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守护的暴君（10）
◎“林幽，不要碰我的葡萄藤。”◎
“云落落”眨了眨眼,脸上露出茫然困惑的表情：“我是落落呀……”
“你不是。”
林幽很肯定地否定了她，他伸出苍白冰冷的手指，狠狠地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漆黑阴鸷的寒眸逐渐染上猩红：“你把我的落落藏到哪儿了？快把她交出来！”
“云落落”被他掐住了脖子,雪白的小脸逐渐涨得通红,澄莹秀澈的眼眸里逐渐浮上了一层晶莹的泪水。
“我就是落落……”
“你不是。”
林幽的俊脸变得越来越阴沉。
少女挣扎着伸出小手,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手指，但却无能为力，她眼中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她红着眼问：“为什么要杀落落？是落落做错了什么事情，夫君不要落落了吗？”
林幽阴鸷的眼眸逐渐漫开血色。
“不准假装是落落，我对你已经没有耐心了,快把我的落落还给我！”
他双眸血红，手中缓缓用力,即将要捏碎女人纤细脆弱的骨头，但手中的女人却突然化作了一缕墨绿色的青烟,轻而易举地从他手里的杀招中逃走。
那缕青烟溜到了林幽的身后,缓缓化作了一个妩媚女妖。她露出了真实的面容，眉眼之间尽是万种风情，用甜腻的声音娇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她的？这张脸明明就是她的脸。”
林幽转过身,阴鸷地盯着女妖，沉到谷底的心复上了一层寒霜。
“落落在哪儿？”
银诡用指尖勾着自己的发梢：“你不是应该先问我是谁吗？”
“落落在哪儿？”
银诡笑道：“我是银诡,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一只诡妖，连神佛都无法看穿我的诡面，你是怎么看穿我的？”
“落落在哪儿？”
银诡见他三番四次无视自己,妩媚漂亮的俏脸上不禁有些恼怒,继而露出一个更加甜腻动人的笑容：“落落……”
她的眼眸里充满了恶意的讥讽和嘲笑。
“你心爱的落落不是被你亲手杀死了吗？”
林幽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尽。
他擡起一双漆黑失神的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银诡唇角轻扬,充满恶意的笑容变得如糖般甜蜜：“那个被你亲手射死的女人，她就是你最心爱的落落呀……”
林幽的面容变得如纸般惨白。
银诡蓦地放声大笑起来：“你亲手杀死了你最爱的落落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怜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幽双眸血红，脸色苍白，疯了一样往殿外跑去，殿外的将士们看到林幽从寝殿里冲了出来，纷纷围上去问道：“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儿？”
“滚！”
林幽神色癫狂地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往翻身骑马，攥紧缰绳掉头往宫外驰骋而去，心脏像是被人揉碎扯烂一样。
满脑子都是云落落的脸。
落落……
他的落落……
他最爱的落落……
林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宫里来到洛京城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用手从城楼下那堆尸体里挖出了云落落的……
他只看到云落落那具被摔得变形的身体上沾满了鲜血，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死前惊惧交加的绝望表情，林幽无法想象，云落落亲眼目睹她被他杀死时，心中该有多么的绝望和恐惧……
林幽浑身都在止不住地轻颤。
脸上血泪横流，神色癫狂。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将云落落已经变冷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双手不断地用力，抱得越来越紧，像是要将她永远地揉进他的骨髓里，永远都不跟她分开一样。
银诡如同青烟般附在林幽的耳畔，用恶劣的语气，讽刺地嘲笑他。
“亲手杀死自己心爱之人的滋味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很难过哈哈哈哈哈？”
“谁让你这么弱呢，我只不过是换了两个诡面，就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我让你亲手杀死你最爱的人，对你也是一种仁慈，不是吗？”
“你说她死的时候，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她心中是不是在恨你？被心爱的女人痛恨是什么滋味呢哈哈哈哈哈？”
在银诡的嘲笑声中，林幽伸出两根苍白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扎进他的眼眶里。
鲜血喷涌而出。
他挖掉了自己的两颗血淋淋的眼珠。
银诡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睁大了一双妖瞳。
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你疯了吗？！”
林幽苍白俊秀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窟窿，正汩汩往下蜿蜒着猩红色的血液。
他捏碎了手里的眼珠。
林幽双眸空洞：“我有眼无珠，错杀落落，我要这双眼睛有何用？”
模糊的血肉从他指间滑落。
他将碎肉脓血全都扔到了地上。
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他手里捏碎的不是他的眼珠，而是两颗核桃。
在银诡惊恐的眼神里，林幽脸色苍白，眼窟窿流血，伸手轻轻地拔出了云落落胸前的雕翎箭，低头眷念地吻了吻落落的墨发，声音沙哑地说道：“落落，等等我，我马上就下来向你赎罪。”
“快住手！”
察觉到林幽想要做什么，银诡骇惶地向他扑过去，想要阻止林幽殉情。
但林幽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他用那支杀死云落落的雕翎箭，用力地贯穿了自己的心脏，整根雕翎箭都刺透了的身体，箭尖往下淌着血。
一滴两滴，全都落到了地面上。
“你不能死！”
银诡神色惶惧地扑到他身边，惊恐地将浑身的妖力都灌到他身上，想要从死神手里抢过他的性命：“你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你死了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女人！你喜欢她的样子是不是？我以后可以变成她的样子永远陪着你……”
银诡颤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恐惧。
“你怎么能够殉情呢？你死了这个世界就会灭亡，你不能毁灭这个世界……”
天空中突然翻涌起乌黑浓云，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震荡，神火砸到地面上。
银诡惊恐地擡头望天。
她看到世界如同被撕碎的画卷。
这个世界即将被湮灭。
银诡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恐惧。
但林幽苍白的俊脸上却很平静，平静得令人觉得可怕，他牢牢地抱紧怀里的云落落，眷念地蹭了蹭她冰冷的脸颊。
那双眼窟窿里汩汩流着鲜血。
“我只要我的落落。”
至于这个没有落落的世界……
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在银诡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整个世界都开始倾塌溃裂，四周响起无数痛苦哀嚎的声音，但很快哀嚎的声音就在一瞬间消失，世界蓦地陷入了永寂。
这个世界彻底坍塌了。
林幽死后，化作了厉鬼幽。
他以为自己死后就可以去地府里找云落落赎罪，但他太天真了。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地府。
死后的世界是一片漆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幽的眼睛都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流浪在漆黑无声的虚无里，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年，或许是百年，或许是千年。他的心变得越来越绝望，他害怕他会永远流浪在这片漆黑无声的虚无里，再也见不到他心爱的落落。
那就毁灭吧。
把漆黑无声的虚无全都毁灭。
这样或许就能在地狱里见到落落了。
厉鬼幽无师自通，学会了死灭之力，他撕碎了虚空，来到新的世界里。
这里鸟语花香，灵力充沛。
他听到了凡人们的声音。
“他是鬼吗？”
“他的眼睛怎么瞎了？”
“快去请清玄门的仙长来捉鬼！”
厉鬼幽的眼睛已经瞎了，所以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却可以听得到众人的声音。
他逢人就问：“你见过我的落落吗？”
“你认识落落吗？”
“你知不知道落落在哪里？”
凡人们把他当疯子，用菜叶子鸡蛋砸他的脸，但厉鬼幽却丝毫都不在意，仍旧固执地询问他遇到的每一个人。
“你见过我的落落吗？”
此地是清崖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崖州的百姓们就时常看到这只厉鬼出现在城州附近。那只苍白俊美的厉鬼，双眸被挖，变成两个血窟窿，血窟窿汩汩往下滴着血，像是永远流不完一样，他的身上穿着血迹斑斑的铠甲，胸口插着一支冰冷的雕翎箭。他浑身上下都缠绕翻涌着墨黑色的鬼火，看起来十分恐怖。
众人不敢靠近他，时常用菜叶打他。
但厉鬼却从未伤害过凡人。
或者说。
他根本就没有将这些凡人放在眼底。
后来清玄门的道士们来驱除他，他们将他困在法阵里，念经诵咒，想要用经文超度他，但厉鬼幽却踏破了法阵。
“你们太弱了。”
厉鬼幽轻轻地擡手。
那些超度厉鬼的符箓顷刻间化为灰烬。
众人发出惊恐的抽气声。
“这只厉鬼身上的怨气怎么这么重？”
“他是千年的厉鬼。”
“快去请师尊！”
后来厉鬼幽碰到一个怪老头，老头叫做清玄子，清玄子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个想要帮他寻找落落的人：“听说你在找人，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厉鬼幽赶路的身影停顿了下来。
“她叫云落落，十九岁了。”
清玄子道：“老夫陪你一起找。”
他们游历千山寻找云落落的踪影，在江河湖海山川峰岳里留下足迹，但终究是一无所获，清玄子道：“按你这么个找法，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她。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找到她之后该如何自处呢？”
厉鬼幽擡起茫然的脸。
“自处？”
清玄子道：“你是千年的厉鬼，身上怨气太重，连老夫都无法渡化你，更何况是那个年轻的姑娘？你找到那姑娘之后，难道想要她跟你做一对鬼夫妻吗？”
厉鬼幽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舍得让落落沦为鬼妻？
清玄子道：“那就随老夫修行吧，你这根骨是千年难遇的修仙奇才，若是做人的时候跟着老夫修行，二十年内必定可以飞升成仙。只可惜你太早堕入鬼道，这鬼道是六道里最难成仙的玄道，但也未必不能成仙。你天赋绝佳，若是能及时悬崖勒马，他日定然能够位列仙班。”
厉鬼幽道：“我不想位列仙班。”
他只想向他的落落赎罪。
清玄子道：“但你也得先找到那位姑娘之后，才能亲自向她赎罪。这世界讲究因缘际会，功德恶业，你找了那位姑娘一千年都没有结果，证明你的功德还不够。只有跟随老夫一道修仙，扶危济困，斩妖除魔，才能攒下足够的功德去见她。”
“扶危济困，斩妖除魔？”
厉鬼幽茫然地念着这八个字。
清玄子道：“老夫见你时常默不作声地拿着一个红色的剑穗发呆，想必你生前，一定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老夫不会问你为何会变成厉鬼，因为那是你的过去，老夫只想救济你的未来，你要成为更好的人，才能去守护你想保护的人。”
厉鬼幽茫然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守护……”
他曾立下重誓说要守护他的妻。
但他却太弱了。
最终被一个妖害得跟妻子天地永隔。
他要变得更强。
他要重新履行他的誓言。
他要永远守护他的妻。
清玄子郑重地问：“你可愿随老夫一道修行？”
厉鬼幽听到他坚定的声音。
“我愿意。”
后来厉鬼幽拜清玄子为师，学会了天地大道，修仙之法，死灭之力大增。
清玄子烧了一身干净的霜衣，跟一条雪白的轻纱给他。厉鬼幽终于脱掉了过去那身血迹斑斑的铠甲，换上了一身干净雪白的霜衣，他用雪白的轻纱覆眼，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仙人般纤尘不染。
但他身上却缠绕翻涌着墨色的鬼火。
这提醒他仍旧是一只鬼。
清玄子说，那漆黑的鬼火是他的怨气。
林幽可以超度万鬼。
但他却始终无法超度自己。
这个世界上，只有云落落才可以渡他。
悠悠百年转瞬即逝。
清玄子寿终正寝前告诉他：“你找了她千年都没有找到，说明那位姑娘不在这方天地里。你自虚空中来，自要去虚空中寻她。大道三千，但殊途同归，只要怀着一颗向善的心，你总归是能寻到她。”
清玄子苍白枯槁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林幽的头，突然变成了淮安侯的模样，声音里带着苍凉的悲悯之情。
“去吧，孩子，老夫将你困在这方天地里太久，快去找你心爱的姑娘吧。”
“谢谢师父。”
厉鬼幽斩碎了虚空。
向更加浩瀚寂静的虚无中寻去。
他踏碎了虚空，超越了虚空，虚空在他脚下，不再是虚空，而是形成了道。
他在无垠的寰宇里，寻遍了一千多个小世界，都没有找到云落落的身影。
直到那日，有人打开了妖门，企图连接两个维度不同的世界。厉鬼幽遵循着清玄子临死前的教诲，扶危济困，斩妖除魔，他从妖门里降落到那个世界，想要将这些扰乱寰宇秩序的妖彻底地清除。
但在落地的一瞬间。
原本死寂的心脏蓦地涌起悸动。
他慌乱地擡起一张苍白的脸。
双眸被轻纱覆盖。
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却能够感觉到万物生灵的气息。
他的眸光，穿越了汹涌的人群，穿透了时光，落到了云落落的身上。
三万多年孤独的跋涉。
他寻遍千界，历经万年。
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他心爱的妻。
.
厉鬼幽从床上清醒了过来。
房间里没有人。
他走出房门，听到了云落落的声音。
“林幽，不要碰我的葡萄藤。”
厉鬼幽的双腿猛地停在了原地。
心脏蓦地刺痛起来。
他寻遍千界，历经万年，终于找到了他心爱的妻。但他却没有想到，他的妻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林幽。
作者有话说：
厉鬼幽：我好绿。
林幽：我也好绿。
云落落：绿色好，绿色养眼，多看看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