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
其她人见萃心出来了,都起哄道:“怪道妳不走,说萃心姐姐可能会出来,果真出来了!”
萃心是太女跟前的人,那日得了太女的准话,说要帮她把意中人的宫档销掉,她欢喜无限,还跟相熟的宫人们都散了吃食,另打了二角酒给看守门户的密卫们,让她们多多留意,若是有人来寻,让他进来歇脚。
“他身子不好,受不得风哩。”
如意看到萃心的那一瞬,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他双颊绯红,站在灯旁,原本因病苍白的肤色也被染上了暖意,看起来健康了许多。
萃心加快几步,又缓下来。
她想起当初推人下山崖时,那小郎子冻红的双手徒劳地来扯她裙摆,嘴里小声求饶:“姐姐饶命!我不会说出去的!”
见萃心说不通,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小郎子双手无力地拉扯着萃心紧紧箍在他脖子上的手,徒劳地哭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腮边,就凝成了冰棱,挂在他俊俏的脸上,不见狼狈,反而添了许多楚楚可怜。
萃心向来的硬心肠多少有些被打动。
她暂缓了收紧的力道,淡声问:“妳有什么心愿吗?”
称心先是呛咳了几声,贪婪地呼吸着好不容易挤进气管的冰寒空气,然后在北风中打着抖说:“奴有一个弟弟,只比奴小一岁。他住在……”
萃心耐心等他说完地址,承诺道:“我会替妳照顾好他。”
称心虚弱一笑,紧紧闭上了眼睛。
萃心缓缓走向如意,看着他亮亮的双眸,心中哀叹: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得知太女现在就要召见自己,如意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皇储要见我?”
萃心恢复了她身为东宫唯二大宫婢该有的威严,表情如常,冷静地说:“是。殿下说,既然妳来了,择日不如撞日,让妳现在就去谢恩。”
如意有些踟蹰:“可是,我今天穿的太普通了。会不会怠慢了太女?”
宫人们平时办差时,穿些耐脏方便干活的衣服是简省,不适合见贵人。
底下人得到召见,往往要梳洗更衣,将最得体的能见客的大衣裳穿出来,才不会脏了贵人的眼。
这种规矩便是在宫里也是一样。
萃心略有些哀伤地看着他:“不必,这样就挺好。”
如意知道,太女召见,身为宫人的他没有办法拒绝,也不能借着梳洗换衣服来拖延。
从来只有下位者等上位者,哪里来的上位者等候下位者呢?
他收了羞涩的笑容,跟在萃心身后,微垂的双眸里满是激烈的情绪。
他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东宫占地很大,约是皇宫的三分之一,从最外头的大门进去,还要穿过数道宫门,数层庭院。
走到一个拐弯处,萃心猝不及防被人拉进一旁的假山丛中,如意一怔之后,也急忙追过去。
萃心刚要叫,从吾急促地打断了她:“别叫!是我,从吾!”
萃心这才返身看清对方的模样,她惊疑不定:“妳鬼鬼祟祟干什么?”
如意恰在此时跟了进来,从吾反应飞快,弃了萃心,一把拿住如意,手搭在他细弱的脖颈微一使劲,如意眼前一黑。
萃心大惊失色,扑上去抢人:“妳干什么?放手!他是我的人!”
从吾又向萃心确认了一遍:“妳的人?可信吗?”
萃心想着如意恐怕马上就要被太女弄死了,脸色灰败地点点头:“能。”
从吾没有想那么多,只当萃心担心自己杀了他,她松开了手,把如意放到萃心怀里。
如意身体本就不好,冬天又大病了一场,一得到自由立即软倒下去,所幸被萃心接住,才没有躺在地上,或是撞到假山的石头上。
萃心低头去确认他的情况,看他呼吸都弱了不少,眼中泪光盈盈地望着她,心内绞痛。
刚才一时情急,现在才想起来,如意被从吾掐住脖颈的样子,跟当年的称心几乎一模一样。
她一阵后怕,将人轻轻抱着安慰,没好气地仰头甩了句:“妳疯了?在这儿动手!”
从吾已经顾不得了,她急问:“我弟弟的事怎么样了?”
萃心现在哪有工夫想她弟弟,气不顺地说:“我没办法!”
从吾忙活了一夜,眼都怄红了,整个人看着有种神经质的憔悴,她追问:“妳跟殿下提了吗?殿下怎么说?”
如意已经缓过来了,靠在萃心怀里小口小口地吸气,双手捂住脖子,十分害怕的模样。
萃心心疼得无以复加,不高兴地应:“我跟殿下提了,殿下听到是皇上下令审的,也没说什么。”她顿了顿,劝道,“便是殿下想帮,那可是皇上下的令啊!”
从吾崩溃地抓了抓头发:“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萃心联想到怀中的如意一会儿恐怕也要没有了,不禁悲从中来,落下眼泪:“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那是皇帝,是皇储,是大瀚之主。
她们想要人活,人才能活;她们想要人死,谁又能救。
“不,我们有办法的。”从吾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定定看向了萃心的眼睛。
萃心立即猜到了她的意思,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砰跳。
从吾深吸一口气,用词含糊地向萃心提议:“那个人在这儿,我们可以利用。”她们可以让替身假扮太女,先解决眼前危机。
那是她给自己留的后手。
万一萃心劝说不成功,她就打算用这一招的。为了更加万无一失,她将除了东宫需要的脸替之外的声替也带来了,现在就藏在密道的密室内。
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真的到了这样的地步。
利用替身帮助她们,看起来倒是一个好主意。
萃心眼前一亮又马上暗淡下去:“没用的。就算能瞒过一时,也会很快被发现。”
到时候她们想要保护的人不仅要死,还会死得更惨,更痛苦。
从吾上前一步,把互相之间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压缩得更狭窄:“那就不让这件事被发现!”
从吾身形高壮,俯身下来时压迫感极强。
她目露坚毅之色,像是说服萃心,又像是说服自己:“也许并不会被发现。萃心,我需要妳帮我。作为交换,我也替妳办一件大事。”
从假山丛里出来的时候,萃心眼泪已收,如意也缓过劲,只是颈上多了串珍珠短链。
这条珍珠短链刚才是戴在萃心身上的。
她们这番举动,便是落在外人眼中,也只是小情人躲在假山丛里说了会儿私密话。
只要没人上手扒如意的领口,就不会知道珍珠项链其实是为了遮住他颈上的指痕,并不是暧昧的产物。
时间紧迫,这里也只是从吾暂时营造出的一个无人巡视的空间,很快就会有人经过,她们并没有交流太多。
萃心在从吾询问她为什么落泪的时候,只是言简意赅地表示她想要身边的人顺利出宫,而太女似乎不准。从吾也很快地就答应了帮助她,并提出这两件事其实可以合并成一件来办。
二人多年共事,自有当差培养出来的默契,三言两语就将立场阐述清楚,又约定了如果太女将如意留下来,先将计就计答应,再见机行事的计策,就匆匆告别,完全没有注意到如意在听到萃心一心想把他送出宫时,眼中一瞬的怔愣与不甘。
再度回到去见太女的明路上,萃心压低嗓子叮嘱他:“如意,妳不用担心,我答应会送妳出宫,就一定会办到。一会儿见到殿下,殿下让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救妳!”
如意落在她身后两步,轻轻嗯了声。
萃心看他乖巧镇定,心放下了大半。身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闭上了嘴巴。
路上已经耽搁太久,接下来的路程,萃心稍稍加快了脚步,也没再同如意说话。
随着离东宫寝殿越来越近,一直垂着头的如意也慢慢仰起脸。
他不想出宫。
刚才在假山丛中,那个叫从吾的将军和萃心讲的话他听的不是很懂,但他能感觉到东宫将要发生大事。
而他的目地,就是在这件大事发生之时,趁乱完成他的计划。
从吾和萃心仓促制定了个粗糙的计划后,二人分头行动。
萃心依着太女的命令,先带如意去殿下跟前谢恩。
而从吾,则通过假山丛中的密道入口返回密道,将她们计划的核心——太女的替身——带出来。
如果太女没有病重,事情可能会比较容易。
从吾跟了太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向太女求情的话,太女有很大的可能会同意她的请求。
可是太女经历过那样一晚就病重不起,是皇帝亲自下令要彻查那夜服侍的小郎们,这种情况,就算太女还念着她们的主从情份,也不可能让她如愿。
除非太女认为她和从吾的主从情份足够大,愿意替她出头向皇帝求个恩典,不然从吾的胞弟恐怕在皇帝面前和其她儿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险些害死她宝贝女儿的骚狐郎。
说不定还因为这件事,连带着也会厌弃从吾,让她的仕途中断,甚至有牢狱之灾。
殷夜熹: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节日快乐!女性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