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族

灭族

皇帝被后世流行的茶言茶语气得脑瓜子疼。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东西!

她让俩小孩相处是为了这?

皇帝一时血气上涌,眼前已经黑沉一片了,仍然觉得一阵一阵的发懵,身形一晃,几乎扑下床来,好险被殷夜熹及时接住。

殷夜熹将皇帝抱回床上,放平躺好,觉得皇帝的身形看着壮实,其实并不沉,触手绵软,应是有些虚胖。皇帝的身体没有想像当中壮实。

皇帝被扶回床上躺好,气若游丝,却还是耐着性子,顺着宝贝女儿的思路往下劝:“他或许不会,他那个母亲不是个好相与的。妳得多加个心眼。”

殷夜熹对此表示赞同。

任倾么?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能以一介商贾之身,替儿子谋得一国之父的身份尊荣,从而使整个家族都往上跃升了不止一个阶级,非常人能达。

更何况她还有着极大的野心,妄图染指皇位。

假使任雅书顺利当上新皇后,任家连出代两皇后,任家参在皇位继承人身体里的血液比殷家还多,将来的新帝会亲近谁一望而知。

那么任倾就可以凭借这一点干涉新帝的教育和成长,利用两代任皇后提出垂帘听政,从而达到她本人干预朝政的目地,甚至是……取而代之。

任家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不过,殷夜熹想,任倾的算盘恐怕是打不成了。

因为她来了。

得知宝贝女儿终于有了点明悟,开始为之前的不成熟举动后悔,皇帝心下稍安:“不急,母亲有办法。”

不过就是一碗药的事。

就说不想在大婚之前闹出什么不好看的,让任家子先避着孕便是。

至于别人那儿。

“也送碗补药去,对芽儿就说是一样的。”

至于任家会不会硬咬牙说避子汤无用,虽然任雅书喝了凉药,还是怀上了这种鬼话,皇帝也不怕无法应对。

小孩儿可难养活,这里头能做的文章多着呢!

说了这么一堆话,又发了一通火,皇帝也乏了,摆摆手让“太女”回去。

“朕说的事,妳记得照办……算了,还是朕来办。”

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

不过没关系,太女对任雅书有情义,她这个当皇帝的可没有。

殷夜熹顺利度过这次召见危机,出了殿宇,回到东宫。

皇帝暂时失明的消息对外是瞒着的,但对于一些绕不过去的人,还是能告知一部分真相。

从吾听闻皇帝病重,犹豫地问:“圣上很惦记太女殿下?”

那毕竟是她的前主子。而且以大瀚的习俗,便是杀人犯上了断头台,也有最后法场得见亲人的临终关怀。

皇帝一病就召见太女,可见是多么看重关心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女儿,这个时候她们却送了殷夜熹这个假太女过去,实在是有违人伦。

殷夜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问她确认过童儿的安危没有:“算算时间,也该送到地方了。

“他虽看着无碍,到底是经过一场大事,难保这几日精神状态不出问题,又或者听了其她迂腐之人说些有的没的。妳很该多关心关心他,放个可靠的人在他身边跟着。”

有的时候创伤后遗症并不会在当下发作,会延时。又或者,他尚且年轻,受不得激。

从吾到底好不容易救下这个胞弟,总不能把人平安送出去了反而因为其她原因再闹出别的事故。

殷夜熹:妳的弟弟才刚被皇帝和太女俩母女祸害了,妳却在这惦记她俩的亲情?怎么帝储的亲情是亲情,妳的就不是吗?真是操多余的心。

从吾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一时无言,终是叹了口气,自去确认胞弟安危,没再替真太女说话。

萃心有些懒惫。

如意对真太女的态度太过异常了。

刚才还想去给真太女送饭,被她拦下来。

便是因为太女是个女人,如意是个男人,太女的饭食药品等一应事务都不该由如意接手。她和小石头会负责的。

从暗室上来,萃心终于有心细细去思考如意的事。

一开始她也只往女男之事上想。

因有童儿前车之鉴,她先想的是会不会如意也跟童儿一样,被皇太女往常精心营造出来的完美形象所蒙蔽,对皇太女有绮思。又觉得经过了童儿一事,如意不会还看不清现实,便是有什么滤镜,也该打破看穿了。

如今看来,恐怕不是这样。

如意的态度,像是同太女有什么仇怨。

以他卑微的身份,和今年春天才入宫的经历,理应是同尊贵的皇太女没有交集才对,那么,或许是他的长辈、友人同太女有前嫌?

萃心是东宫大宫婢,在对如意起心思之时,当然对他有过基本的了解。

当下,如意的档案信息就在她脑中过了一遍。

如意的档案很简单,像一杯清水一样干净透明。

他双亲早逝,他和哥哥打小就被亲姨妈收养。姨妈是个做粗活的,姨父也要替有钱的邻里洗衣赚家用,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是田间地头跑着长大的,根本没空管他们。

他和兄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吃都不敢多吃,只敢吃个半饱,成长时期身体没能得到足够多的营养,生得就比旁人细瘦,体弱多病。

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他兄弟二人都生得一副好相貌。

年前,他的哥哥被有钱人家聘了去当小侍——说是聘,其实就是出了点钱,买断了哥哥的一生。那家人看得严,也不许小侍同原来的家人多联系,嫌弃他们穷苦人家,怕沾上什么穷病。

他一个小郎子,没了相依为命的哥哥,也不好意思再吃姨母家的饭食。

他生得比哥哥差些,身体也更弱,凭他的条件,怕是连被买去大户人家当小侍都困难——谁会要一个体弱多病不好生养的男人?

他不想被随便塞进哪个陌生女人的房中,便在今春选宫女的时候前来报名。

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如意的母父死得很早,当时皇太女还是个三岁幼儿,不可能是因为此事死的。之后他的人生里也没有经过什么大事……不,不对!

萃心猛地睁开微阖的眼。

如意的哥哥,叫,什么来着?

殷夜熹前十来年都是替身,常年被封闭在小院内,平时出任务时接收到的外界信息有限,如今她得二十四小时假扮皇太女,就得知道更多甚至是全部的信息,不然就很可能因为一丁点细微的问题暴露。

不是都说魔鬼隐藏在细节中?一些细节上的疏忽大意,往往是许多大事衰败的开端。

她深以为然,于是回到东宫就下到暗室,想要撬开真太女的嘴巴。

真太女一开始咬牙嘴硬不肯说,反而对她破口大骂,说她和束阿英、小石头都是下等的贱民,居然干出这么狗胆包天的事。

“妳们不过是件器物儿,还敢有异心?皇家供妳们吃穿,让妳们见识到京都繁华,妳们不感恩,反倒做出这种犯上作乱的杀头大罪!”真太女说完一大段话,只觉得脑子缺氧,狠狠喘了几大口气才缓过来,“等孤得救,妳们一个个的,全跑不掉,都得抄家灭族,车裂活剐!”

殷夜熹静静等她骂完,方才微哑缓应:“我等,还有九族吗?”

暗室内霎时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桐油火把适时发出噼啵细响,惊得真太女回过神。

她有些气虚,一时想不起来当时底下人是怎么办的事。

好像,是都杀了的。

找到合适的孩子,掳走当做替身,至于家人,为防节外生枝,是斩草除根了的。办事的人从她们家里得到的钱财,便算作她们的额外收入。虽说这些人家都非富贵,但无本的买卖,总是不亏。

真太女略有一丝心慌。

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知道一些人若是有了亲人夫女,便如有了软肋,做事时往往不愿做绝。可人一旦亲友俱亡,了无牵挂,往往做事容易偏激狠戾,不会和软。

真太女的面上本就因为疼痛有着细密的汗珠,此时因惊惧紧张而冒出豆大的冷汗,湿冷一片。

她色厉内荏:“母皇只有孤一个女儿,她一定不会放过妳们的!等母皇派人找到孤,妳们一个个的,全都不得好死!”

殷夜熹幽幽叹了口气:“该说的不说。”

她的目光同守在真太女边上的束阿英一对,装扮一新的束阿英就站起来,手掌伸向被铁链锁着的真太女。

真太女猛地被人提起一边胳膊,用力挣扎起来,嘴里慌张地喝问:“干什么?妳们这些贱民要干什么?孤可是大瀚皇储,别用妳的脏手碰我!丑八怪!”

束阿英脸上的伤已经好不了了,上过药之后,也只能保证不再恶化,今后的人生都要顶着一张疤脸过活。

真太女的话激怒了她。

束阿英冷笑一声,手下用力,握得真太女哀叫出声:“啊!好痛!丑八怪!孤是不会说的!”

真太女认为自己久经病痛,对疼痛有一定的忍受度,肯定不会那么快屈服。

束阿英伸指在她骨折伤口里搅了几下,她就理解了什么叫痛彻骨髓,瞬间软了腿痛哭求饶,并大叫从吾的名字。

“从吾,从吾!妳是死了吗!怎么能让这些贱东西这样欺辱于我!呜呜呜呜呜!”

从吾一直守在暗室之外,听得心情复杂。闻言下意识地往里走了一步。

殷夜熹却侧身一步,拦在她面前。火光被殷夜熹挡在身后,她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其实一直想问,将军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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