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一起
第二天，沈烁醒的时候快到中午了。
窗帘拉得很紧，相交的地方只有窄窄一条缝隙，渗进一道金丝般的阳光，落在沈烁露出的手腕上。
他睫毛轻颤两下后，睁开眼睛。
稍稍动弹，后脑就一阵钝痛，那是宿醉的后遗症。
沈烁环视一圈，第一眼感觉这是酒店房间，他心里咯噔一下，掀开被子看了看，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换了，但是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昨晚祁宥说了，他和薄昂不是一丘之貉，他只是喜欢玩儿了些，喝酒唱歌都可以，不会乱来。
沈烁以前也听顾允珩说起祁宥一些事，知道他人不错，便在他一口一个干了的鼓动下，喝多了。
醉后的事他全都不记得，只记得意识摇摇欲坠时，祁宥跟他说，喝醉了好，喝醉了他就把顾允珩叫过来，他还让他准备好酒后真言，趁机发动攻势，拿下顾允珩。
沈烁本来一直憋着不去想顾允珩，他这几句话下来，沈烁顿觉更加烦躁，喝酒喝得猛了，几杯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沈烁翻过身，趴在枕头上揉着后脑，心里隐隐庆幸，还好祁宥只是开玩笑，没有真的把顾允珩叫过来。
“醒了？”正想着，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顾允珩声音并不大，沈烁却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双眸机械地眨了好几下，“你怎么在这里？”
顾允珩心里失落，但因为在意料之中，面上并没有太大反应，“真不记得了。”
“昨晚你喝醉了，祁宥给我打电话，我把你接到我家了。”顾允珩走到他面前，关切道：“是不是还头疼，胃疼吗？”
沈烁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他嗫嚅着，“这是你家？那…那你……”妈妈也在？
“只有我一个人，不过以后是两个人了。”顾允珩坐在床边，眼眸熠熠，“我和我的……男朋友。”
沈烁表情瞬间变得不可言说，“什么时候的事？”
这才几天？男朋友都有了，还敢把他接回家？
顾允珩知道他误会了，他就着说，“昨晚。”
“昨晚？”那不是顶风作案吗？他人还躺在这里，沈烁不自觉捏紧拳头。
顾允珩睨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却写着热切，“嗯，昨晚，你亲口答应了。”
沈烁的怒意正在暗暗发酵，听他这一说，一下吃瘪，他皱了皱眉，“什么？”
“昨晚，你答应我了，说会和我好好在一起。”顾允珩冷静地说。
“沈烁，你要反悔吗？”
沈烁垂着眸，绞尽脑汁想昨晚的事，想来想去，“你别骗我，我不可能……我应该不会…”
其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
顾允珩呼了口气，尽可能轻松道：“早知道你会忘记，我昨晚找你留了记号。”
他侧过头，右耳下方那一块皮肤，有一个泛紫的吻痕，“你昨晚拉着我亲的，沈烁，你说这样，你肯定不会抵赖。”
沈烁怔楞地看着那一块暧昧的印记，看得出来很用力了，他亲的？
沈烁像是酒醉还没清醒，“这，你自己亲的吧？”
顾允珩：“你给你自己亲一个试试？”
沈烁下意识扭过头去，片刻后，耍赖道：“我不行，万一你可以？”
顾允珩气笑了，“腰上还有齿痕，要看看吗？你咬的，你说要是你一直不承认，把衣服一撩开，你就没法反驳了。”
“我…我…”
沈烁惊讶于喝醉的自己这么会，还惊讶于顾允珩什么都敢说。
“我喝醉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知道是真是假？”沈烁掀开被子，特意往顾允珩不在的那一头移动，“我不是有意要麻烦你，昨晚谢谢你，我先回家了。”
话音落下，他刚要下床，床却骤然一沉，他被顾允珩一把按回床上。
顾允珩两手压在沈烁肩膀，一条腿压住他的双膝，把他完完全全钉在了床上，一动也动不了。
“好好跟你说，你不承认是吧？”顾允珩眼神变得偏执，“该亲你也亲了，该咬你也咬了，现在翻脸不认人，说得过去？”
“那怎么办？”沈烁挑眉看着他，“要不你亲回去？再咬回……唔！”
沈烁话还没说完，顾允珩垂头一口咬在他喉结的位置，沈烁眼睫一闪，“顾允珩，别……”
顾允珩轻轻咬着那一块纤薄的肌肤，除了最开始的刺痛外，剩下的只有痒。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沈烁一时恍惚，他好像想起了些。
在他走神的几秒，顾允珩扭过头，在沈烁右耳下方，和他同一个位置，种下一个熟透了的草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漂亮而张扬。
顾允珩松开他，“昨天那么乖，今天要是有昨天一半就好了。”
沈烁捂着自己的脖颈，狠狠道：“那太便宜你了！”
顾允珩笑了，“起来吃饭，等会儿我带你回去一趟。”
“最好马上带我回去，”沈烁跟着他出了房间，“我想接着睡觉。”
“睡不了了。”顾允珩在餐桌旁盛汤，他望了眼在卫生间洗漱的沈烁，“昨晚你楼下着火了，晚上风大，接连烧了三层楼，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怎么会？”沈烁惊道，他顶着一嘴泡沫跑出来，“有人员伤亡吗？”
顾允珩掀起眼皮，“四人轻伤，没有大碍。”
沈烁轻叹道：“还好还好……”转而问，“你在哪里看到的？手机吗？”
他立马拿过手机，搜索首页就是火灾的新闻，“明明前两个月还有人专门来检修线路，我以为不会出事……”
“插线板起火，人为的。”顾允珩解释道。
沈烁关了手机，用水漱了漱口，走出来，“我不吃饭，我现在就想回去看看。顾允珩，我先走了。”
他对那个房子倒没多少眷恋，但好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回去一趟，心里老记挂着。
“先吃饭。”顾允珩拦住他，“我早上去过一趟了，房子是你租的，房东已经在处理赔偿的问题，没你什么事。吃饱了我陪你过去，看看还剩什么东西可以带回来。”
“带回来？”沈烁咂摸着，“不用了，我不住这里。我另外找住处，刚好简言这段时间给我看了很多房子。”
沈烁拨开他，不知道碰到他手臂什么地方，只听顾允珩嘶一声，眉心刹那间蹙成一个“川”，沈烁几分不安，“你怎么了？”
顾允珩摇头，他睨着他，“住这里不行吗？还是跟我住不行？沈烁，非要跟我闹别扭，非要划清界限？”
沈烁算是个狠心的人，但听顾允珩这么直白地问出口，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答。
“沈烁，如果我说，是我需要你，是我离不开你，你会心软吗？”
像喝醉了那样。
四目相对，沈烁喉头发紧，未及开口，他眼神一滞，手指颤抖着指向顾允珩的手臂，“顾允珩，你这里受伤了，怎么在流血？”
顾允珩看去一眼，白衬衫果真染上血迹。
他知道那是昨晚被窗格砸到的烫伤，差不多半个手心那么大，他一直没有认真处理。
“没什么，小伤口，”顾允珩背过身去，“你要是想回去，先去吧。”
他重新走回餐桌旁，开始收拾饭菜。
沈烁却走了回来，他按住他的手，看向他的手臂，“撩上去我看看。”
“不用，”顾允珩拂开他。
“让我看看，”沈烁对上他的眼睛，强硬道。
他没等顾允珩回话，直接把他的衣袖往上拨，开始是鲁莽的，听到顾允珩略微沉重的呼吸后，手上动作便轻得不能再轻。
即便有了心里准备，他拨到手肘处，还是被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吓到了。
褐色的血痂脱落一大半，依稀可见淡粉的皮肉，正在源源不断渗出殷红的血。
衣料不停摩擦皮肉，这得多疼啊。
沈烁鼻尖有点泛酸，顾允珩捂着他的眼睛，把他往后推了推，“一点不疼。”
“谁信啊！”沈烁眼眸里泅着一层水汽，“这种程度的伤口，是不是要去医院？”
“不用，我待会儿拿纱布缠一下就好。”顾允珩语气平平。
“在哪儿？”沈烁脱口而出，“我给你弄。”
顾允珩：“你不走了？”
“弄了再说。”沈烁忍不住又看了眼他的伤口，然后匆匆别过头，小脸儿皱成一团。
沈烁一只腿压在沙发上，侧着身给顾允珩抹药，“哪里弄的这么严重？这是烫伤吗？”
“嗯。”顾允珩不愿多说。
沈烁没涂药的手，扣着顾允珩的手腕，顾允珩反握住他，指腹磨蹭着两侧微凸的腕骨，“要走就决绝一点，沈烁，你对我越好，我越不想放你走。”
“可别说了，还不想放我走？”沈烁说，“平时这么不小心，这里伤一处，那里伤一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缺胳膊少腿了，想关我都关不住了。”
药粉抹在裸露的伤口上，很疼，顾允珩轻笑着，“那正好如你意了。”
沈烁看向他，“你看我现在开心吗？”
“到底哪儿弄的？下次能不能注意点儿，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顾允珩倚着沙发，一眨不眨望着他，思索后说，“最好别有下次，如果有，还是要去。”
沈烁还以为他在跟他较劲儿，“那你去吧，疼的是你自己。”
他转过身去拿纱布和胶带，回身时猝不及防被顾允珩抱住了。
顾允珩下巴磕在他的肩头，“多好啊，昨晚你不在家。”
沈烁双臂还半举在空中，他试探地拍了拍顾允珩的后背，“是啊，顾允珩，我没事儿。”
顾允珩闭了闭眼，很快松开他，“快包扎吧，包扎好了我送你过去。”
沈烁点头，不过看了他会儿，又单手捂住胃，“我觉得我不是那么着急，饿了，能不能吃了你做的饭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