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信任第一步08
为什么偏偏要是自己？
为什么要让自己遭受这些？别人的人生都有顺顺当当，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要受这份罪？
在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面前，乱步不想承认这个荒谬的现状。
仿佛世界的恶意都全都倾注到了乱步一个人的身上，无论什么情况，什么事件。似乎都是为了要让乱步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倒霉。
他掌控不了任何事，他也没有办法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任何结果。
绝望不偏不倚地找上了江户川乱步。
即便这个宇宙中有无数的江户川乱步，即便或许有更厉害，更软弱的江户川乱步。但埃德加的注视就是死死落在这个乱步的身上。
就是自己，只有自己。
凭什么？
乱步想问，但他连问谁都不知道。
“乱步？”史蒂夫发现乱步在提出问题后，便不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乱步，只能乱步拿着易拉罐的手背上，有滴滴水珠。
不像是因为空气遇到寒冷物体之后，凝结出的水珠。
随着从上到下的滴落变得频繁，汇集在乱步手背上的液体，也汇集成片，流淌到地上。
他在哭。
史蒂夫意识到，乱步似乎在哭泣。
没有抽泣，呼吸的状态也没有发生改变。乱步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任由眼泪分泌出来。
该怎么办？
不知道如何处理的史蒂夫，顿时陷入了慌张之中。他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刻印在身体本能中的，关心他人的想法，已经操控着史蒂夫的身体，率先做出了行动。
史蒂夫来到乱步身边，轻轻抱住乱步。
压根没有什么安慰人经验的史蒂夫，努力回忆起曾经看过的不多的情景喜剧，通常这种时候，朋友之间都是互相拥抱，以表示安慰的。
乱步小小一只，史蒂夫单手就能环住。
名侦探的头靠在史蒂夫的肩上，史蒂夫轻轻拍着乱步的后背，和哄小孩子一模一样。
本以为自己的行动会让乱步好受一点，没想到乱步哭得更厉害了。
从刚刚无声的流泪，变长啜泣，很快史蒂夫的肩膀就潮湿一片。
面对开闸放水一般的眼泪，美队的内心有些慌张。是不是内敛含蓄的日本人不喜欢近距离的关心，自以为是的行动会不会让乱步更觉得冒犯？
但看到乱步没有抗拒的动作，史蒂夫也不敢推开乱步。
就像大型猛禽呵护幼崽一样，史蒂夫把乱步罩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乱步也不是那种任性放肆的人，至少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乱步的嚣张是虚假的，他不敢真正在史蒂夫的面前表现得太过于淘气。
名侦探知道，这样做只会消磨掉复仇者联盟仅有的一点同情心。对自己而言没有一丁点儿好处。
从什么时候开始，名侦探竟然需要考虑这些东西？
似乎是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乱步就一直在被迫收敛自己。
在横滨，在武装侦探社，乱步从来不会花费脑细胞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他需要努力让别人接受自己，他需要考虑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他甚至要思考自己的行为对别人而言是不是有益，会不会惹人厌烦。
在失去了无条件支持自己，永远包容自己的人之后，乱步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
乱步想要释放自己，他多想躺在复仇者们的面前满地打滚，把他们的沙发座椅全部用小刀划开口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涂鸦，写上“你们都是混蛋！”这样报复性的话语。
但是乱步不能这样做。
这么做的后果，乱步承担不起。
乱步能做的，只是在这个角落，留下几滴眼泪，然后装作无事发生。
或许这就是成长，亦或许这只是单纯的折磨。
就让自己小小宣泄一下吧。
把头埋进史蒂夫的衣服中，乱步只有在不被灯光照射到的地方，才能感觉到久违的安全感。
本以为乱步要哭很久的史蒂夫都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没想到仅仅十几分钟吗，乱步就推开了他。
乱步依旧低着头，让史蒂夫看不清他的脸，但很明显他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已经结束了吗？”觉得乱步的速度有些快的史蒂夫低声问：“需不需要再哭一会儿？”
“不用！”乱步揉揉鼻子，“啊不对！我根本没有哭！你看错了！”
“哦！好的，我懂！”乱步跳脚的态度，让史蒂夫挺放心的。他也很明白乱步死不承认自己哭泣过的小心思。
小孩子嘛，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弱点的，好些成年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史蒂夫自然是愿意在这方面为乱步保守秘密的。
“你放心，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史蒂夫拍拍乱步的肩，很有共鸣。
“说起来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时期呢。”看到乱步单薄的身影，史蒂夫回想起自己在没有注射超级士兵血清之前，孱弱的模样。
都快要记不清楚自己那个时候的样子了。
史蒂夫唯一能记得的，是曾经的自己也很迷茫，他也有过类似的疑问。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只有自己天生就十分瘦弱，无论怎样锻炼都不能满足征兵的条件。不管去到什么样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嘲笑自己的矮小。
周围的朋友，邻居都能被部队录用，唯独瘦骨嶙峋的史蒂夫，被拒绝。
那个时候史蒂夫自然不知道，日后自己可以变成全美家喻户晓的美国队长。
在那段灰色的岁月中，史蒂夫能感受到的只有绝望和不甘。
“你刚才的问题，我想了一下。”史蒂夫有自己的回答，他不想教育乱步，只是单纯地在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
“为什么是你？”
“或许没有理由。”史蒂夫的回答，甚至称不上是在解答乱步的疑问。
“虽然有些残酷，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运行的法则就是没有理由的。”史蒂夫知道很多时候，人力都是渺小的。
哪怕是拥有超出常人力量的美国队长，也不得不承认，他有很多事是做不到的。
太阳不会因为某个人就停止运转，宇宙不会因为某件事就改变自己的规则。
有的时候，人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创造出了各种神奇的，超脱的东西。但这不意味着，所有的事物都会如同人类所想。
越是拥有强大的力量，史蒂夫就越是知道自己的弱小。
他能用来与敌人抗争的东西，不是超级血清，也不是一身健壮的肌肉，更不是神盾局配发的超级武器。
唯有自己的精神，是支撑史蒂夫成为美国队长的坚强后盾。
没有理由。
可以称呼这种不合理为命运，也可以把这种荒诞的注定看成是固定好的剧本。
甚至可以不服输地否认这种已经成为事实的现象。
但是，这些都是没有理由发生的。
乱步所经历的一切，作为史蒂夫·罗杰斯所生活过的时间，甚至埃德加的人生。这些东西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讲理，没有道理，不顾人的意志，悲惨就是这样发生了。
过去无法更改。
唯有未来还没有形状。
“你是想告诉我，不应该抱怨世界，而是要锻炼自己的精神，让自己变得坚强？”乱步问史蒂夫。
“不。”史蒂夫摇摇头。
“不用坚强也是可以的。”史蒂夫没有要求乱步，“这只是我的看法，要求大家都坚强实在是太难了。”
自从成为美国队长的那一天起，史蒂夫就自觉背负了很多，他想要守护的就是每个人的自由，其中就包括了不用坚韧的自由。
虽然他希望乱步可以自己走出失落的情绪，但是史蒂夫认为，乱步拥有可以软弱的权利。
没有人规定，江户川乱步一定要是可以勇敢面对困难的。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即便这个世界从不讲道理，你也已经生活在其中。”史蒂夫揉了下乱步的脑袋，“人生还很长，说不定日后就会有好事发生。”
“你这是在说教吗？”
“没有，我可不擅长说教这种工作。”史蒂夫笑起来的时候很有感染力，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带来的平和，安定。
乱步眼底还有些红红的，他明白史蒂夫想说的是什么。
身为名侦探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埃德加选择自己根本不需要理由。
就像乱步选择棒棒糖一样，随手拿起一根就是了，根本不会在意棒棒糖的想法。
如果埃德加是个讲道理的人，那么他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罗杰斯，先生。”乱步喊出史蒂夫的名字。
“叫我史蒂夫就行，或者队长。”史蒂夫轻松地说：“托尼他们都这么叫我。”
“你的关心也是没有理由的吗？”乱步很感谢史蒂夫愿意抽时间关心自己，简单的对话，对于现在脆弱的乱步来说，堪称强力胶带，足够乱步修补破碎的内心。
“或许有理由。”这次轮到史蒂夫沉默。
乱步的问题并不是问倒了他，只是美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因为埃德加吗？”乱步看出史蒂夫的犹豫，“你挺在意埃德加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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