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

秦家

秦凌霄与卫澜渊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黄昏,两人推门进去,就见秦少玉在院子里柿子树下坐着看书。

秦少玉听到动静时一扭头就见他们并肩踱步而来的身影,他眸光略过秦凌霄朝卫澜渊看去,见卫澜渊精神抖擞脸色红润,脸上都是藏不住的欢喜,尤其是他腰间突然多出来的玉佩,更是让秦少玉瞳孔微微一紧,不过很快他便将自己的眸光移开,仿佛没瞧见两人似的继续看书。秦凌霄转身将院门关上,冷不丁发现院门边不远处立着的黑衣人影时,意外了下。

“那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他直接问秦少玉。

秦少玉淡淡的道:“家里来了个客人,正在大伯的书房与大伯谈话,大伯父也在里面。”

卫澜渊听着,也狐疑了:“他们去了书房?”

秦少玉嗯了一声。卫澜渊顿时皱眉了。

能达到去秦云天的书房谈话,那内容必定是严肃的正事。

秦凌霄也有些狐疑,不过他并没有去秦云天的书房多问,关了院门转身便要去厨房那边时,没想到就看到几个眼熟的人影跟着秦云天与杜南林的身影,从他书房的方向过来。

而那几个人,明显就是前几日在山上林子里见过的上官润玉,跟他的两个侍卫影十七跟十六。

骤然看到这几人,秦凌霄意外的挑了挑眉,不止他,其实连上官润玉也颇为意外。

秦云天不知他们已经见过,只朝秦凌霄吩咐道:“你把客房收拾一下,他们要在这里住两天。”

秦凌霄疑惑:“他们是?”

“故人之子。”秦云天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秦凌霄依旧疑惑,但看秦云天不欲多说,也没再问,而是转身去收拾一下客房。

到是卫澜渊,看秦凌霄离开之后,上官润玉忽地朝自己看来时,他心里莫名一突,低垂了头转身离开。

看着卫澜渊离开的背影,上官润玉微微蹙眉,那脸上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后院,秦凌霄正在收拾客房,刚整理好,他就想起了那个上官润玉,还有秦云天说的那句“故人之子”。

之前他就觉得秦家不对劲了,现在看来秦家确实是藏着某些秘密。

旁的不说,就单单看他这“故人之子”如此的出类拔萃,就可以断定,秦家以前至少也是富贵之家。

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们一大家子举家搬来了这里?

突然的,秦凌霄想到了一种可能。

古时候的流放之刑。

只有犯了重罪却又罪不至死的人,才会被判流放,如果是朝中官员的话,甚至于还会罪连九族,锅及满门。

所以……

再想到前些日子,二叔父周苒不准秦少玉去参加科举的事来看。秦凌霄断定,秦家以前必定是官宦之家。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作为乡野之人,他们却与旁的村民不同,甚至还有出身不凡的故人之子了。

想通这点,秦凌霄转身在床上坐下,他揉揉眉心,脑子里开始思索起以后的事来。

如果秦家真是得罪皇帝被皇帝流放过来的,那他们秦家想要离开这乡野之处,就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等待皇帝驾崩之后,找机会平反,二是只能走军功找机会平反,不然秦家的罪名一直压在身上,别说弟弟想去考科举,就是他们都不得随意离开这里,甚至于还得夹着尾巴做人,所以这就是秦云天为什么有一腔本事却安心只做一个教书先生,杜南林明明医术惊人,却不显不露只当个小小的赤脚郎中。

他们都在藏拙,像是为了打消皇帝的顾虑?

说不定秦家如今还能安然活着,多半都有原来那斯在这中间各种叛逆反骨仔关系……

这样一看,恐怕……这个世界如今的皇帝多半都是想弄死秦家,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只能让他们流放。

如果是这样,那他估计有必要跟秦云天好好谈谈了?

叩叩叩。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秦凌霄擡头,便看见卫澜渊站在门边的身影。

“怎么了?”收敛心神,秦凌霄直接朝他走去。

卫澜渊微微抿唇,他看了秦凌霄一眼,才道:“那个上官润玉,我感觉,他有点奇怪。”

“嗯?”

“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卫澜渊眉头轻蹙起来:“说不清楚,但我感觉……有点……有点不舒服,就感觉他好像在憋着坏。”

秦凌霄意外,猜测:“他看上你了?”

卫澜渊摇头:“不是这感觉……”

话音才落,卫澜渊的头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那只大手盖着他的头,轻轻揉了两下:“别怕,还有我在。”

卫澜渊一怔,只盯着他看霎时就不说话了。

秦凌霄叮嘱他:“左右他们只住两天,你如果害怕,这两天就避着他,如果他心怀不轨,我收拾他。”

得这话,卫澜渊脸上不安的神色才彻底消散下去。

安抚过了卫澜渊,秦凌霄转身朝前面的院坝过去。

院坝里,上官润玉跟秦云天就站在树下,两人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他的两个侍卫影十六跟十七则站在一旁,那样子像是在站哨一般,对于秦凌霄的到来,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让刚刚走近的秦凌霄突然听到了一句话。

是上官润玉问的。

“那个卫澜渊,老师可知道他的来历?”

秦凌霄微微一愣,颇为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

他着实没有想到,秦云天居然是上官润玉的老师。

“那是凌霄几个月前从外头带回来的孩子。”秦云天道:“因凌霄对他一见倾心,便与他成了亲。”

“成亲了?”上官润玉似乎意外,脱口又问:“卫澜渊同意了?”

秦云天没说卫澜渊被强迫的事,只是道:“澜渊失忆了,记不得以前的事,他现在,与凌霄挺好。”

“失忆了……”上官润玉呢喃,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秦云天看他神色不对,顿时狐疑:“怎么了?看样子你对澜渊似乎颇为上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跟个人长得好像。”

“哦?谁?”

“南郡王的未婚妻。”

南郡王?未婚妻?

两人身后,秦凌霄听到这个明显诧异了。

前面上官润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敢欺瞒老师,我此番来到这里,除了是想请师爹出手救我外祖父之外,也是受南郡王所托,来这边为他打探他未婚妻一事,他收到消息,他未婚妻在抚灵回乡的途中因为遇难而下落不明,只因他身在前线无法抽身,才托我顺便来此一查。”

秦云天听着,脸色逐渐凝重,他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眉头逐渐拧了起来。

秦凌霄听到这里,心里也跟着嘀咕了。

虽然他之前让曲冀匪查查卫澜渊的来历,但这几日都没有动静显然是没有查到,却没有想到他会在自己家里,听到类似卫澜渊来历的消息。

但……

秦凌霄有些意外了。

如果上官润玉没弄错的话,那卫澜渊居然是别人的未婚妻?他答应做人男妻,以男人之身嫁人,融入别人的家庭,为那个人服孕灵丹生育子嗣么?

莫名的,一想到这个,秦凌霄就有种自己辛苦调教的小白菜要被头猪给拱了的错觉!

“凌霄?”突然,秦云天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他:“客房收拾出来了?”

秦凌霄回神,可看着上官润玉的眸色却有些微凉:“已经收拾好了,不过……”他又看向秦云天:“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清楚一下秦家的事,以及目前的处境了?”

秦云天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

秦凌霄道:“少玉想考科举,我也有个打算,但是这个前提是我必须知道,我们秦家如今究竟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秦云天不语,只静静盯着他看,似在思量这个儿子如今究竟是改了几分又有什么打算。

片刻后,书房里。

秦凌霄与秦云天两人就在这里,上官润玉则去了客房休息。

“你有什么打算?”秦云天开门见山的问。

秦凌霄转身在一边坐下,直接反问:“先告诉我,秦家是犯了什么罪,才被流放的?”

秦云天蹙眉。

“我虽然是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但有些事不是猜不出来,但我想知道更仔细的。”秦凌霄又道:“不然我的打算跟少玉的科举一样,可能是把送命的刀。”

听这话,秦云天默了半响才轻轻叹息。

“六年前,秦家牵扯进了皇室的夺嫡之争。”

夺嫡!

秦凌霄震惊的微微睁大了眼。

秦云天轻蹙着眉,缓缓道来了秦家的事。

秦家原是京城高官府第。

秦凌霄的大爷爷,也就是秦云天的大伯,原为当朝太师,本就高官厚禄的他却不满于此,非要争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后没得一个从龙之功,反而还把整个秦家都搭了进去,若不是皇帝念及与秦云天祖父的情意,秦家满门难逃一死。

最后,皇帝网开一面,只斩了秦云天大伯一家,秦家的其他人则全部流放。

而秦云天曾经则是几个皇孙的老师,官任太傅,闲暇时就负责教授皇孙平日功课,杜南林则在太医院当值。

秦家出事之前,杜南林跟随出征的大军前往前线做了随行军医,因当年前线曾经传来过杜南遇刺不知下落的消息,秦云天便离开京城去找过他,后便随他一起留在前线那边,直至后来,秦家满门被下了牢,不是砍头就是流放的消息传来时,秦云天才跟杜南林一起为找秦家而来了这里。

听到这里,秦凌霄才彻底明白杜南曾经说过只是离开了三年是怎么回事。

指尖摸过桌上杯口,秦云天又道:“当初秦家变故,人人都怕与秦家招惹受了迁怒,连尚书府也迫不及待的跑来退亲,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性情大变,成了后来的样子。”

秦凌霄瞬间懵了:“等等,你说我因为尚书府退亲?性情大变才成了后来的那个人渣?”

秦云天扭头看他:“你自小便喜欢尚书府家的李承玉,还曾扬言说此生非他不娶,那时尚书府与秦家关系亲厚,又看你们两个成日腻在一起,便干脆定下了亲事,谁知,没几年,秦家就变故了,你与李承玉的婚事,也因此作罢。”

秦凌霄听得内心复杂:“那个时候我……多大?”

“十岁。”

“???”多大?

秦凌霄瞬间懵了。

十岁的孩子居然就已经开始谈恋爱了么?还非他不娶?

等等!

秦凌霄突然反应过来,这古代人确实是比现代人要早熟得多。

所以,原来的那厮就是因为喜欢而不得又被对方抛弃退了亲,再加上那些个什么爷爷叔伯的从中挑拨,这才因为受了刺激性情大变的么?

理解过来,秦凌霄满脸全是复杂。

秦家变故的时候,秦凌霄才十岁,秦少玉更小,但已经记得几分,至于其他几个弟弟估计早已忘记了秦家被流放之前的事。

椅子上秦凌霄陷入沉思不说话。

秦云天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又道:“当初皇上虽然赦免了秦家其余几房的死罪,但也不是当真就原谅了秦家当初站队的事,这几年我们在这里安分守己过着拮据的老百姓生活,也是不想再引起皇上的注意,当初的秦家说一句如日中天都不为过。朝中树敌不少,若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再大做文章,唯有藏拙才是保命之道。”

“那……你们是否有为了保命,而故意放任秦……放任我以前的胡作非为?”秦凌霄问得小心,也不知道是想求证什么。

秦云天微微蹙眉:“这怎么可能?”顿了顿,秦少天又道:“但你这几年的胡作非为,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秦凌霄眸色一闪似有些意外,只他没问,就听秦云天道:“当初秦家出事,我与你阿爹未能及时回来,给了你伯父叔叔他们挑拨离间的机会,让你误以为我跟你阿爹不要你了,即便后来我跟你阿爹连忙赶了过来,可到底也是迟了太久,加上那时忙于安顿好你阿爷他们,导致我跟你阿爹都没有发现你的异样,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掰不回来了。”

“他们?”秦凌霄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忽地又问:“是三爷爷跟四爷爷他们那边的人?”

秦云天轻叹:“还有当初你大爷爷那边的人。”

听着这些,秦凌霄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

果然,不管是在男儿国女儿国还是正常的男女国,永远都少不了这些勾心斗角。

如果秦云天当初不是任职太傅,负责教导几个皇孙功课的话,秦家的其他人或许就不会那么眼红,也就不会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说出那些诛心的话来。

十岁,这正是一个孩子的铭感期,被人天天对他说你父母不要你了不想你了你成了孤儿是个累赘拖油瓶了,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