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看见的是给人以朴实印象的浓密亚麻色卷发,以及戴在头上的黑色礼帽。仿佛壁画上的圣女一般清秀美丽的面容白皙而又纯净。
但是,再往下看……
全身都被包裹在重型铠甲下的娇小女性,穿着由铁片制成的盔甲裙。一个身高仅一米六左右的少女穿上这样一身装备,任谁见了都会觉得重得要死吧。海尔文不禁想象那些铁块要是压在自己身上会造成怎样凄惨的画面。不过servant就算看起来再怎么柔弱,还是具有普通人达不到的怪力。
如果说,这是一位拥有温顺平和特质的少女的话,那么披覆在其身上的战甲更为她增添了一分凛然的气质。让人只能用赞叹来形容了。
“master,要我护送您回府吗?”
直到被rider点醒为止,海尔文早已把为什么将servant叫出来的初衷干干净净地抛到了脑后。
“回去?……有没有搞错!……哪有被扫地出门还死皮赖脸回去的道理啊,会被所有人笑掉大牙的……!”
海尔文有些跺脚地在原地叫嚷着,又咳嗽了几声。当看到那张纯朴的脸颊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少年像是极力回避着什么一样别过了头。
“……rider。”
“是的。”
“我要去火车站。”
“是。”
“到布拉格参加圣杯战争。”
“嗯。”
“但我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你说……该怎么办吧。”
“哎?”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好像没听懂一样,当场愣住了。在她的面前,金发少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一直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向rider坦白。
“这……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家……”
rider闻言露出无奈的表情。像囚笼里的鸟儿那般被限制在古堡里的御主,她不禁感到同情。
“虽然是这样,还是不要勉强自己。请允许我送您回去。”
听到rider沉着地这么说道的少年,本来想苦笑一下,面部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海尔文更冷了,他缩起身子。
“……这事没商量,rider。”
女骑兵叹了口气,也许料到他会这么说吧。在主人的安危和心意中选择取舍的rider,在看见少年那稚嫩的脸庞上不服输的倔强表情时,明白地点了点头。
“那么,由我来指路,可以吗?”
“嗯……”
“首先,前面路口左转,然后……master,这里到火车站很远,您确定要步行吗?”
“先走走看吧……如果我连这点路都走不动的话,还怎么上战场啊……”在rider面前的少年略有些难为情,因为那一点点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自卑,加上低温,海尔文边打着冷颤边支吾道,“等我实在不行了,再……”
“好的,master。”
rider感受到主人的坚韧意志,逐渐露出笑容。
傍晚时分,两个人走在前往火车站的路上。海尔文一路都没有说话,向来寡言的rider除了偶尔指指路外,大部分时间也是沉默不语。
带着身穿盔甲的少女四处走动的话,会不会被当做可疑人物抓起来啊。被这种不安的想法提醒着的海尔文,时不时地四下张望着有没有人。
好在街道上的一切很快便被黑暗所笼罩。行色匆匆的路人几乎没人停下来注目,偶尔有三两人深感奇特地朝他们看过来——大部分目光都落在rider身上——也统统被海尔文厚着脸皮无视掉了。
rider对城市的熟悉程度就好像移动地图似的,让海尔文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他自己竟会无理由地去相信rider所说的任何话,这才是更让人觉得神奇的地方。
既没有恐惧,也没有不安。黑夜和寒冷仿佛都离他远去了。也只有每隔一段时间的咳嗽是真实存在的了。
“……你、你……你以前来过这儿吗,rider?”
从少女的耳畔传来这么一个轻飘飘软绵绵的声音。在前方带路的rider轻抚着胸口转过身来,带着普通农家女孩般宁静的笑颜看着海尔文,轻轻摇了摇头。
“关于你的那项能力,能和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会认识路?”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自己就是知道。”
……海尔文无语地看着她。是不是因为天太冷了呢,rider雪白的脸颊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晕,让这个以往总是不茍言笑的少女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真无邪。
rider保有技能【启示】的用途,并非用于战斗中的第六感,而是日常生活中某些问题的选择。rider能在陌生的城市里熟门熟路地找到旅途中的正确道路,就好像自己曾经来过一样。由于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直觉,就连rider本人都没办法向他人好好说明。
“所以……毫无道理地去相信你说的话什么的……这种感觉……”
我已经受够了。
几乎差一点就将后半句话脱口而出,海尔文还是用最后的修养和毅力勉强咽了下去。当他看到rider迷惑中依然肃静到超脱凡尘的面容朝他看过来时,顿时觉得自己更荒唐更渺小了。
就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一般的崇高少女,而他只是蛰伏在阴暗角落里等死的小虫子罢了。rider对这份契约究竟抱着怎样的看法呢?让这样一个无能的人做了master,如果能与出色的魔术师搭档的话,至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在天寒地冻的马路上浪费时间了。
“master,您不走了吗?”
金发少年从刚才起就停下脚步发呆了好一阵,rider湛蓝的眸子向海尔文致意过来。
他的servant,因为身体吃不消的缘故总是很少让她出现。本来就是违背了祖父的意愿召唤出来的servant,不能在家人面前让rider大大方方地实体示人。虽然和变为灵体的英灵对话没有障碍,不过两个人真正独处的时间却相当少……总之,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问出点什么吧,就算被鄙视了也是自己本身实力不济,怨不得旁人——
于是,这么想着的海尔文突然心血来潮地问道:
“rider,像你这样的圣者,到底是何缘由……会垂涎于圣杯啊?”
“嗯?”
“啊啊,你没听错。我在问你的愿望。说实话哦,否则我会用令咒命令你的!”
“对圣杯的寄托……”在擡起手指着自己的主人面前,rider静静地落下目光,摇了摇头,“其实,我压根没有想到会再一次和现实世界联系。愿望什么的,没有呢。”
“咦?怎么可能?!”
自己的确是没有时间准备任何和rider相关的圣遗物,就这么强行地把她召唤出来,连海尔文自己都没有料到仪式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但是关于servant的认知他还是清楚的,对圣杯的追求维系着主从二者协力合作的关系。无偿奉公的英灵,简直是天方夜谭……
“英灵难道不也有着想要实现的心愿,才会服从master的吗?!”
“可能,就是——‘您’吧。”
海尔文彻底无言以对了。rider以庄重的神情说出如此诚恳的话语,让他又一次毫无抗拒地相信了。然后,和能力值一同跳入脑海里的另一项保有技能【圣人】……啊啊,一定是那个东西搞的鬼。
“这玩意儿……就不能把它关掉吗,真是的……”
海尔文在夜色里稍稍有些脸红,无意义地叫唤着。他不敢正视少女那质朴的笑容,索性把头扭过去。
以rider在历史上的表现,让人无法怀疑其人品。不计较利益关系而将自己奉献给主人的英灵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但——眼前这位就是。
rider好像在窥伺着主人的表情似的把头歪了歪。而感慨着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rider的少年,一股从胸腔里涌上来的恶寒突然传遍了全身。
“咳……!”
海尔文赶忙从口袋掏出手帕遮挡住嘴部,剧烈地咳嗽起来。果然,在外面呆得太久了,体力消耗过度。少年一边发出哽咽般的声音一边从喉咙里吐出鲜血。它们慢慢化开,让白净的手帕中心逐渐变成浅浅的红色,这些都被rider看在眼里。
“master……您依然坚持不让我代劳吗?”
金发少年听着rider往常没有起伏的声音,现在却透露出一丝不安的波动,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是失态。而这副失态的样子却让rider看到了。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