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隔云端 作品

阴损

阴损

杜怀信废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没有当众笑出来。

不得不说,李世民对于李渊的命令有着相当灵活的择取标准。

他满意的就照单全收,他不喜欢的就当作没有看到带头反驳。

可偏偏这样的一句话放在外人耳中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王世充缓了好半晌才让自己的胸口不那么疼了。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

王世充一直自得于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从前向来是他的诡辩让人只能着急上火,如今倒是一报还一报,说不出话来的人居然成了他。

小小年纪说话便如此气人,都搬出了人皇帝的指令,他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王世充丢了大脸又不甘心就这么收兵,于是便不发一言就这么跟李世民对峙着,打算直到傍晚再收兵。

能耗耗唐军的士气与精神气也是好的。

纵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认了,这一口恶气不出实在憋得难受。

李世民毫不意外王世充的选择,反倒是撇嘴,凑近杜怀信小声道:“你瞅瞅王世充,我刚觉得他有点本事,立马就来了这么一手。”

“郑军是主动的一方却被我如此羞辱,其中落差如此之大,王世充还要坚持与我军对峙,这损失的究竟是谁?”

“我军被郑军那么一激早就生了血性,这般对峙反而是让我军磨练心性,王世充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杜怀信无奈摇头,仿佛能自李世民身后看到高高翘起的尾巴,轻咳了几声生硬地转移话题:“接下来二郎打算如何?”

“接连两场胜利,洛口一带的州县也都蠢蠢欲动想要投奔二郎。”

“邓州本被王世充夺取,可自二郎的接连捷报后,当地的豪绅又想法子杀了刺史,邓州也在前几日重回大唐。”

“现在就差一个墙头草显州了。”

说着杜怀信在脑海中重现了一下舆图:“襄阳处还有王世充派遣的宗室聚兵占守,若是战事顺利,显州再度倒向大唐不是难事。”

“届时显州邓州便可牢牢扼制襄阳的援兵,王世充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不仅如此,先前二郎指挥的那几路大军的进展都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刘德威和史万宝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能否快速攻下轘辕关,到底地势险要,我们的探子轻易进不得,不过王世充在此处没有大规模用兵也算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李世民听着杜怀信的分析同样认真了起来,他沉吟片刻道:“人心这东西虽然虚无缥缈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王世充有小智而无大谋,手段狠辣以为靠着强压便可治理天下,其实不然。”

“这样的人只要一显颓势,原先因为强权而不得不依附王世充的人便会纷纷倒戈。”

“有个消息我还没与你说过,也是最近几日才有探子来报的。”

杜怀信愣了愣:“可是轘辕关出了什么意外?”

李世民笑着摇头:“轘辕关的守将是前瓦岗的一员,因着李密战败而投降王世充,虽然他在瓦岗不怎么显眼,但是李密可是与王世充有着死仇的。”

“你莫要担忧轘辕关的局势,我敢断言,至多两月,轘辕关一定会被攻下的。”

“如今要忧心的并非王世充,而是窦建德与突厥。”

李世民蹙眉深思,指尖毫无规律地虚空轻点:“自始毕可汗死后,处罗可汗上位已经快两年了,早就坐稳了位置。”

“不瞒你说,因着以前同陛下一道赴任抵御突厥的缘故,我在突厥也是有几个朋友的。”

等等,杜怀信有些发懵,他不是在李世民刚出孝期那段日子穿越来的吗,之后几乎同李世民日夜相处,他什么时候跑去突厥交朋友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杜怀信脱口而出:“二郎有一年说是要去长安探望朋友,走了大概三个月,原来是跑去突厥了?”

迎着杜怀信不敢置信的眼神,李世民居然莫名有些心虚,他眨眨眼轻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毕竟突厥是外族,陛下向来不喜欢我同外族过于亲近。”

“不仅如此,”李世民说到此处顿了顿,看向杜怀信的目光多了些关切,“虽然你没有主动提起过,但是我救下你后还是找人查过你家的大致事情。”

“你有个年幼的妹妹,就是因为突厥人的劫掠丢了性命的,我不想触碰你的伤心事。”

“抱歉。”

杜怀信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李世民提起,他的脑海中居然才浮现出这段记忆。

因着原主当时年岁也不大,他刻意将这段伤心往事压在心底最深处,便是他穿越来了也同样没有这段记忆。

如今骤然得知这件事,杜怀信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想法。

他是穿越的,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也很感激上天和原主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可到底在他心里他是现代的杜怀信,对于原主在古代短暂的一生并没有什么实感。

杜怀信突然觉得好生愧疚,如果没有他的到来,杜怀信这短暂又悲苦的一生在历史上也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砂砾罢了。

杜怀信深吸一口气,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为原主做的太少了。

等这场仗打完后,他决定去一趟原主记忆里的家,去祭拜一趟,修缮一下衣冠冢,再看看原主的村子是否还有人居住,能帮便帮上一把。

希望他们来世都可以生活在现代,人人平等再无战乱的现代。

杜怀信摇摇头道:“没事,二郎继续说说吧。”

李世民见杜怀信没有排斥这才道:“突厥人里头虽然有狼子野心觊觎中原的,但也有只想过好自己日子的人,他们交朋友没有那么多讲究。”

“只要骑射比他们厉害,他们就会真心实意同你交好。”

“就在几月前我碰上了来中原避难的突厥友人,他同我说处罗可汗已经准备着手联络其余政权,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朝统一的步伐。”

“毕竟若是打下了王世充,天下一统也没有几年了,处罗可汗是不愿意见到的。”

“不过他还说近来处罗可汗同义成公主闹得很不愉快。”

“处罗可汗手里握着隋朝后人杨政道,说是立他为隋王,实则不过一个傀儡罢了,义成公主便是因为这桩事一直心怀不满。”

说着李世民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有一个传闻,突厥向来有接手上一任可汗妻妾的风俗,处罗可汗虽然又娶了义成公主为妻,但处罗可汗并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的。”

杜怀信思索了一下道:“此二人的矛盾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不好说,但我还是禀告了陛下此事,陛下知晓后立马派了使者劝说处罗可汗,也不过是尽人命罢了。”

“我所能做的,就是再快一些让天下重归一统而已。”

“唇亡齿寒,窦建德不会坐视不理的。”

杜怀信蹙眉:“陛下于此事上还是拎得清的,如今就看能拖延多久了。”

李渊确实为李世民此次东征耗费了心力,他不断翻阅着军报奏表,终于自其中翻出了个熟悉的名字。

李艺,原名罗艺,早早起兵自称幽州总管,统辖幽、营二州,受到了很多势力的拉拢,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上表归附李渊。

李渊大喜之下特地赐其李姓。

窦建德如今占据河北,李艺离窦建德的地盘极近,一直对他虎视眈眈。

只是在刘武周覆灭后,窦建德不愿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直接得罪李渊,这才一直拖着没有动手。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有人在一旁牵制,窦建德不论想要干什么都是一个隐患。

毫无疑问幽州对于此刻的窦建德是极其重要的,若是能暂且给他一点甜头呢?

李渊琢磨着,在心中不停地推演着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局势,最终下定决心打算给窦建德写一封信。

信中拉拢了窦建德的同时还默许窦建德可以拿下李艺。

这封信因着李渊的催促,快马加鞭短短时间内就送到了窦建德的案头。

窦建德正认认真真盯着眼前的舆图,听着身侧凌敬念着信的内容,他的目光下意识停顿,直直盯着幽州这一处地方。

李渊这一招阳谋使得不错,明知道是为了给李世民减轻压力,可窦建德依然在第一时间心动了。

凌敬见窦建德久久没有说话,不由上前了半步道:“唐王的提议陛下打算如何?”

窦建德“啧”了声:“自然是笑纳唐王的好意了。”

凌敬有些迟疑道:“可是此次出征的是秦王,若是放任秦王吞并王世充,只怕陛下日后想要一统便难了。”

窦建德摇摇头:“王世充没脸没皮,为人奸诈,诡计频出,李密与朕先后与他交手都吃了不小的亏。”

想着先前在王世充手中吃的败仗,窦建德心情难免有些阴郁:“论进攻王世充或许有不足,但是在防守上他的本事可大着呢。”

“秦王纵使有三头六臂,都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来。”

“他又不能飞,怎么绕得过洛阳八关?”

窦建德轻哼:“当此时这个局面,朕为何要那么早出手?”

“两虎相争,必有一败,等到双方斗到两败俱伤的时候,才是朕最好的出兵时机。”

“趁着这段时日这二人都顾不上朕,若是能顺利拿下幽州扩充实力,岂非是一件喜事?”

凌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刚想告退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道:“陛下,这段时日有不少人都对纳言宋正心有不满。”

窦建德眉心一跳:“他不是向来喜欢直言劝谏吗?虽然说话确实难听了些,但也不至于同旁人有大矛盾。”

“说是宋正欺世盗名,劝谏陛下不过为了自己的名声,私底下奢靡无度欺压百姓。”

凌敬顿了顿,觉得此事相当棘手:“重要的是不满宋正的人中有几人是早年同陛下一道起事的同乡。”

窦建德心中一沉,这些同乡是他极为信任的人,从前一起吃过苦互相扶持着,他们都这般说了,那想来宋正确实是有问题的。

“你传朕的命令下去,秘密调查宋正,若是找到了确凿证据便斩了,朕的身边不需要这般虫豸。”

这边命令刚刚下去,那边窦建德的几个同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很快便得知了此事。

此刻几人聚在一处喝着酒吃这菜,其中一人大笑道:“我早就看宋正那个老匹夫不爽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怎么如今我们都发达了还要过苦日子不成?”

另外一人拿起酒樽与他碰了碰:“还要多亏你出的主意,果然在陛下心中我们才是最亲近最重要的人。”

“哼,也不想想与我们作对的下场,我看到时宋正一死,还有谁敢多嘴。”

话落几人哈哈大笑,相当自得于自己除掉了一个讨人厌的存在。

此刻的窦建德并不知晓杀掉宋正的后果,在他眼中不过是除掉了一个祸害国家百姓的贪官,可实则他的这一个举动切切实实让本还心有热血的官员冷了心,也不再进献忠言。

不管窦建德到底是如何想的,唐军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是捷报连连。

武德三年,八月二十五,刘德威袭怀州,进其外城,攻其堡聚。

武德三年,九月十三,显州总管再度投唐,与邓州一起彻底斩断了襄阳援军与洛阳的联系。

同日,史万宝攻下了洛阳城南的甘泉宫,拿下了龙门,阻断了粮道切断了王世充的南北联系。

武德三年,九月十七,王君廓出其不意拿下了轘辕关。

王世充得知后立马派人出兵誓要夺回,只可惜轘辕关十分险要,王君廓又不是同王世充一般疏忽防备的人,早早做好了准备轻而易举便退了敌。

一切都很顺利。

以夺下轘辕关,打通豫东平原为尾,由此,李世民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成功达成。

以堂堂正正之姿,李世民居于军中,三路大军同时出手,先后逼近洛阳的南、北、西三个方向,包围圈初初形成。

更进一步夺下轘辕关,打开洛阳东侧的局势,深入王世充的腹地,近一步挤压王世充的生存空间,极大缩短了唐郑两方对峙的时间。

与此同时,对于王世充来说更为不幸的消息是,他的手底下有着太多的前瓦岗将领。

纵然李密因着太过着急杀了翟让,可是依然有一部分瓦岗将领真切钦佩他。

李密最终输给了屡战屡败的王世充,这在瓦岗将领心中绝对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更何况还是输给这么一个在他们眼中的小人。

所以在李密归唐后,一部分瓦岗将领同样选择投奔唐朝,另外一部分依然在拼死抵抗,最终还是不敌王世充被俘虏。

前一年李唐自家出了乱子,根本顾不上洛阳战场,山路阻绝距离遥远,这些将领根本走不了,只能屈辱得在仇人手下过活。

可如今不同了,秦王东征洛阳,更是一路胜利,这些将领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一个两个纷纷跳反带领治下州县归附唐朝。

李世民特意下了道命令,让这些长官便宜行事,州县官吏一概不换。

投了降还能保存自己的利益,如此一来,便如滚雪球一般,王世充治下越来越多的州县在权衡之下选择归附唐朝。

与此同时,为了近一步压迫王世充,李世民自慈涧移营到孝水堡,大军屯于北邙山。

然而眼看着己方就要陷入绝境的王世充哪里肯善罢甘休,派出斥候探知了唐军移营的消息,再度派遣步骑万余,以求最后一搏。

只能说王世充的眼光实在毒辣,这次偷袭选的时机极好,不仅仅是此刻的唐军立足不稳,更是因着唐军的内部积压已久的关于新老将领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寻相身上。

寻相为人自傲,在宋金刚手底下时很受重用,但是李世民身边的能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毫不起眼,加之老将的排斥,寻相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俗话说得好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若是此刻叛逃李世民投奔王世充,想必一定能获得很高的礼待。

当然不能是他一个人叛逃,他私底下寻了些同样不得重用的降将,特意绕开了尉迟敬德。

寻相眼看着尉迟敬德这段日子跟被李世民下了蛊一样,只怕一旦泄露消息,他根本不会顾忌从前的同袍之情,绝对会转手就把他绑了送到李世民面前。

道不同不相为谋。

寻相的计划很顺利,与王世充接上头之后,刻意选了郑军出兵的日子叛逃。

甚至在出逃前还在原先刘武周麾下士卒中大肆宣扬一番李世民为人不公的言论,为的就是要唐军陷入内乱。

就在寻相等人消失后没多久,屈突通率先发现了不对。

他本是有事来找寻相的,谁知人不见了,四处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人是叛逃了!

果不其然,这帮子两幅面孔的降将根本不值得信任!

气急败坏之下屈突通大步就朝元帅李世民的住所而去,谁料在半路中居然撞上了同样满脸怒容的殷开山。

屈突通内心咯噔一声,赶忙叫住人询问:“殷公,可是军中出了什么事?”

殷开山怒极反笑:“今日不知为何,居然有多达数百名的士卒叛逃,我特意找了册子一一对照身份,你猜如何?”

屈突通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脱口而出:“这些人该不会原先都是刘武周手下的士卒?”

殷开山诧异地看了眼屈突通,但电光石火间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由高声怒斥:“寻相等人叛逃了?!”

殷开山气得涨红了脸,这段日子他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如此刺激的消息让他眼前瞬间发黑,脚下一个踉跄,所幸屈突通及时扶住了他。

“那尉迟敬德呢?他人何在?”

殷开山嘶哑着吐出了这一句话,屈突通终于反应过来大惊道:“还未确认过,但他与寻相的交情可不浅。”

“大王将他引为心腹,给出的待遇比你我都强上不少,他若是叛逃知晓我军内部诸多隐秘,只怕要出大事。”

“可他若是不叛逃,寻相怎么可能不与他说一声,谁知道他此刻留在军中是不是想要对大王不利!”

殷开山深深吸气,这才有了些力气说话:“正是如此。”

“大王一个时辰前外出侦查地势,也不知有没有回来,我们既然是大王信任的人,也该为他分忧一二。”

“赶紧去寻尉迟敬德,若是找到了人就将人捆了,等着大王发落。”

殷开山早便看寻相不顺眼,便是连带着他对尉迟敬德的印象也不好,更何况他与尉迟敬德在不久之前还交手过。

他兢兢业业辅佐李世民,哪里肯看到尉迟敬德如此快速轻易便得了李世民的重用。

一个萝卜一个坑,尉迟敬德得了重用,难免也会损了他自身的利益。

他服气李世民,哪里又肯服气尉迟敬德?

各种情绪叠加之下殷开山复又补充道:“最好还是想办法趁早劝大王杀了尉迟敬德,以免留下后患。”

屈突通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尉迟敬德此刻正手握马槊琢磨着招式,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他拧眉转头。

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吊儿郎当地朝他走近,仰着脑袋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来人的目光极为不善,打量他就好像在看一件物什,里头的漠然与不屑让人很不舒服。

尉迟敬德自然是认出了来人,齐王李元吉。

他下意识退后半步,行礼问道:“见过齐王,不知大王来寻末将有何要事?”

李元吉不屑道:“你便是二兄一直挂在嘴边的尉迟敬德?看着也不如何。”

“喂,寡人也擅长马槊,你可否愿意同寡人比试一番?”

尉迟敬德眉心微蹙:“一切都听元帅的安排,末将不敢擅作主张。”

好啊,不愧是李世民的心腹,同他一样讨厌。

李元吉刚想再开口讥讽几句,谁料远处有两个人匆匆赶来,他眼眸微眯,便瞧见了殷开山与屈突通二人的面色极其难看。

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元吉忽然勾唇退后几步,等着看戏了。

殷屈二人同李元吉见过礼后二话不说就一左一右将人压住。

尉迟敬德惊诧之下刚想推开几人,下一瞬便听到了屈突通愤怒的声音:“寻相叛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尉迟敬德停下了手中动作,居然毫不意外寻相叛逃的消息,他自知解释无用倒也不打算挣扎,省得到时候李世民为难。

“我丝毫不知此事,我对秦王忠心耿耿,你们若要绑了我让秦王裁决,我也不会抵抗。”

因为尉迟敬德清楚明白,李世民绝对不会听信谗言的,他相信这四个月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不是作假的。

眼见尉迟敬德这么束手就擒,最不满的殷开山倒是有了片刻的迟疑,但随即又想着此刻正值唐郑对垒的关键时刻,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他冷哼一声:“希望你在大王面前还能这般硬气。”

好一出窝里斗的大戏啊。

李元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

李世民的手下如今搞起了内讧他不得加一把火,好好戳戳他的心窝子。

思及此,李元吉上前一步仿若真心实意般道:“怎会如此?虽然尉迟将军不过归降了大唐四个月,但他对二兄向来是忠心耿耿,便是连宋金刚都不及,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烦请带上我一道去见二兄,二兄向来心软,若是尉迟将军真的有不怀好意,我也好跟着劝一劝二兄。”

看似劝慰实则是火上浇油。

一时之间屈殷二人更为愤怒,尉迟敬德隐晦地瞥了眼李元吉。

万万没想到秦王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兄弟,这种小人是最难防的。

几个人拉拉扯扯间便到了李世民的住所,得知了李世民刚刚回来,立马着人通报,吩咐士卒看好尉迟敬德,他们三人先后进入。

李世民忙碌了一个上午正在闭目养神,而杜怀信则在一旁收拾着各种杂乱的军报与折子。

骤然听闻求见杜怀信有些茫然,这几个人是如何凑到一处的?

李世民显然也很意外,他立马坐直了身子叫人进来。

谁料首先传入二人耳内的是李元吉颇为愤怒和遗憾的嗓音:“二兄啊,你手下出了叛徒!”

“二兄对尉迟将军如此看重,可没想到他还是背叛了你,元吉替二兄不值。”

李世民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而后直直看向后到的殷开山冷下脸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元吉被忽视了个彻底,但他也没生气,反倒是饶有兴趣地想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杜怀信先是一惊,但身为后世之人尉迟敬德如何他清楚明白的,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反倒是心中吐槽,李元吉的戏也忒多了些,这么孜孜不倦地为李世民添堵,他是真的看不懂他。

李建成和李渊对李世民有所顾忌是因为两方立场的缘故,可李元吉却像是真心实意憎恶李世民,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就在杜怀信满心不解时,殷开山已然将前因后果全部讲了出来。

而后他便与屈突通一道劝着李世民杀之以除后患。

就算尉迟敬德真的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忠心李世民,可如今都将人绑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厌恶上李世民,这是件不小的麻烦。

李世民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很明白手底下人的矛盾,若是此刻对二人发火只怕冲突会越来越大。

李世民沉默片刻,随即恳切道:“我知晓了,我也很感激二位的好意,只是此事我有自己的看法。”

“敬德若是真的想要背叛我,他必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在寻相之后,如此岂非将自己置于嫌疑之地?”

“杀掉他这个提议我绝不同意。”

“可是……”

殷开山还想说什么,就见李世民摇摇头承诺道:“你们都是世民信任之人,各有所长,世民绝对不会顾此失彼,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这便是在隐秘地保证他们作为旧将的利益了。

眼见李世民都退了一步,殷开山与屈突通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李元吉在一旁大失所望,估摸着没一会就要见到将帅其乐融融的场景心中就止不住的烦躁。

离间看起来是无用了,想要击溃二兄究竟要从何处下手呢?

李世民见状冲杜怀信使了个眼色,杜怀信当即带着众人告退,等到门口时特意解了尉迟敬德身上的绳子同他道:“大王请你入屋内一叙。”

尉迟敬德活动了些有些微红痕的手腕,不发一言走了进去。

李世民见人来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路将人引到了室内。

室内便是意味着这是最一个人最隐私的地方,能带进去的人都是极为信任的。

李世民自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箱子金宝,本是打算过段日子便赏给尉迟敬德的,没想到提前了几日。

李世民打开箱子指指里头笑着道:“丈夫以意气相交,勿以小嫌介意。”

“世民不愿听信谗言而害了忠良性命,只不过此事到底还是世民御下不严,让敬德受委屈了。”

尉迟敬德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感动。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真真切切的信任过。

“敬德若是介意,执意要走我也不阻拦,这箱金子我便赠予你,就当是共事一场的路费吧。”

说着还未等尉迟敬德回答,李世民便轻笑出声看向他:“可我也相信经过这几个月来的相处,我便是最好的主公。”

“敬德若是要走便再也遇不上同我一般的人,更何况敬德真的想要见我难过吗?”

话落李世民的语气有些沮丧,居然显得有些可怜。

尉迟敬德原先的满腔感激之情瞬间消失不见,他忍俊不禁打趣道:“看来我这辈子都只能为大王效力了。”

李世民一喜:“我择臣,臣亦择我,我不会叫敬德失望的。”

本该是很严肃的怀疑与利益之争,可最后在李世民的劝解下,居然成了个义薄云天般的绿林故事。

可这件事是暂时解决了,还有一百多个叛逃的士卒,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不知道这些士卒知道多少唐军内部的事情,若是投奔王世充随便泄露几句,只怕会有大麻烦。

作为幕僚,又是出自清河崔氏的崔善福自了解到李世民的担忧后立马想出了个绝妙的点子。

作为大家族的子弟,自小便见惯了阴私,于一些阴谋诡计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他立马面见李世民毫不犹豫道:“大王,臣有一法子可借刀杀人,解大王心中担忧之事。”

话说历史上处罗可汗真的感觉死得很迷,什么占卜不吉利但是执意出兵然后连下三天血雨,不久后患病,义成公主给他服五石散,没过多久疽疮发作而死,就怎么说呢,写小说的话很适合发散思维。

还有窦建德这边的操作也很迷,先是杀了直言劝谏的宋正后又杀了个很勇猛有功的武将,这肯定会影响到内部高层的人心,史料记载都是听信小人谗言,就可能也是他自己本身的局限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