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第二次

小悟似乎很是困惑,那一刹那他脑袋里想了很多,他紧紧地盯着迷你美穗脸上和触手上的血迹,睫毛抖了抖。

他还没去看那具尸体,便用手指揪起美穗的后领子,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双脚悬空的迷你美穗满头雾水,任由他把他提起来。

两个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不说话。

小悟卷起袖子,一言不发地将她放在热水龙头旁,用手擦去迷你美穗脸上和触手上的血迹,至于衣服上的血迹,他一揉就搓开了。

等到美穗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他再把迷你美穗用吹风机吹干,再仔细去看尸体,残留的痕迹令他说不清道不明地松了一口气。

“小悟,”美穗出声了:“你在干什么呀?”

小悟只是指了指那具尸体:“……不是你做的。”表情很淡。

“啊,确实不是我做的,”美穗说:“说起来有点复杂,袭击者你可以理解成像咒灵一样会对人类有恶意的东西吧……”

小悟的深吸一口气。

他的表情非常复杂。

在美穗没有走进他的生活之前,小悟的道德感,其实是非常薄弱的。

生命的重量,他不懂,如何对待他人,他也不懂。

约束自身,也不过是靠着心里的一点渺弱的善念来形成约束,他甚至也想过要杀人。

等到他的身边出现了同伴以后,他忽然就能够和人共情起来,至少他对他人的情感,并不是虚假的,他的情绪变得强烈起来,甚至愿意去体谅他人。

他甚至隐隐觉得,为了身边这些人,他也能够去杀人。

美穗表现出的异常一面,他也会感到焦虑。

当他看到美穗身边有一具尸体,他以为是美穗做的,他第一时间思考的是怎么处理痕迹,并想知道美穗为什么会这样做。

等到他发现痕迹并不对,不是美穗做的,他才发现尸体的事情只是乌龙。

原来他会选择她,这种感觉到了他自己都会吃惊的地步。

他的道德感仍然摇摇欲坠。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才心情复杂,对生命的那一点渺弱的善念才后知后觉地从他心中升腾起来,带来一点波澜,这点波澜不过是神对蝼蚁投下的同情一瞥。

他再和身边的生命待在一起,这种感觉难免有些奇怪。

“生命的重量,我不懂啊。”小悟显得有点迷茫,他像是那种彻底放空自己,不知所措的感觉,冰蓝色的瞳孔与浅白色的睫毛发色带来冰凉清爽的薄荷感。

“没关系,我也不太懂,”迷你美穗叉腰说:“要听听我的办法吗?我的办法是:选择你能接受的方法去对待。”

她这个时候倒是开始分享个人经验了。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小悟问。

“……”美穗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也许我更希望你自主选择?”

她这才意识到,她之前可能干涉小悟太多了,在人生重要的事情上有必要帮助他厘清态度,但让他成为家主,或者选择之后做什么,都应该随他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了,”小悟这时才开始算账,他紧抿着嘴唇,用犀利的表情盯着她:

“所以你大半夜的去干什么去了?!”

迷你美穗的表情显得很是吃惊,她像是没有想到,小悟会这个时候忽然选择向她发难。

“我……”迷你美穗磕磕巴巴的,根本没想好要用什么借口。

“我就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小悟忿忿地看着她,他伸出手疯狂地摇晃她的小肩膀,试图用摇晕她的这种酷刑令她招供:

“说啊!可恶!”

“我没有做什么啦!”迷你美穗的头发被摇晃得乱七八糟,头也有点晕,显得有些可怜。

“骗人,”小悟分析道:“你现在的表情有‘丈夫在外偷吃回家本以为笨蛋妻子不会质问结果惨遭怀疑猝不及防’那么慌张!”

“这么长词语的是什么鬼啦!形容也相当的怪啦!”迷你美穗哭笑不得,她抱头下蹲,背对着他,眼神上下游移。

小悟立刻领悟了:“你去看那个小白脸啦?!”

对于绿眼睛嘴角有疤的甚尔,小悟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气质懒洋洋的,不像是有什么正经工作的人,小悟承认他有几分姿色,但小时候绝对没有他长得可爱!

说到底,谁去拜访别人的时候会鬼鬼祟祟藏他身后,上身还要穿紧身黑t恤露肌肉啊?感觉更像是在歌舞伎町鬼混的那种的笨蛋!

要不是当时时间很急,他非得跟他打一架。

他气急败坏地说:“看他的那个样子,很像是自己都要吃女人软饭的人,你都穷到要自己出来讨生活了,肯定他对你也不好!你想着他干什么啊,”

小悟如此推论后,用一只手指推了推她的额头,颇有怒其不争的意味,迷你美穗被推到一屁股坐下来,小悟理直气壮、大言不惭地说:

“你要知道现在是谁在养你!我一个人每天要养九口人(六树一菌一手一美穗)很辛苦的!你还做这种伤害我感情的事情!”

美穗对小悟的态度非常端正,她把两只手放在前面,不停地露出诚恳的表情,点点头,或者鞠躬,感觉好像那种对待顾客疯狂道歉、态度诚恳的职员:“是,是,非常抱歉……”

她伸出双手和触手试图去缠住小悟的手撒娇。

“放开我!你这叫藕断丝连的行为!是非常严重的!”

小悟还在生气,他心里酸酸的,不吃这一套,美穗扑上来黏住他的手,他就推开,她黏住,他就推开,如此循序反复。

直到美穗的表情变得哭唧唧的。

“不准再去看他!既然你现在已经被我养了,就要一心一意!”小悟幽幽地说。

迷你美穗的表情表现出了一点挣扎和为难。

美穗居然还在犹豫!

小悟气得不行,于是连续一周时间,小悟都不想要她在他的床上睡觉,还强行抱着小手亲亲不撒手,很明显是给美穗看的。

美穗只好抱着小被子,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小房子里,小房子孤零零的,只有小相册陪她,她得去睡既没有小悟又没有小甚的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美穗开始变得比过去更加害怕孤独,甚至到了忍耐都会觉得痛苦的地步。

她害怕和这么多的人类在一起热闹过,到最后却仍然只能剩下她一个人。

于是她每天晚上都偷摸摸地跑到小悟床上睡觉,到第二天小悟要醒来以前再匆匆离开留下痕迹。

小悟当然也发现了,他还在闹别扭,于是他装作没有看到,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甘心。

“真是的,总是感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他背过身去,闭眼不去看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小人,“六眼”却不自觉地关注着她。

一觉醒来,禅院甚尔躺在金色的沙滩上,再不醒来,他就要被晒成肉干了。

他用手挡了挡阳光,四处看了看。

他家的章鱼一点都不担心他,相反,它快乐地像个弱智一样,正在海滩捕食螃蟹和鱼,见甚尔醒来,它用触手晃了晃肥美的螃蟹,意思是问他要不要也来干饭。

偶尔还会有外国人在这附近出现,禅院甚尔在询问过路人后,他确定他又重新的回到了新西兰的海岸边,他登上那艘游轮附近的海岸。

那艘游轮就这样的沉海了,船上的人好像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以他醒之前所在的深海的位置来看,怎么都不可能是自然的洋流将他送过来的。

“呵。”

甚尔旁若无人地笑起来,他越笑越大声。

章鱼被他忽如其来的笑吓了一大跳。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手臂,那里曾经被冰凉粗壮的触手缠住,那不可能是错觉。

他就知道。

“她来过……是不是?”甚尔说。

章鱼明显听懂了,但它装作听不懂地举起一只被太阳蒸得有些干的小章鱼,像是在问甚尔“老兄,不吃螃蟹的话,你要不要整点章鱼?”

甚尔婉拒了,他在附近摘了点果子准备先凑合一样,海鲜什么的他算是看腻了,他暂时不想吃鱼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事情去做了。

“永生之酒,深潜者,拉莱耶,克苏鲁。”他低声喃喃。

他在会明年这个月的时候再上一次从新西兰开往阿根廷的游轮,同时,他开始暗地里追踪那群在海上失踪的炼金术师的踪迹。

他现在承认,分离的确是很有必要的,能够让他意识到一些必要的事情。

他的人生,开始有了他一定要追寻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