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江畅风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殷灿才把后头更难听的话都吞了回去。
看殷灿这么不争气的模样,江畅风苦口婆心地劝道:“灿儿,娘不会害妳。妳与圣男成婚,益处多多。”
她们的计划听起来颇有可行之处,但她们有最大的缺点:她们没有兵。
正如江畅风先前考虑的那样,若把宫里的那个,跟她们抓到的别雨石放在一处,旁人可能分不出谁是谁。
宫里的那个没有皇室上一辈作证,她们又何常不是呢?
两边都没有有力的佐证的情况下,当然是谁拳头大谁有道理。
或者说,就算一方为真,一方为假,只要假的这个有足够的武力,照样能把真的那个锤下去。
只有手里真正掌握了武力,她们的计划才有可能实现。
不然,就是纯粹的送菜。
江畅风早年在江南一带经营,颇有声名,是为着殷灿将来就藩准备的。哪知世事难料,人生路直奔篡位一路狂奔。她带着女儿一路南下,各方游说,终于找到一个能跟她们合作的武装势力。
为此,她还说服了对方的圣男,抛开她们民族的习俗,依着汉人的规矩跟殷灿成婚,以便将来合法地“共享富贵”。
这是江畅风为了让两边深度捆绑而做出的努力。
“这只是权宜之计,是让圣男能在中原地区合法行走的手段。”
在汉人看来,一个男人是不能顶门立户的。
“至于私底下,当然一切以圣男的想法为先。”
昆弟想了想,同意了。
反正对于她们环族来说,根本没有婚姻的概念,而江畅风提出的也只是举办仪式,并不在汉人的衙门上档,若是今后想反悔,直接抽身便是。
不过,关于人选,昆弟有点疑问。
“不是跟殷烨结婚?”
她们不是打着真龙皇帝的旗号,要扶真的殷烨上位吗?那应该让他跟真的殷烨结婚,怎么换了别人?
“殷灿是谁?”
江畅风根本不尴尬。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烨儿是我的大姪女,灿儿是我的二姪女,她们是亲姐妹。”
江畅风发挥她的长处,用三寸不烂之舌开始瞎扯。
“江山皇位是殷家老祖宗打下来的,烨儿不能让这些在她手上弄丢,发誓要夺回来。但是烨儿经过被篡位一事后,有些心灰意冷,无意权位,决心夺回江山之后,将皇位禅让给她的妹妹,也就是要与您成婚的灿儿。”
昆弟:……
妳看我信吗?
既然无意权位,那就隐姓埋名当老百姓好了,干什么又要去夺皇位啊?夺完皇位还要让给妹妹?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昆弟当然是不信的。
不过他也懂这是江畅风说话的艺术,恐怕那个殷烨的身份也不真,真正想要坐天下的人是殷灿。
不过这没关系,他反正也不需要知道谁真谁假,他只要抓住机会就好了。
殷灿想扯虎皮做大旗,他又何尝不是?
她们环族的人无论女男,各个英勇善战,悍不畏死,偏偏被汉人压制得只能生存在这片物资匮乏的树林中,早就恨死了汉人。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让他能拉起义师,将来若是成功,还能入主中原,他才不会轻易放过。
至于这几个汉人之间的弯弯绕,他不懂,也不需要懂。
他是神象国的圣男,手里有兵,有粮,有权,只要他能真的打下一片地盘,和他结婚的人是不是真的中原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在他的部族,可是男子为尊。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杀掉姓殷的,他自己当皇帝,也谓为不可。
至于那些中原人会不会反对……谁反对,他就杀了谁。
昆弟意味不明地笑着,微黑的皮肤遮掩住了他脸上过于兴奋而产生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只是友善礼貌地微笑着一样。
他微敛眉目,盖去充满野心的眼神,用温和的语气说:“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您是长辈,就按您的意思办吧!”
殷灿和昆弟的婚礼在某一天隆重举行了。
全族的人都来喝喜酒。
然后成功把殷灿灌醉了。
送入洞房的时候,她眼睛都快睁不开。
本来她是想不要喝那么多的。
洞房之夜喝太多了,还怎么圆房呢?
不过她转脸一看,她的新郎,环族圣男昆弟,跟所有的族人激情碰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殷灿:……
殷灿血都涌到头顶了。
一个男人,不守夫道,跟所有女人都很熟悉的模样,还这么爱喝酒。
她不把自己灌醉,她怕撑不到婚礼结束就要休了对方!
殷灿年纪小,又矫情,来到神象国之后,起初大家都认为江畅风是为首的,“殷烨”是这次的主人公,没什么人注意她。后来知道她们环族的圣男要结婚的对象是她,对此颇有微词。
“什么?跟那个小的成婚?”圣男的亲姨母惊愕又嫌弃。
众人七嘴八舌。
“妳是神象国的圣男,哪有与人成婚的道理?更别说还是跟一个汉人。”
“是啊!那人年纪还那样小,一团孩子气,什么都不懂,怎能托付?”
“且不说那些,妳与汉人成婚,难不成是要退到后宅,当个贤夫良父?”
“圣男,万万不可啊!”
待昆弟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后,所有能在场的族人眼中都若有所思。
“汉人的地盘那样大,却一直不许我们进城,我们去交换物资,还狠命压价。汉人心思都坏,确实不能相信。”
“妳的思量很有道理。咱们先答应她,事后怎么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别说圣男心里不愿,成婚不过是个幌子了,就算圣男真的恋爱上头,真心要嫁做人夫,她们也能废了他,分分种再立一个圣男出来。
族中人不少,想当圣男的人,有的是。
圣男的生母妫嬉沉吟片刻,拍板道:“干了!成亲就成亲!”
儿子说得对,她们乃蛮夷,本就不通汉人的规矩,实在不行就耍赖,还能把她们怎么着?
那要真成功了,儿子就是中原皇后。
皇、帝、后都是统制者的名号,凭昆弟的聪明才智,心计手腕,即便那个叫殷灿的想通过娶别的夫郎来相抗衡,就不信能玩得过他。
实在不行,还能宰了皇帝上位。
皇后临朝,也未为不可。
总之她们左右都不亏。
此时见殷灿喝得烂醉被送入洞房,众族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极鄙夷。
这种时刻都放任自己喝成一滩烂泥,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她就不怕圣男对她做些什么吗?
哦,也确实是不怕。
神象国想要对中原用兵,还是得立一个旗帜,不能在还没成功的时候,自己先拔旗。
殷灿这条小命现在还是得留着。
有用。
新娘醉得不省人事,新郎也不在意。
她们之间的婚姻本身就是有名无实,做个样子。
忠仆有些懊恼地看着小主人,充满歉意地向昆弟道歉,对方却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昆弟今日着了民族盛装,全身都是叮叮当当的饰品,花花绿绿,配上他微黑的皮肤,野性难驯的眼眸,别有一番风情。
他已经是个超过二十岁的青年了,身材发育得很成熟健美,长期的雨林生活让他的身材健壮,肌肉紧实,与中原男子有着不同的韵味。
他好脾气地轻拍殷灿的脸:“妻主,醒醒,要喝交杯酒了。”
殷灿迷迷糊糊被架起来,任由昆弟把着她的手,喝下了一拇指杯红如鸽血的交杯酒,又腥又辣,害得她差点把今晚喝的酒都吐出来。
昆弟伸指挡在她发颤的唇上,轻轻下滑:“这是咱们的交杯酒,不许吐出来。”
他声音微哑,带着环族的口音,并不十分标准,此时听来却十足暧昧。
他的手指轻轻蹭过殷灿的唇中,让她嘴上一麻,痒意直达心里。
酒精会放大感官触觉,殷灿觉得眼前这个她嫌弃的老男人此时竟然也变得顺眼很多。
迷糊中,她在想:关了灯都一样,睡一睡,也不是不行。
等她真登大宝,这个上不得台面的野男人肯定是要退位让贤,正宫之位当然得由出身名门的大家公子才配得上。
至于昆弟这个异族圣男,他若是听话,后宫之中,当有他一席之地。
他若是不听话,那就“病逝”吧!
她自以为将情绪掩藏得极好,可昆弟是圣男,是掌握神象国的统制者,怎么会看不出她变幻数次的微表情代表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嫌弃他,但又为了大业不得不接受他,然后想着大业若成再抛弃他罢了。
女人的心思真的很简单,永远的利己。
看着殷灿完全吞下那点酒液而没有吐出来,昆弟看也没看睡得死沉的殷灿,叫下人好生把她照顾好,就起身往外走。
忠仆有些懵:“圣男要去何处?”
沐浴不是在后边儿吗?
昆弟头也不回:“去洞房。”
忠仆:???
忠仆:!!!
她反应过来昆弟的意思,想上前拦,又放心不下醉得昏睡过去的小主人,急得哎呀哎呀地叫唤。
殷灿把她当成昆弟,直往她身上蹭。
忠仆把人从身上撕下来,在她耳边低喝:“快醒醒!妳男人跑啦!”
最后忠仆泼了她一脸水,才让殷灿勉强睁开眼:“罗姨?怎么是妳?昆弟呢?”
罗姨一脸又焦急又气愤又难以启齿的模样:“他,他说他去洞房。”
殷灿脑子一团浆糊一样:“洞房?洞房不是在这里吗?他要去哪里洞房?”
然后慢慢反应过来,眼睛猛地瞪大:“他要去和别人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