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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曜陪云落落用完午膳后,今日难得有空闲,陪着她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云落落走了没多久就累得浑身无力,喘不过气来,脸色开始发白。
萧曜见状,微微皱起了眉。
他家小月光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弱了?
萧曜将云落落拦腰抱回寝宫。
宣御医进殿为她诊脉。
云落落躺在软幔低垂的锦帐里,白皙的皓腕上系着一根纤细的红绳。
红绳的另一头压在御医的指腹之下。
御医松开搭在红绳上的手,小心翼翼道:“娘娘这两年一直都在被喂食有毒的软骨散,如今娘娘体内毒素淤积,难以消解,所以就算不喂食软骨散,娘娘的身体也会继续出现这种心悸气短的症状……”
“软骨散?”
萧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双阴鸷的寒眸翻涌起猩红的血色。
“有人喂她软骨散?”
帝王的声音如同冰凌般寒厉。
御医看到萧曜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声音抖得像是在筛糠:“太子这两年一直都在喂娘娘服食软骨散,他还将娘娘囚禁在东宫里,不准娘娘踏出寝宫半步。”
萧曜的样子看起来快要疯了。
那双结冰的血眸里掀起滔天的杀意。
“朕去杀了这只畜生!”
他连黄连都舍不得投喂的宝贝,萧桓这只畜生竟敢喂她吃软骨散!
还喂她吃了整整两年!
萧曜双目猩红,神色疯魔。
宛如一只从炼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完全丧失了理智。
殿里的众人全都吓得遍体生寒。
云落落伸开双手抱住了萧曜的腰身。
“阿曜!”
萧曜的身体蓦地一僵。
以她的力气,根本就拦不住他。
但他却舍不得伤她分毫。
萧曜强忍愠怒,擡手将紫檀木桌拍得粉碎,声音阴沉得像是在渗血。
“都给朕滚出去。”
御医们吓得瑟瑟发抖地逃出殿外。
殿中只剩下萧曜和云落落两人。
萧曜双眸血红,神色阴鸷,苍白的手指越收越紧,干涩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和恨意:“皇后的心里就这般喜欢萧桓吗?喜欢到就算他喂你吃了两年的软骨散,将你囚禁在寝宫里两年不能出门,你都还想继续护着他?不肯伤他分毫?”
帝王冰冷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
云落落擡起一双盈盈含泪的眼眸:“我根本就不喜欢萧桓,陛下难道就不想知道,萧桓为何会逼我吃软骨散吗?”
萧曜微微皱眉:“为何?”
云落落的双手紧紧抱着萧曜的腰身,哭着将所有委屈都说了出来:“因为我从未爱过萧桓……两年前陛下为他所害,我这才认清了萧桓的真面目,彻底跟他撕破了脸,所以他才会想要我把囚禁在东宫,让我哪里都不能去……”
萧曜转过身,发红的寒眸望着她。
“可你对朕说过你爱他。”
“那是我在骗陛下。”
“为何要骗朕?”
云落落的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往下落,一刀刀地砸到了萧曜的心头上:“因为我前世死得太伤心了,所以想让陛下也尝尝伤心的滋味。”
许久,萧曜清冷的眉眼泛起猩红。
他伸手将云落落狠狠揽入怀里。
“恭喜你,成功了。”
他的心早就被月光碾得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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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落没有为萧桓求情。
当夜,萧曜派人杀死了萧桓。
大抵是出于主世界里原生家庭不幸福的缘故,云落落穿书之后,对亲情格外的渴求,所以才会将萧桓当做亲兄。
正是因为这样错误的认知,才害得萧曜被萧桓挑断了手筋脚筋,酿成大祸。
萧桓被赐死的那个夜晚。
云落落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遥远的现实世界。
那时,云落落还没有加入时空管理局,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豪门千金。她的父亲是珠宝商,母亲是珠宝设计师,她自小衣食无忧幸福快乐地长大,后来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心仪的山海大学。
本以为这一生都会这样平静。
但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云落落十九岁那年,放寒假回家,被父母突然告知,原来她并非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们在孤儿院领养的婴儿。
当初他们的亲生女儿云天娇被人贩子拐走,两人悲痛欲绝之下,去孤儿院领养了同姓氏的云落落。他们将云落落当做云天娇的替代品,悉心抚养长大。
而今,他们意外找回了女儿云天娇,所以这个家已经不再需要云落落了。
这么多年来,云落落一直以为她是云父云母的亲生女儿,从未想过这种狗血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到自己的身上。她怔怔地望着手中冰冷的dnA报告,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父母无情地赶出了家门。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
云落落拎着行李箱,走出庭院,在别墅门口遇到了杀回来的云天娇。
云天娇扬手狠狠扇了云落落一巴掌。
“就是你这个贱人在鸠占鹊巢?”
云落落苍白纤细的小脸上,很快就浮起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她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她甚至都不敢看对方愤怒的眼睛。
她只希望这个噩梦快点结束。
她想快点逃离这里。
云天娇抢走了云落落的行李箱:“你还想从这个家里带东西走?!这些东西全都应该属于我!包括你身上的衣服!”
云天娇歇斯底里地扑了过来,撕扯云落落穿在身上的外套,云落落那双茫然呆愣的眼眸,终于浮起了一丝慌乱和恐惧。
她求助似的望向曾经的亲人。
但是,云父、云母、管家、佣人他们全都漠然地看着她。
明明他们以前都很爱她。
但现在,他们的眼底却只爱云天娇。
可是云落落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又不是故意鸠占鹊巢,抢走云天娇的一切,她也只不过是个替代品。
连她都被他们蒙在了鼓里。
这一切难道不是人贩子的错吗?
为什么却要她来承受惩罚呢?
云落落的力气不敌云天娇,衣服被她撕碎,扯得凌乱不堪。脸上和身上全是云天娇抓出来的血痕,身上被扒得只剩一件单薄的背心和一件牛仔裤,浑身冻得发红轻颤。但云天娇仍旧不解恨,想要将她身上最后一件遮体的背心也扒下来。
过去十九年的安乐生活,并没有让云落落长大,变成一个合格的大人。
但在她众叛亲离,被扒光衣服的那个雪夜,云落落却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爱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云落落擡起了纤长浓卷的眼睫。
眼睫上沾着细碎冰冷的落雪。
“我知道你恨我。”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她的声音比雪还要轻:“但如果你连这件衣服都不留给我,明日晨报上就会出现假千金云落落冻死街头,亦或是被流浪汉欺凌致死的新闻。你确定要在认亲第一天,就闹出这种丑闻吗?”
云天娇冷笑:“你在威胁我?”
云落落道:“我只是在提醒你。”
最后,云天娇松开了手。
她放过了云落落。
大雪纷扬,层林染霜。
云落落低着头,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了一件秋冬校服:“山海大学是我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的大学,这件校服属于我。”
那个众叛亲离的雪夜,云落落只从云家带走了一件可以蔽体的校服。
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
包括她的尊严。
云落落茫然地走在下雪的马路上,身体被冻得快要结冰,最后被好友花簌簌捡回了家。
昔日的豪门千金变成了假千金,沦为了上流社会的笑柄,云落落搬离江城,在山海大学附近租了间房子。
她成绩优异,每年的奖学金可以用来交学费,再加上勤工俭学,这些钱足以支撑到她毕业。她做好了未来的打算,准备大学毕业之后努力赚钱,将云家人这些年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全部还给他们。
一年后,云落落收到云母的短信,云母说想陪云落落过二十岁的生日。
云落落的眼眶变得湿润。
原来云母还记得她的生日。
云落落用勤工俭学的赚来的钱,给云母买了一条珠宝手链。
但她在餐厅里却没有等来云母。
而是等来一脸嘲讽的云天娇。
“我说吧,你们山海大学的校花,就是个见钱眼开的烂货。她都被我爸妈赶出家门了,但只要我勾一勾手指,她就会像一只流着口水的哈巴狗一样贴过来……”
云天娇身后跟着几个邪笑的男同学:“那能让云校花跟哥儿几个贴贴吗?”
“你们捉住她不就可以贴了吗?”
云落落脸色苍白,落荒而逃,男同学们嬉笑着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一辆酒驾的轿车,失控地冲向餐厅的大门,最终撞死了惊慌失措逃出来的云落落。
她生在一个冬天。
最后也死在一个冬天。
细雪纷飞,血染大地。
她的生命终于走到了终结的那一天。
后来,时管局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成为暴君们的白月光。
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新生。
但实际上她仍旧在失去。
她这一生都在不断地失去。
失去亲情,失去尊严,失去生命,失去爱情,失去所有美好的希望……
或许,她命中注定就该这样失去吧。
她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失去萧曜。
但她却仍旧想要抱紧他。
因为得到的那个瞬间。
实在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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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因为久未有人居住,所以被萧曜下令修葺,这段时间,云落落和萧曜一直住在东宫之中,筹备封后大典。
这日,尚服局的司衣送来绣好的凤袍给云落落试穿,云落落不喜欢太多人服侍自己,所以只留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绣娘在身边伺候,其他人都侯在了殿外。
绣娘一边替云落落更衣,一边说着喜庆话:“这件凤袍是由二十位未婚绣娘,绣了两个月才完成的作品。是凤袍,也是嫁衣。嫁衣的名字叫做风禾尽起,寓意娘娘穿上这件凤袍之后,就能风禾尽起,天下归心。”
云落落望向铜镜中的这件金丝绣凤凰云纹凤袍嫁衣,心中有些失神。
真漂亮。
但这件嫁衣真的属于她吗?
萧曜会不会临时反悔,将这件嫁衣送给柳茶呢?
绣娘道:“这件嫁衣只属于娘娘。”
云落落看了绣娘一眼。
绣娘生得眉目如画,清秀温婉。
“你叫什么名字?”
绣娘道:“奴婢兰因。”
“兰因絮果的兰因?”
兰因弯起了温婉含笑的眼眸。
“是兰因正果的兰因。”
云落落看了兰因一会儿,越看她越觉得熟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兰因一愣,笑道:“奴婢身份卑贱,一定不是娘娘见过的那个人。”
“……是吗?”
兰因道:“关于这件嫁衣,奴婢还知道一个神奇的传说。传说中,只要在夜半子时,穿着这件风禾尽起的嫁衣,手中捧着一面破碎的菱花镜,绕着屋子走三圈,就能看到破镜重圆的神奇景象呢……”
云落落怔了怔,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我才对破镜重圆没有兴趣呢。”
“什么破镜重圆?”
身后突然传来萧曜清冷低沉的声音。
云落落回过头去,却见萧曜一身玄色金丝龙袍,缓缓朝自己走过来。
萧曜看到云落落身上这件凤袍之后,俊脸微微一怔,神色有些古怪。
“这件凤袍……”
为何跟梦里那件嫁衣如此相似?
云落落紧张地攥紧了袖子,生怕萧曜会夺走这件嫁衣,将它送给柳茶。
“我穿着不好看吗?”
萧曜一顿,望向云落落的脸。
“再好看不过。”
云落落松了一口气。
婚期越来越近,云落落越来越紧张,生怕大婚当日会出什么意外。
这日,她突然听到萧曜咳了一声。
云落落立刻紧张起来:“殿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御医来看看?”
萧曜清冷苍白的俊脸比她还要紧张。
“朕没有病。”
病了就会被落落像垃圾一样扔掉。
萧曜不敢让自己生病。
云落落道:“可我听到你咳了。”
“那是你产生了幻觉。”
话音刚落,喉咙里便溢出一声轻咳。
云落落擡起一张迟疑的小脸。
“陛下刚刚是不是又咳了?”
萧曜神色紧绷道:“朕没有。”
“是吗?”
萧曜面无表情:“定然是落落大婚太紧张了所以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真的吗?”
萧曜面无表情:“朕怎会骗你?”
“……也是。”
云落落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萧曜松了一口气。
如同云落落不敢提柳茶的名字一样。
萧曜同样不敢让自己生病。
婚姻就是一场掩耳盗铃。
关键在于你还想不想继续盗下去。
对于萧曜和云落落来说,即使这颗破旧的铃铛,早就已经变得布满了铜锈,斑驳破损不堪,甚至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他们仍旧想要继续盗下去。
因为他们过去。
都曾听过它最悦耳动听的声音。
按照齐国祖制,大婚前夜,新婚夫妇不可以见面,所以萧曜这天夜里没有歇在云落落的寝宫,而是歇在了东宫暖阁。
云落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脑海里想起兰因的话。
破镜重圆。
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风清月白,秋宫榻凉。
时间临近子时。
云落落鬼使神差地换上了凤袍,用软绸锦帕包裹住一块菱花镜。她将镜子敲得粉碎,然后捧着这面破碎的菱花镜绕着寝宫走了三圈,她翻开手中的锦帕。
却见帕中的菱花镜碎得不成样子。
根本就没有破镜重圆。
“兰因这个骗子。”
竟然敢欺骗新上任的皇后……
明日一定要罚她吃黄连。
云落落正要脱掉身上这件嫁衣凤袍,却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擡头望向四周。
手中的菱花镜突然落到了地上。
清凉的月光透进绮窗,却见原本张灯结彩灯火辉煌的东宫寝殿此时却变得破旧不堪,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一样,墙角甚至都结了几道蛛丝网。
云落落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
她拎着裙子,冲出了这座宫殿,眼前的景象令她觉得陌生而熟悉,这里的确是齐国东宫,但是时空却有些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她的身体。
云落落的身体竟然是半透明的状态,像是即将消散在空中的幽魂。
“为什么会这样?”
云落落怔怔地望着自己透明的手。
秋风残月,夜凉如水。
前方突然走来两个提灯的宫女,云落落冲到了她们面前,拼命地招手。“你们看得到我吗?”
但她的身体却径直穿透了小宫女。
她真的变成幽魂了。
云落落正在茫然无措,却突然从小宫女的对话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慎刑司门口挂着的那盏人皮灯笼,就是柳茶姑娘吗?看着可真是吓人……”
云落落瞳孔紧缩。
天命女柳茶为何会被制成了灯笼?
年长的宫女道:“你刚进宫,所以不知道这段往事。当年明月皇后活着的时候,极为厌恶柳茶,时常因柳茶而跟陛下发生争吵,但是陛下的头疾只有柳茶才可以解,所以不得不留下柳茶。后来明月皇后死了,殿下就彻底疯了,他亲手杀死了柳茶,做成了灯笼,挂在慎刑司门口,说要照亮明月皇后回家的路。”
云落落的大脑一片空白。
萧曜竟然为了她,杀死了柳茶?
那他的头疾该怎么办?
年幼的小宫女似乎也在担忧:“柳茶死了,那陛下的病该怎么办?”
大宫女叹息道:“陛下如今疯成了这副模样,这病治不治还有什么区别呢?这个月,陛下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七八次,万叶公主和千声公主都在劝,但陛下怎么都不肯听。”
“唉,陛下真可怜……”
“他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云落落脸色苍白地追了上去,想要询问这两个小宫女,为什么萧曜会失血过多?为什么要说他这样活着不如死了?
一只泛着微光的萤火虫却飞了过来。
云落落的灵魂像是被它咬住,往相反的方向拽了过去,云落落拼命地挣扎。
“放开我!我要去问清楚!”
两个小宫女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萤火虫拽着云落落的灵魂不断后退。
直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云落落这才发现,萤火虫把她带到了栖梧宫。
察觉到云落落不再挣扎。
萤火虫松开了云落落的灵魂。
往更浓黑的夜色里飞去。
云落落失魂落魄地走进了栖梧宫。
眼前的画面令她心脏骤然揪紧。
却见金碧辉煌的栖梧宫,中心赫然有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由白玉所建。
池心是一座莲花祭台。
祭台上躺着一个穿着凤袍的女人。
女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正是前世的云落落。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落落浑身冰冷,茫然地走到了女人的旁边,想要伸手触碰她的脸。
“落落……”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云落落怔怔地回过头。
她看到了萧曜。
憔悴不堪的萧曜。
萧曜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龙袍。
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身形瘦削如骨,面容清冷憔悴。
那张清冷苍白的俊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浑身瘦得只剩下一具骸骨。
如同一只骷髅野鬼。
清冷破碎,没有生息。
云落落扑了过去,想要抱住萧曜。
“阿曜……”
但她的身体,却径直地穿透了萧曜的身体,轻盈飘渺地砸到了地上。
云落落懵怔地擡起了头。
她突然意识到。
萧曜也看不到她了。
帝王脸色苍白,神色疯魔。
他缓缓走到血池祭台上,俯过身去。
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女人的眉心。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亵渎,轻柔得近乎于虔诚,仿佛是在祈祷和祝福。
“我来喂你了。”
云落落微微蹙起了黛眉。
萧曜要喂她什么?
下一秒,云落落得到了答案。
她看到萧曜擡起手,挽起了玄袖。
露出被绷带缠满的纤细手臂。
白色的绷带。
早就被鲜血浸泡成了血色。
他解开了血色绷带。
露出了体无完肤的手臂。
他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痕。
血肉翻卷模糊,没有一块好肉。
不知道被刀割破过多少次。
在云落落惊痛的眸光里
萧曜用小刀割破了纤细的肌肤。
猩红的鲜血,从他苍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地流淌,血珠滴落到血池之中。
“阿曜,你在做什么?”
云落落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萧曜黑睫半垂,屈膝坐在血池畔。
少年苍白纤细的手臂上,不停溢出鲜红的血液,汩汩滴落到猩红的血池里。
他望向莲台上躺着的女人,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底,满是浓浓的眷念和疯狂。
“那方士说,以血养玉,以玉养魂,只要用我的龙血将这祭台从白玉滋养染成血玉,到时候你就可以复活了。”
“落落,我每天都把我的鲜血全部喂给你,你快点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云落落听到萧曜的话,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哭着扑到了萧曜的旁边,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不可能会醒过来!是那个方士在骗你!不要再喂我血了!白玉根本就不可能被鲜血染成血玉!是方士在骗人!阿曜,你是不是疯了?!”
“他们都说我疯了……”萧曜用脸颊摩挲着女人冰冷的手掌,声音里满是思念和缱绻,甚至带着一丝癫狂,“可我知道我没有疯,只要我把所有的血全都给你,你一定会醒过来看我的,对不对?”
他的眼底像是被烧成了灰烬,只有隐约的香灺在黑夜里明灭:“你看你的尸身都没有腐烂,证明含在你嘴里的凤玉的确有用,只要我用龙血滋养这些凤玉,你就一定会复活的,对不对?”
男人漆黑的眸底突然变得黯淡起来。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我只有这一个希望了。”
血池潋滟,烛火凄冷。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萧曜脸色苍白,眸光眷念地望着祭台上的女人,他突然皱起了清冷的眉心。
“我的头疾好像又发作了……”
帝王将脸颊贴在女人冰冷的掌心里,疼得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墨眸染上了猩红的血丝,纤浓的眼睫轻颤起来。
“落落,我好疼呀……”
萧曜双眸湿红,痛苦地望着女人。
“你醒来后,疼疼我好不好?”
失去爱人的痛苦,令沉默寡言的帝王被迫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的话唠。
因为如果他不说话,那么他和云落落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萧曜将脸颊,脆弱地贴在女人冰冷的手掌心里,絮絮叨叨地陪女人聊着天。
他的声音时而委屈,时而愉悦。
时而难过,时而甜蜜。
时而充满了希望,时而满是绝望。
“我不知道生病之后就会像垃圾一样被你扔掉,我以后再也不敢生病了。”
“我把柳茶杀了,落落高兴吗?”
“我讨厌柳茶……”
“她身上的味道让我觉得恶心。”
“染上这味道的我也好恶心。”
“落落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恶心,所以才讨厌我,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的呢?”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生病了。”
“落落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我喜欢落落。”
“我最喜欢落落了。”
“我只喜欢落落。”
“落落是不是也只喜欢我呢?”
“我以后再也不敢惹落落生气了,落落原谅我好不好?”
帝王疼得在祭台上蜷缩成一团,那张苍白的脸上渗出淋漓的冷汗。
汗珠沾湿了他纤长浓黑的鸦睫。
他双眸血红,神色眷念地望着女人。
眼角和嘴角甚至疼得开始溢血。
鹊桥蛊如果得不到缓解,最终就会七窍流血,百虫钻脑,将身体啃食殆尽。
越是靠近心爱之人。
他的身体就越是会疼得厉害。
帝王疼得浑身发抖。
但他却始终不肯离开女人的掌心。
这一池的血全都是从萧曜的手臂里流出来的,云落落不知道萧曜像这样用刀子割破自己多少次,流了多少的血……
可是人流了这么多的血……
他还怎么能活呢?
云落落哭得泪如雨下,不断地点头。
“我原谅你,我全都原谅你!你快去找御医治伤好不好?不要再流血了!”
直到现在,云落落才终于敢相信,萧曜根本就没有变心,他根本就不爱柳茶。
是系统欺骗了自己!
柳茶根本就不是萧曜的天命女。
但萧曜却听不到她的原谅。
也永远都得不到云落落的答复。
他眸光眷念地望着眼前永远不会回应他的女人,任凭鲜红的血液从苍白的皮肤里流出,一滴两滴,全都落到血池里。
云落落心如刀绞,眼泪也如同萧曜臂间的血液一样,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的心从未有这样痛过。
心脏像是被人用一把锋利的寒刃,切成了无数片,疼得她鲜血淋漓。
五脏六腑都犹如被寒刀割过一般。
“阿曜,你不要再疯下去了……”
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云落落哭得泣不成声,钻心的疼痛如同洪水一样,向她汹涌地袭来,疼得呼吸都在发颤。
云落落从未想过自己死后。
萧曜竟会疯成这样。
他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云落落哭着道:“是我错了,阿曜,是我做错了,是我不该抛下你……”
她扑过去想要抱住萧曜。
但她轻盈的身体却再次扑了一个空,她只能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你快去找御医好不好,你快去看伤好不好……”
如同萧曜无法得到云落落的回应一样,云落落也无法得到萧曜的回应。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万水千山,星移斗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云落落的心里充满了悔恨。
但她却没有办法去补救这一切,她的灵魂留在了这个痛苦的时空,每日陪着萧曜上朝,陪着他放血,陪着他发疯。
她的心从最先开始的痛苦,到绝望,到最后慢慢变得麻木……
她知道这是一场噩梦。
但她却想陪萧曜走到最后一刻。
她再也不敢将萧曜孤零零的一个人,扔在深渊里,独自做噩梦了。
萧曜再次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刚醒过来,便听到栖梧宫着火的消息。
“陛下,栖梧宫走水了!”
“你说什么?”
萧曜拖着病体挣扎着起身。
他双眸猩红,神色癫狂地赶到了栖梧宫。
烈火绵延,吞噬殿宇。
夜寒宫焚焰如昼。
万叶穿着华丽的宫服,手中拿着火把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小姐已经走了,陛下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为何不肯将爱留给活着的人呢?”万叶擡起一双盈盈含泪的脸庞,火光将她的面容照得艳丽秀美:“奴婢究竟是哪里不如小姐……”
云落落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捏紧。
原来万叶竟然爱上了萧曜。
但萧曜的眼底从头到尾都没有万叶,他目眦尽裂地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宫殿。
那一夜,天子脸色苍白,不顾众人阻拦,双目血红,疯了般冲进火场。
云落落不顾一切地跟在他身后。
她泪如雨下地冲了进去。
云落落看到在漫天的火光里。
萧曜紧紧地抱住了莲台上的女人。
女人的身体早就烧成了一团火。
但萧曜却死都不肯松手。
任凭烈火焚身。
将他跟女人全都烧成了灰烬。
“阿曜……”
云落落哭着朝那团火扑了过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抱住萧曜!
是生是死,她都要跟萧曜在一起!
她的爱,在冰雪中死去。
在烈火中重生!
滚烫的火焰,侵蚀着云落落的灵魂,汹涌的热浪,将她吹得越来越远。但云落落却不顾一切,伸开纤细莹白的双手,用尽全力地向前奔赴而去。
因为那是她最爱的萧曜!
那是用尽生命去爱她的萧曜!
在萧曜葬身于火海的最后一刻。
云落落终于抱住了他。
那一刹那,时空重叠交错,形成一个扭曲旋转的水波纹形状。
漫天的火光,突然化作了寒冷的冰天雪地。
云落落的身体在不断地往下坠落。
她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萧曜黑发凌空,双眸紧闭。
纤长浓卷的眼睫上沾着冰冷的寒霜。
“阿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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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崖峭壁,残云如血。
萧曜被挑断经脉,失去意识,坠下万丈雪崖。鲜血浸透了他身上的玄衣,他的身下是冰寒彻骨的碎冰寒湖。
在即将坠入冰湖的前一秒。
一位红衣如火的少女凭空出现,她的身上,是赤红的火焰,金色的光烬。赤焰为她的嫁衣描边,光烬为她的雪肤染妆。
少女的眼中流着晶莹滚烫的眼泪。
伸出一双纤细莹白的小手。
穿过了赤焰与寒霜。
以眼泪,以悔恨,以足以超越时空的爱意……
用力地抱住了眼前不断坠落的男人。
云落落双眸湿红,泪如雨下。
“阿曜……”
她死死抱住了怀里的萧曜。
两人一同坠进悬崖底下的冰湖。
“我抱住你了!”作者有话说:
萧曜:抱住了就不可以松手了。
云落落:绝对不松手!
我真的好爱这个画面哦!
小月光终于抱住她的大暴君啦!
跟上本书的结尾一样:大暴君终于找到他的小蝴蝶啦!
第三章的伏笔就是大火过后,宫人们在栖梧宫里找到的帝后尸体,是两具紧紧相拥的焦尸,紧紧相拥,相拥,证明当时落落真的扑到了身体里抱住了曜曜!
曜曜坠崖也是被落落救了。
呜呜呜我们双向奔赴破镜重圆就是坠甜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