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戒
“胃疼了？”顾允珩变得紧张。
“没，只是饿了。”
沈烁边说，边给他包扎伤口，“这几天别洗澡了，不能碰水。”
他打上一个结，“要是一直不见好，还得去一趟医院。”
“能有什么事？”顾允珩不甚在意。
他站起身来，重新给沈烁盛汤、盛饭，“做的菜都很清淡，知道你挑，多做了些，吃吧，都快凉了。”
沈烁坐到餐桌前，“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你最近不忙了？”
他还记得连慧说过顾允珩很长一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他害怕自己影响他的工作。
“上午去过一趟了，没什么要紧事。”
“你一上午做的事真不少，”沈烁嚼着米饭，“还好今天周六，程导说了不用去公司配音，不然我还来不及请假，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了，头还晕着。”
“别跟祁宥喝酒，他酒量好，会的手段也多。”顾允珩叮嘱道。
“不敢了，”沈烁摇着头，转而问：“祁宥让我一个月后签他的公司，你怎么看？”
顾允珩：“他的公司虽然只是小娱乐公司，但是背靠祁氏，又有霍氏在一旁协助，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以先签三年。”
“背靠祁氏我能理解，霍氏指的是？”这么久过去，圈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家族沈烁都知道了，没听说姓霍的。
“以前搞房地产的，后来差点破产结算，霍御白接手后，转型搞度假村、建游乐园，现在建影视基地，势头很好。”顾允珩给沈烁夹了一块鱼肉，“霍御白和祁宥一起长大，出了事不会坐视不理。”
“听着关系不错，不过我没听祁宥提起过，”他顿了顿，说回正事，“你说可以，那我到时候就跟祁宥签合同了？”
顾允珩看向沈烁，他喜欢他像这样询问自己的意见，至少说明他在乎他，“想签就签，你签祁宥的公司和签顾氏是一样的，都不会让你做不愿意的事。”
沈烁嗯一声，笑呵呵给顾允珩夹了一块肉，“多补补。”
吃过饭，顾允珩和沈烁一起回了旧小区。
被火烧空的楼房只留下一个硕大焦黑的洞，像被腐蚀殆尽的龋齿，余烬飘散在风里，缓缓下沉堆积在院落中，积了厚厚的一叠，呼吸里是蔓延的烟味，混合着木材的清香，铁制品的冷涩，以及塑料令人作呕的味道。
现场早已解封，沈烁拾阶而上，踩碎了许多被带出来的焦炭。
沈烁的房东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妈，正在和其他几个住户嚷嚷着要赔偿，嗓门很大，看到沈烁也没认出来，质问道：“你谁啊？”
还好简言及时赶到，一直都是他在和房东对接，他连忙解释一番，又说，“王婶，这是意外，违约金我们也不要了，我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拿完就走。”
“随便看。”王婶扭过头，继续和其他人掰扯。
“烁哥，吓死我了！我昨晚看到消息，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还好最后顾导接了，我才知道你在外面喝多了，没出事。”
简言感激地望向顾允珩，“谢谢顾导，谢谢顾导！”他想到什么，“对了顾导，昨晚纪前辈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因为……”
顾允珩眸色微动，止住了他的话头，“赶紧看看有什么要拿的，这里面灰尘太多，待久了不好。”
简言微愣，“是是是。”
沈烁捎去一眼，没怎么多想，他领着简言四处打量，‘也没什么重要的，身份证件这些得拿走，银行卡不知道烧焦了没。’
复式结构崩塌了，二楼的床砸到一楼客厅，被烧得只剩一个骨架，沈烁在骨架的镂空处捡起来一个灰头土脸的草莓熊，简言凑上来，“林沐送的礼物？”
沈烁拍着上面的灰尘，“嗯，命真大。”
“脏成这样，我们拿回去洗洗？”简言接到手里，“我挺喜欢的，可别扔了。”
沈烁注意到他说的我们，“我们？”
“对啊，”简言说，“我最近看了好多房子，有不错的，但是一两天肯定搬不进去，你先跟我住啊，房间我都收拾好了。”
简言擡头，笑容有些僵硬，“顾，顾导，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顾允珩没说话，冷冷看向沈烁，“你决定好了？”
气氛沉了下去。
简言迅速反应过来，忙说，“噢，是我没有考虑周到，那个…烁哥要是能和顾导住一起肯定更好，房子更大，更舒服，上下班啥的还能有个照应……”
没人说话。
“我，我再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带走。”简言匆忙走远了。
“沈烁，我在问你。”顾允珩开口道，嗓音更沉闷。
沈烁垂眸想着，他张了张唇，突然一眼望到顾允珩手上的戒指，他几乎出于本能地捂住自己胸口，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老觉得不得劲儿，他戴的戒指不见了。
“你…戒指，我……我的呢？”沈烁茫然地望向顾允珩，说话有些哆嗦。
“我收好了。”顾允珩说。
“收好了？”
收好了也就意味着他看到了，沈烁表情不太自然，须臾，他摊开手，“还给我。”
顾允珩直直望着他，“沈烁，你当时说得没错，这戒指是一对，我戴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你确定还要吗？”
“现在要过去，我不会再给你取下来的机会。”
“我……”沈烁词穷，半晌，“你都给我了，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给我。”
“不在身上，你要是想要，今晚就得回家。”顾允珩语气不容置喙。
一说完，手机来了消息，他看了眼儿，不安地皱起眉头。
“有事儿？”沈烁跟着他皱眉，带着点儿逃避心理，说，“有事你先去忙就好，这里有我和简言完全够了。”
公司确实有急事，顾允珩眉目深沉，深深望进他的眼眸，“到底要不要回到我身边？沈烁，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简言看着顾允珩走远，才踏着残垣走过来，“烁哥，你和顾导要同居吗？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又有…”沈烁苦恼不已，“我昨天喝多了，能说的不能说的，什么话都跟他说了。”
简言：“是你的真心话吗？”
沈烁点头。
简言不懂，“那有什么啊？”
沈烁不可能把他的顾虑一一说给他听，他在颓败的客厅走了两圈，走到爆裂的电视前面，下意识就想往沙发上坐，差点儿坐了个空，简言连忙扶了他一把。
简言说，“烁哥，我看你脑子乱得很，刚好今天没工作，要不你跟我出去放松放松，说不定脑子一清空，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嗯？”沈烁有点动心，他昨晚喝酒就是抱着放松的想法，结果不仅没放松，反倒惹出更多事端，“去哪里？先说好，喝酒不去。”
“喝什么酒啊，不喝酒！”简言揽着他，“放心，肯定是放松的好事儿。”
沈烁直觉有蹊跷，然后简言把他带到了京都最有名的温泉中心。
“得亏手里还有点闲钱，不然我还不敢进去。”沈烁玩笑道。
“没事，一分钱也不用花，”简言扭过头来，透着点儿小心地说，“纪前辈请客，他也在里面。”
“啊？”沈烁站在门口不走了，“他找的你吧，你带我干嘛啊？”
“我跟他说了的，他说可以，”简言搂着沈烁肩膀，“烁哥，你别走，没有你我根本不敢进去，纪前辈他……太吓人了。”
沈烁懒懒靠在玻璃墙上，“他吓人？哪方面？”
“烁哥，我怀疑……”简言显得为难，“我怀疑纪前辈想包|养我！”
沈烁眼角一抽。
“我在港城就这么觉得了，他老是找我，找我又没什么事，最多帮忙打打杂跑跑腿，但老说些奇怪的话，就是那种有点暗示性的。”
简言叹了口气，“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原因，以前在公司今哥就跟我说过，这种事情不只有投资方会做，有些咖位的演员也会……”
“我没想到纪前辈也这样，烁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简言攥着沈烁的衣角，“我找了好多理由拒绝，实在找不到新的，今天只能来了，你得陪我！你不陪我，我就不进去。”
沈烁压根没想到简言会往这方面想，听他说完，又感觉他说得有几分道理，纪枫这样不清不楚地约他，被误会也正常。
“陪，我陪你进去，”沈烁笑得散漫，“他要是对你动手动脚，我帮你揍他。”
简言极为谨慎地说，“揍他就算了，烁哥，你带我跑就行。”
“好！都听你的！”沈烁乐道。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温泉中心是日式格调，进了大厅有专门的服务员带路，去往指定房间。
沈烁和简言换上木屐，走在木质地板上，一脚一个清脆的响声。
两侧是小桥流水，流水潺潺，氤氲着干冰水汽，每个小桥对应一个竹木拼接的房间，推拉木门大多关着，说明里面都有客人。
沈烁随意看了两眼，目光忽然一顿，脚步也就停了下来，简言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声惊呼道：“薄昂！”
那个房间在他们斜对面，斜斜看去，恰好可以通过微张的门缝，看到坐在榻榻米上的薄昂。
他没有坐在主位，说明房间里有比他地位更高的人。
沈烁不想被发现，催促服务员走快点。
纪枫定的房间在最里侧，他还穿着平时的衣服，在矮榻上喝茶。
“来了。”纪枫打了招呼，眼神扫过沈烁，落到他身后的简言身上，“站在门口干什么？过来坐啊。”
沈烁和简言坐在纪枫对面。
纪枫笑着说，“两三年前接了这里的代言，每年都送了体验卡，前段时间忙着，难得这几天有时间。”
“感觉里面还不错，你们觉得呢？”
身边的人没回应，沈烁说了句挺好。
沈烁原本想进来看戏，结果简言一句话不说，坐在旁边光喝茶，话痨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没聊几分钟，就讪讪地跑出去上厕所。
房间只剩下沈烁和纪枫。
“前辈，怎么没进展啊？他还傻乎乎以为你想当他金主，”
纪枫笑了，“谁当金主还费尽心思？他这脑子真的……”
明明是责怪的话，但沈烁听他的口吻，还蛮宠溺。
沈烁知道他真的没有那种意图，调笑道，“给我点儿好处，我给你出谋划策。”
“好处？”纪枫顺着说，“顾允珩大学照片要吗？前几天刚好翻出来了。”
沈烁眼睛亮了亮，“好啊。”
“那好说，你给我出出主意，我找时间给你。”说到这儿，纪枫插了句，“对了，他手臂那块烫伤没事吧？昨晚急着找你去了，也没怎么处理。”
沈烁扬眉，“你当时跟他在一起？”
“那可不，就在你小区楼下，被掉下来的窗格砸的，他以为你在家，跟发了疯一样，拼了命往前冲，我拦都拦不住，得亏消防员拦着。”纪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