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啊
接连几场大雪过去，年关将至。
顾允珩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回了一趟家宅。
顾克渊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连慧在给家里新养的小猫梳毛。
今天难得好天气，白金色的阳光穿过树梢，像是棱镜一般射在落地窗旁的羊毛地毯上，窗明几净，让人见了心情舒畅。
小猫咪听到门口的动静，先扬起脑袋，好奇地往门口瞅，发出细软的喵喵声，连慧也望向玄关的方向，在看到顾允珩后，目光不由得看向他的后方。
他身后没有人，沈烁没有来。
连慧垂下眼眸，心不在焉地抚弄小猫的下巴，引得它不停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连慧也说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尤其是在于湘把她约出去，告诉她那个秘密后。
那天薄天成也在，他说以后所有的商业往来他愿意让利百分之三个点，只希望她能让顾允珩和沈烁在一起。
连慧当时拒绝了，生意是生意，婚姻是婚姻，在她眼里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她承认自己的确有门第偏见，不然也不会在知道沈烁是薄家大少爷后，频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爸，妈，”顾允珩走过来，把手里的两个礼物盒放在茶几上，“给你们带了礼物，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早没事了，也就是你妈把我看得紧，”顾克渊推了推眼镜，玩笑道：“难为你舍得回来了，怎么没把小男友带回来？”
顾允珩神色微变，不自觉望了眼连慧，连慧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便说，“他今晚要去安城，在收拾行李。”
“去这么远干嘛？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允珩说，“新接的戏要在那边拍定妆照，举行开机仪式，年前会回来。”
连慧擡起头，淡淡道：“今天高老师出院，晚上不是要在酒店吃饭吗？他不去？”
“要去，吃过饭直接去机场。”顾允珩走近，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在他手心蹭了两下，他问，“妈，文姨也在，你去吗？”
连慧放任小猫爬到顾允珩的手心，她拿起白瓷茶杯喝了一口茶，闷闷道：“不去。”
顾允珩应了声，两人没再说话。
顾允珩和顾克渊聊了些公司的业务，没过多久，他说要去接沈烁下班，就走了。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消失在庄园内，连慧抱起猫咪，坐到顾克渊身边，窗外铺散下来的树影蒙了她半身，她整个人瞧上去有点失落。
顾克渊：“怎么了？”
连慧眉心紧皱，还是嘴硬着，“没事。”
顾克渊问，“他们在哪个酒店吃饭？”
“金光酒店，”连慧柳眉微斜，“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克渊起身，“走啊，上去换身衣服，我们一起去。”
“你想去？”连慧不理解，“你身体还没恢复，凑什么热闹？”
“我身体蛮好的啊，我不能在家里关一年吧，已经关了小半年了，”顾克渊牵过她的手，亲昵道：“我想去看看我老婆学生时代的恩师还有好友，有什么问题吗？”
连慧却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你是想看看沈烁？”
顾克渊摇头，“哪有啊？没有。”
连慧目不转睛望着他，很是怀疑。
顾克渊假意吃瘪，“有一点吧，我老是听你们说起他，我还一次没见过呢，每次你和允珩吵架，我都不知道站在哪一边，总得让我也亲眼看看。”
连慧别扭道：“你当然要跟我站在一边。”
“是是是，”顾克渊顺着她，“但我还是想看看啊，我们去见他，跟他好好聊聊，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允珩喜欢，好不好？”
这句话算是说到连慧心坎了。
她明白她早该放下自己狭隘的误解，去看看真实的沈烁，无关沈烁的身份地位、职业，而是去看他的为人，看他和顾允珩之间的相处。
“但我跟允珩说过不去了。”连慧喃喃道。
“哪有什么！”顾克渊把她拉起来，“是我想去，你陪着我嘛。”
连慧半推半就，最后还是跟着顾克渊出了门。
高院长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每天都是输液和做检查，出院后还开了各种各样的药，好几大袋。
文雯每天都去看他，在他身边照顾他，和他聊以前的事，疏远了几十年的关系渐渐紧密起来，不过文雯很快也要回加拿大，今晚这顿饭还有给她饯行的意思。
连慧和顾克渊到的时候，包间内开始上菜了。
沈烁半弯着腰，在给高院长盛汤，“高爷爷，这是虫草花干贝汤，对身体特别好，几天前我给您炖过一次，您尝尝，看看是我做的好喝，还是这里的好喝。”
高院长笑起来眼角全是纵横的纹路，“那肯定是小烁做的好喝。”
沈烁跟着他笑，余光忽然看见门口的连慧，一时恍惚，险些手滑了，他紧握手里的碗，淡定地冲她点了点头，“伯母，您来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文雯一脸惊喜，“阿慧，不是说不来吗？”
连慧扯了扯身后的顾克渊，“我先生，他想过来看看老师。”
顾克渊给众人打招呼，又和高院长、文雯简单聊了两句。
沈烁把盛好的汤递给高院长，坐下后，下意识和身边的顾允珩对上一眼，顾允珩说，“放轻松。”
沈烁还没说什么，倏然察觉他身旁空出来的椅子被拉开了，他转过身，顾克渊坐在了他旁边，连慧也和他只相隔一个位置坐着。
“你就是沈烁了，”顾克渊含蓄地打量他的面容，“怪不得能当演员，长得真好看啊。”
“伯父说笑了。”
“多大年纪啦？”顾克渊问。
“25。”
“25好啊，”顾克渊眯眼笑着，“不大不小，刚刚好。”
“大学在哪儿读的啊，学的是表演专业吗？”
“不是，学的教育学。”
顾克渊问什么，沈烁答什么，偶尔某些话题还能多聊几句，时间一分一秒倒也过去了。
“爸，别问了，先吃点东西，”顾允珩适时地插进话来，“沈烁等会儿还要去机场，没多少时间了。”
顾克渊歉意地笑道：“你看我都忘记了，吃吃，小烁啊，你快多吃点。”
“你们也吃，”沈烁配合着笑，他把人参盅鸡拨到自己面前，十来个小盅盛放在一个洁白的瓷盘上，沈烁端起一个小盅放到顾克渊面前，“听老顾说伯父身体一直不太好，喝点汤补补。”
顾克渊乐呵呵接住了，沈烁转而端起另一盅递给连慧，“阿姨，您也喝。”
连慧有过一瞬的愣神，还是接住，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谢谢。
沈烁扬了扬眉，温和道：“不用。”
聊了这么久，沈烁全神贯注，生怕说错什么，也就没怎么动筷子，筷子还是干净的，不过碗里倒是堆了不少吃的，全是顾允珩给他夹的，他慢条斯理吃起来，顾允珩也给他递了鸡汤，“喝汤，不烫了。”
沈烁轻咳两声，故作姿态地回了谢谢，顾允珩没回他话，但沈烁隐隐听到他的笑声，他烦躁地拍了下顾允珩的大腿，被他牵住手，家长就在他身侧坐着，沈烁微微红了脸，他赶紧挣脱他的手，端着鸡汤小口小口喝起来。
一顿饭大家有来有往聊着天，吃了快两小时，散场了。
沈烁低头看时间，飞机还有一小时起飞，时间还算来得及，他和众人一起出了酒店，赵姨要带着高院长去疗养院，文雯送他们过去，三人离开。
沈烁拖着行李箱站在马路边，对顾允珩说，“伯父伯母刚才喝了点红酒，你送他们回去吧，简言过来接我，快到了。”
顾克渊仔细观察顾允珩的反应，捕捉到他眉心那点不快，明白他想送沈烁去机场，便故意说，“哎呀那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儿子。”
顾允珩没理会他的揶揄，他把车门打开，“外面冷，你们先进去，我跟沈烁说会儿话。”
顾克渊不准备太过分，揽着连慧进了车后座。
沈烁低头看手机，“简言说还有三分钟到，你要说什么？”
“确定能回来过年？”顾允珩问。
“应该能，但我听简言说计划表上也有在剧组过年的方案，大概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进度没赶上，估计就不能准时回来了。”
顾允珩皱眉，“要去一周，还不一定能回来。”
“才一周嘛，”沈烁调侃道：“正式拍摄的时候还要整月整月待在外面，那你怎么办？”
顾允珩把他敞开一截的拉链拉到最上端，搓着他一出来就变冰凉的手，“能怎么办？把你锁起来，哪儿都不能去。”
“这么野？”沈烁没心没肺笑起来，“那可不行。”
沈烁如墨般的瞳仁倒映着路灯的光，眼波流转，眼角弯弯，一颦一笑间，眼底还闪烁着顾允珩的轮廓，顾允珩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亲一个。”
说完他俯下身去，沈烁却躲开，半掩住他的唇，“等等，伯父伯母还在。”
在顾允珩的长辈面前，他还是有些顾及的。
“他们看不见。”顾允珩抱着他转了个身，彻彻底底挡住车内的视线，低头又想亲他，偏偏这时一旁的车窗摇下，顾克渊纯粹无意，道：“小烁啊，光聊这么久了，还没留个电话…”
沈烁一把推开顾允珩，乖乖走了过去，等他把联系方式存到顾克渊手机上，简言也开车到了。
沈烁眼看顾允珩冷脸把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忍俊不禁，他低声说，“别臭脸了，回来亲回来亲。”
顾允珩扭头注视他，沈烁耸了耸肩，一副他也没办法的无辜样儿，他上了车，车门还没关上，“我走了，放心好啦，肯定回来陪你过年。”他笑着，“等我啊。”
顾允珩眼眸一沉，还是没忍住，半个身陷进车内，捧起沈烁的脸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