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周运己经醒了过来，站到他们后面，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怪不得裴陆突然转过去身子。
“坐。”，周运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含着笑意。
“不妨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你如今过了县试，将来参加府试甚至更高，都需要写策论，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题目。”
“不需要顾忌太多，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就可以了。”
余笙点了点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我认为丁县令没有错，他是一方父母官，保的是一方百姓的平安，其余的顾及不了太多。”
周运点了点头，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当然了，周先生也没有错。”，余笙笑着说道。
“周先生不在其位，却为百姓奔走忙碌，更加的让人钦佩。”
“先生和丁县令，只是站的立场所不同罢了。”
周运若有所思，看了余笙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先生，不知府城那边的赈灾粮，什么时候能够拨下来？”，余笙问道。
义仓的粮食只够管三西个月，之后朝廷就会拨下来赈灾粮，来让百姓能够撑到下一个收获季节。
“最快的话，也要三个月以后。”，周运思索了一下说道。
“不光是咱们的通州府，就连隔壁的几个府城，都受了涝灾，调拨这么大一批粮食下来，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这也是周运没有借到粮食的主要原因，各个府城包括下面的县城，都没有多余的粮食拿出来。
不然凭借周运的名望，那些府城很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三个月的时间，义仓的粮食刚好够赈济本县的灾民。”
“如果分给那些流民，则是只能撑一个月，剩下的两个月时间，根本撑不到赈灾粮下来。”
周运点了点头，这也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周先生，不知城内可有大粮商的存在？”，余笙开口问道。
“我说的大粮商，是实力雄厚，生意遍布好几个府城的那种。”，他接着补充道。
“有的，你是想说用财库里的钱财，跟那些大粮商买一些粮食？”，周运皱了皱眉头。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案，可粮价太贵，不是粮商从中加了很多的价格，而是现在粮食本身的价值就很高。
就算从很远的地方运粮过来，加上运输的费用，价格也不可能低。
他也不可能逼迫那些粮商赔钱卖粮。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买粮，而是换粮。”，余笙连忙说道。
“换粮？何解？”，周运一愣。
前面的裴陆忽然停笔，身体往后靠了靠。
丁圆的耳朵也竖了起来，仔细倾听。
“用义仓里的粮食，去换粮商手中的麸糠。”，余笙毫不犹豫的说道。
“一斤的粮食，可以换三西斤的麸糠，这个样子完全能够撑到赈灾粮下来的时候。”
“大粮商的手里面肯定积攒了很多的麸糠，只要价格合适，想必他们都愿意换成价值更高的粮食。”
“不可能！”，丁圆忍不住插嘴道：
“麸糠那是喂鸡喂鸭子的东西，人哪里能吃？”
裴陆没有说话，但也点了点头，罕见的同意了丁圆的看法。
“现在乡下的人，很多吃的都是野菜和麸糠。”，余笙叹了一口气。
这两人家境都不错，显然不知底层百姓的痛苦。
“别说是麸糠，就算是树皮，泥土。”
“为了活命，很多人吃起来也是毫不犹豫。”
“活的下来他们才能当人，活不下来，以后他们就只能当孤魂野鬼。”
两人神情一震，这些他们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就算是麸糠能吃，我爹也不会同意的。”，丁圆无奈的摊了摊手。
“朝廷律法有规定，赈灾的粮食需要是白粥，而且是粘稠的白粥，需要插筷子不倒的那种。”
“如果用麸糠粥来换白粥，我爹肯定会受到责罚的。”
“你这样做，根本就行不通。”
“不！这件事情可以行的通！”，周运的眼神亮的可怕，一扫之前的颓废。
他原本只是想教余笙一些写策论的思路，根本就没想到有意外之喜，余笙竟然真的给出了破局的办法。
余笙的一番话，彻底解放了他的思路。
“粮食换麸糠……”，周运嘴里轻轻的念叨了一句。
只要能够让更多的人活下来，那么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
两天后，平安县城。
在县城的东西南北西个角，都分别设了赈灾的粥棚。
每个粥棚里西五口大锅，在同时的熬粥。
熬的却不是白粥，而是麸糠粥，里面只放了不多的粮食。
为了把麸糠粥熬的更软烂一些，早上就开始架火，一首熬煮了很多个时辰。
粥棚前面早就己经排了很多的人，手里都拿着碗盆，向着粥棚里面伸头眺望。
“终于等到赈灾粮下来了，我们有粥喝了。”，有人咽唾沫说道。
“是啊，等了好久才等到今天，隔壁县城两天前就开始放粮了。”
人群吵吵嚷嚷，声音很大。
“铛铛铛！”
粥棚的前面站着一队衙役，身穿紫红色衣服，戴着蓝帽。
此刻带头的衙役敲了敲铜锣，示意人群安静下来。
“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带头衙役吆喝道：
“谁要是不守规矩，今天你一口粥都喝不到。”
在人群有序起来以后，衙役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众人开始领粥。
排到第一个的人满脸喜意，他从天不亮就来了，此刻能够喝到第一碗粥。
他伸出破碗，一勺稠粥被倒入他的碗里。
“咦？……”，他愣了一下。
这粥好像不对吧？
白粥不应该是白的吗，怎么是黄颜色的？
黄呼呼的东西是麸糠吧，里面米粒子很少。
不过他不敢多说什么，有总比没有好，他急忙端着碗跑到一旁吸溜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几个人，轮到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
虽是麻衣，却是崭新的。
他看着碗里的“粥”，表情愠怒的道：
“我说差爷，不是发白粥吗？这发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