍，林沐也急了，第五次ng时，他主动要求纪枫真打。
林沐：“顾导，借位的话，我的情绪确实不太够，不如真打了试试。”
顾允珩拧眉沉思着，“可以，纪枫，你注意一下轻重。”
林沐对纪枫说，“纪枫前辈，你跟着情绪走就好，重一点也没关系。”
纪枫安慰道：“不要太紧张，这场戏难度本来就很大，别给自己压力。”
沈烁听着收音设备里二人的对话，思考片刻，转头对简言道：“你让林沐的助理去找点冰块，等会儿让他冰敷消肿。”
简言去了。
沈烁回头，隐约感受到顾允珩的视线，等他看过去，他却专注盯着显示屏。
沈烁搬动椅子坐过去一点，顾允珩警告的目光立马落下，沈烁说，“我就看看，不会打扰拍戏。”
他望着显示屏。
顾允珩缓缓收回目光，对着传唤器问，“准备好了吗？”
纪枫做了个ok的手势。
林沐望过来，点头致意，刚好瞥见沈烁，他双眸亮晶晶的，冲着沈烁愉快地挥了挥手，沈烁回了他一个算是打招呼。
剧本上这场戏，纪枫需要把林沐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演戏时，纪枫神情凶狠，右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砸在林沐的脸上，林沐疼得表情扭曲，在合适时间他咬破了嘴里的血包，一股鲜血从他唇角流出。
“卡！这条可以，”顾允珩说，“化妆师过来上妆。”
林沐的脸需要补上伤痕妆，拍摄暂缓。
沈烁侧眸，从显示屏望到顾允珩脸上，“顾导，我错了，对不起。”
顾允珩本来在看片子，闻言按了暂停，望过来，“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知道，”沈烁扯了扯他卷起来的袖子，嗓音软着，“我迟到了，我辜负了顾导的信任，绝对不可能有下次了，真的，能不能别生气？”
顾允珩眸色愈加深沉，他目光紧紧锁住他，怒火直往上冲，但看见沈烁小心翼翼的期待眼神，气焰莫名又弱了，刚好程海在远处叫他，他道：“收工了我慢慢跟你算账。”
他移开眼，大步离开。
沈烁愣住。
他在心里琢磨顾允珩这句话，一时想不通，他到底在气什么？
沈烁目光本能地追着他。
“烁哥！”林沐化完妆，跑了过来，“你到多久了啊？”
沈烁茫然地转过头，“刚到。”
“我今早还去你房间找你了，言哥说你昨晚熬夜了，今天要晚来一个小时，我就先来了，你昨晚熬得很晚吗？我看你气色不太好。”
“有点晚，”沈烁心里烦躁，起身客气道：“你先好好拍，我去隔壁化妆间。”
“欸，烁哥！”林沐见他不在状态，还想多问两句，沈烁像是没听见似的走了出去。
沈烁坐在化妆间。
难道是昨晚说的话太过火了？可昨晚走的时候顾允珩还好好的，态度是冷淡，但不至于发火。
真就因为迟到？
该死的交通，该死的薄昂。
沈烁内心不平静，但是该做的事还得做，他一边化妆，一边翻看昨天找的舞蹈视频。
今天第二场戏就是群演的舞蹈戏，拍的是大场面，第三场再把他和纪枫融进去。
而原本该他拍的第一场包厢的戏份，被挪到下午。
沈烁化完妆，舞蹈老师刚好找过来，“群演那边没问题了，现在就看你，还有点时间，我们再练两遍。”
“好，稍等，我把衣服换上。”沈烁在这场戏里需要穿西装，白西装，还要打一条红竖纹的领带。
沈烁跟着舞蹈老师练了两遍。
那老师惊讶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进步这么大？”
“昨天老是踩脚，也没有节奏，今天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沈烁不太自然地笑了下，“昨天回去还找了个老师，跟你一样有耐心。”
“昨晚回去吗？那不都快一两点了，这么晚了还教，收费一定很贵哈。”
沈烁默默想了会儿，“没收费。”
“不收费？那是朋友啊，你朋友对你可真好。”老师感叹道。
沈烁兴致不高，“偶尔好，偶尔也不……”
正说着，简言跑来叫他，“烁哥，到你了，顾导说第二场戏、第三场戏合拍，一起剪辑。”
沈烁快速跟老师道了谢，跟着简言出去。
“烁哥，你走这么快干嘛？”简言闷头跟着。
“我现在敢迟到？”沈烁揉了揉太阳xue，“顾允珩还生着我气呢。”
“那是得快点。”简言迈腿比他更快了。
第二场戏在3楼大厅，沈烁到达时群演已经就位。
顾允珩正在和摄像组交涉，沈烁看他不知接了谁的电话，闷头走去楼梯口。
沈烁猜测还有一会儿才能正式开拍，先找到纪枫和他对了一遍台词。
“听简言说你四肢不协调，要不要跳一遍试试？”纪枫问。
沈烁求之不得，忙要答应。
那头，顾允珩回来了，沈烁发现他脸色更黑，看他的眼神也更奇怪了，明面上是生气，但又好像夹杂了其他各种情感。
沈烁看不透。
“现场准备！”顾允珩很快发了话，“第二场戏马上开始。”
沈烁不想因为自己再耽搁进度，便没有提出异议，他没来得及和纪枫完整跳完一遍，只是在等待拍摄的那一两分钟，顺了两三个动作。
一个人但凡做他拿手的事，就算毫不准备也不会怯场，但若是做他不擅长的事，只稍稍没准备好，就会方寸大乱。
第一遍。
“卡！”
顾允珩盯着沈烁，“昨天教的都忘了？”
“往前往后都会，这两步往旁边就不会了。”
顾允珩一严厉起来，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第二遍。
“卡！”
顾允珩皱着眉，语气还算和缓，“沈烁，好好想清楚动作，节拍乱了。”
沈烁深呼吸两口气，说了好。
第三遍。
“卡！”
“怎么回事，沈烁……”
这次顾允珩问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沈烁擡手，先止住他，“顾导，先让我缓两分钟，两分钟就好。”
沈烁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他垂着头，坐到了大厅通往甬道的低矮台阶上。
简言递了水杯，“烁哥，喝点水吗？”
沈烁摆手，“让我安静两分钟。”
简言就守在旁边一动不动了。
现场静得可怕。
纪枫走到顾允珩身边，小声问，“允珩，你怎么回事？你对他有点凶了啊，第三次ng是我出错了，是我动作慢，把他带偏了，不怪他。”
顾允珩眸色一闪，他刚才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他斜看过去，看见沈烁一个人蹲坐在角落，封闭成一团。
“这种大场面戏本来就不是一两次能拍好的，和群演的配合也需要一遍遍磨，你别急嘛。”纪枫说。
顾允珩叹了声，“知道了。”
两分钟后，沈烁走回来，眼神冷冷的，“顾导，我可以了。”
说完他就走向拍摄地带。
“等等。”
顾允珩把他唤过来，他低头看着沈烁歪了一点的竖纹领带，拧着眉，擡手认真帮他整理。
工作人员们都有些意外，但都闭着嘴，不敢议论什么。
“我……”顾允珩唇瓣翕动，像是有话要说，想了片刻，却只淡淡说了句，“整理好了。”
“谢谢顾导。”沈烁走了回去。
顾允珩垂下手，示意程海，程海转身喊：“好了好了，现场准备！”
没人知道沈烁在短短的一两分钟想了什么，总之他没有再出错，但这场戏仍旧因为群演的失误，拍了八遍。
“过！”第八遍的最后，顾允珩说出这个字时，在场的人都松气了。
程海又补充，“今天的盒饭来得有点早，大家先去吃午饭，下午两点再开工。”
林沐和简言一起跑到沈烁身边。
林沐的伤痕妆卸了，但两颊都有点肿，手里还握着冰敷袋。
“总算结束了，这场戏拍了快两小时。”简言拥着沈烁往休息室去。
林沐递出他早就买好的果汁 ，“烁哥，樱桃汁，喝点儿。”
沈烁推开了，疲累道：“不好意思小沐，不是很有胃口。”
“没事没事，”林沐收回，“刚刚那场戏拍得实在太久，太耗费精力了。”
“嗯。”沈烁应道，身后纪枫在叫他，他回过身去。
纪枫瞥了眼儿远处的顾允珩，道：“沈烁，今天允珩可能有些急了，你别生他的气，他这几天压力实在太大，电影这边一直在赶进度，加上他爸最近身体大不如前，推了很多工作上的事给他，又逼着他接手公司，你多体谅一下。”
沈烁脸上挂着清冷的笑，“没怪他，前辈别多想。”
纪枫显然不信他的话，但他也没有太多立场劝沈烁，叹了口气后还是走了。
片场到酒店来回花费时间太久，团队的人都在片场随便找地方小憩。
大厅和走廊都有很多人，沈烁随手推开一个门，刚好撞上在里面剪片子的顾允珩。
沈烁没有犹豫，砰地又关上门。
脚步声远去，房间里的顾允珩尝试着把注意力转回电脑上，他滑动鼠标想拉快片子进度，下一秒，还是啪一声合上电脑。
他站到破木窗前，时代大街这一片的房子普遍低矮，站在三楼望去，全是金光斑斓的屋顶，炽热的阳光仿佛有着能将屋顶融化的力量，照在顾允珩半边胸膛，同样不遗余力烧灼着他的心脏。
和那些纷乱的情绪一起，让他烦闷。
沈烁晚七点收工。
至此，歌舞厅的戏份全部结束。
因为他的第一场戏挪到了最后一场，他收班后，片场也不剩几个人。
沈烁这次没跟顾允珩打招呼，自己回了酒店。
回去后，他倒头就睡，让简言不要管他。
一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但沈烁感觉今天经历了很多，很累。
不过他没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反而在11点多的时候醒了。
被饿醒的。
天气太热，他心情也差，自然没什么胃口，中午和晚上都吃得很少。
这会儿一饿就有些受不了。
他想叫上简言出去吃夜宵，但看简言洗了澡要睡觉，也就算了。
他决定一个人出去。
临出门前，沈烁瞥到茶几上那一束还没来得及扔的玫瑰，火气一下上来。
他把它扔在地上，把这束花当做薄昂的头，使劲儿猛踹。
踹过了瘾才把玫瑰拎起来，准备拿到外面丢掉。
他出了门，刚把房卡揣兜里，想起来手机没带，又准备刷卡，偏偏这时候对面的门开了，沈烁下意识回头，对上了顾允珩的眼睛。
顾允珩的目光很快落到他手里那束玫瑰花上，随即落到地上，他往前走了两步，捡起掉落地上的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的是薄昂的留言。
沈烁心跳一滞，他第一个念头是抢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顾允珩扫了一眼，黑眸愈沉。
“沈烁。”
“你现在是和薄昂约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