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什么?”
暗卫话音刚落,盛怀宁急急地问出声。
“先过去看看。”
谢离蹙眉片刻,当机立断地道。
两个人匆匆地赶往长街,刑部之内,早站了一群密密麻麻的人,盛怀宁瞥过去一眼,有傅泽安,有江将军,有周参领,甚至还有……谢知。
三皇子怎么会在这?
瞧见这一群人面色凝重的样子,盛怀宁心陡然沉了下来。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谢离方走过去,众人齐齐俯身一礼。
“起吧。”
谢离走到傅泽安身旁,看了一眼堂前的样子,问。
“发生什么了?”
傅泽安神色凝重地开口。
“方才江二公子用毒将侍读学士的下人杀了,三皇子,周参领,顾颐,还有……我,都看见了。”
什么?
盛怀宁错愕地擡起头。
“不可能。”
她下意识地反驳。
“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如何能有假。”
傅泽安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知忽然瞥过来一眼,讽刺开口。
“盛小姐,偏袒江二也得有个限度,律法之下……”
“律法没有教会三皇子未曾定证之前不可随意污蔑他人吗?”
盛怀宁冷声打断他的话,反问道。
谢知被她一句话说的一梗,一甩衣袖。
“真是嘴硬。
今日我和周家人,还有傅大人都是见到了江二亲自动手杀人,定罪还不是迟早的事。”
“三弟。”
见谢知要咄咄逼人,谢离微微蹙眉,喊了一声。
盛怀宁闻言身子一颤,纵然心中再慌张,她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大人,当时的情况……”
“今日三皇子来这寻我顾颐,逢上周参领想来此过问些情况,我便带了三皇子和周参领一同过去,进去牢房的时候,便看见门外守着的侍卫都不在了。
而再往里面走,看见江二公子和周渚的牢房门都开着,周渚的嘴角还沾了些白色的药末,正躺在地上抽搐,而江二公子站在他身边,手上拿着一把匕首,还放着一个瓷瓶。”
傅泽安言简意赅把当时的情况说明。
“门外的侍卫为何会都不在,若江敛有这样的本事能把牢房的锁链打开,为何不早早这样打开了锁离开牢房,偏还要被困在刑部待着?”
傅泽安话刚落,盛怀宁就抓着了这其中的错漏,反问道。
“还能为何?
逃离了刑部一时逃不了一世,但趁着众人不防备的时候杀了证人,可就能多少洗清些身上的嫌疑了。”
谢知冷笑道。
向来他是极盼望江家落没的,此时见了这情况自然忍不住要上前火上浇油。
“证人?周渚算哪门子的证人?当时屋内可只有他们两个。”
“周渚还不算证人吗?江二公子撒谎自己出去见了江府的下人,却被周渚揭穿他实则没出去,这样一来江二公子杀了侍读学士的事瞒不住,铁证如山,江二公子要是把这个人证杀了,死无对证,那当日翰林院情况如何,还不是由着江二公子一张嘴随意说……”
“谢知,你空口无凭也敢乱说?”
盛怀宁听着谢知污蔑江敛的为人,顿时心中涌起一阵怒意,她死死地盯着谢知,扬声锐利地打断他的话。
“我可是亲眼所见,如何能是空口无凭……”
“好了。”
谢离蹙眉凉声喊了一句,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江二呢?”
谢离回头看了一眼傅泽安。
“带上来。”
傅泽安喊了一声,两个侍卫押着江敛走了上来。
见得江敛一身雪白的衣裳上也染了几分脏污,几日没见更是多了些狼狈和沧桑,他面色煞白,走过来时风带起些凉意,他的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二哥。”
盛怀宁下意识要往前扶他。
“盛小姐。”
傅泽安开口叫他。
“如今江二公子身上染了病,盛小姐还是离得远些好。”
病?
“什么病?”
盛怀宁神色一厉,看过一旁的顾颐问道。
“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在牢中那样阴暗潮湿的地方待着,吹了风着凉,伤口又扯开,反反复复地感染,昨日就起了高热。”
所以今日顾颐就出了宫来给江敛诊治,谢知急着叫顾颐去给楚瑜看诊,所以跟着一同来了狱里,连着周参领跟在身后,几人一进牢房,就看见了这一副样子。
傅泽安面色也有些复杂,如今江敛手中拿着红障,周渚死在他们面前,无论如何是不能轻易揭过去的,他们之前费尽心思的隐瞒,到了今天只怕也是……
盛怀宁看过去,见两个侍卫一松手,江敛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她心中一急,忙走过去扶了他。
不对劲,江敛的身子骨不差,就算是染了高热伤口裂开,也断断不会如此虚弱。
“二哥。”
她轻轻喊了一声,江敛擡起头对上她的视线,仍不忘安抚她。
“莫怕,宁宁。”
“是怎么回事……”盛怀宁眼眶一红。
江敛疲惫地阖了眼。
“他要杀我。”
“昨日我突然染了风寒,昏昏沉沉地晕着,到了今日早时,我实在有些撑不住,便着人去给傅大人递信,还没等下人回来,就忽然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就看见牢房的门都开着,周渚站在我面前,拿了一把匕首正要往我胸口刺。”
江敛身上没几分力气,钳制不住他,被他差点得手,只能反握了他手中的刀,想以此逼退周渚。
谁料还没来得及行动,那刀尖只对过去,周渚忽然握住他的手后退了几步,嘴角泛出些白沫,抽搐着倒了下去。
而后,傅泽安等人就进来了。
“漏洞百出。”
盛怀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参领已经忍不住开口。
“江二公子可是前些天刚从战场上回来的,难道一个小小的风寒,能让你这么扛不住?
而除了江二公子,谁又和我们周家有仇,要恨到这般程度去杀一个下人?下了毒不成还要拿匕首杀人。”
周参领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我周家和江家之前的一些隔阂,已经算过去了那么多年了,我儿更是兢兢业业,只在翰林院做个五品官,也从无什么大的野心,江二公子年轻有为,何须记恨我儿,甚至恨不能要杀了他……”
他句句指责,盛怀宁忍不住蹙眉。
“如今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是江二公子杀的人,参领大人未免太武断了。”
“他手中都拿着毒药和匕首被傅大人看到了,如何能有假?
我今日就要写了折子去御书房外跪着,定要要皇上下令开堂审问江二公子,给我们周家一个公道。”
话落,周参领一甩衣袖离开。
周参领一走,谢知也懒得在这待着,起身要拽了顾颐离开。
“顾太医留步。”
盛怀宁起身喊住了他。
“烦请为我二哥诊脉。”
谢知欲要说话,却见顾颐停下步子,回过头去。
“可有……什么不对?”
“中了毒。”
顾颐搭上他的脉搏,须臾沉着脸色说了一句。
果然。
盛怀宁心中的猜测落定。
“什么毒?”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但也能让江二公子虚弱几天,他本就因为风寒入体而身子骨弱,这毒让他身体更差,所以今日早时才会晕了过去。”
是幕后之人下的毒。
他给江敛下了毒,让江敛身体虚弱,如此一来江敛钳制不住周渚,必定会和周渚有推搡,他夺了周渚手中的刀,周渚恰好毒发死在地上。
又恰好在此时傅泽安他们来了,红障被周渚放在江敛手边,这样一来傅泽安和周家人看到了这场面,无论如何都不能瞒下去了。
可周家人为什么就这么巧偏生要今天来?恰好撞见了这场面,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今日闹这么一场,周渚死了,抓不到幕后的人,一旦查出来当时侍读学士身上的毒也是红障,江敛就是蓄意杀害同僚,又心虚下手毒害人证,这罪名就要死死钉在江敛头上不能翻身了。
盛怀宁心中生出几分慌乱。
“错了。”
顾颐叹了口气,似乎是猜到盛怀宁心中所想,道。
“侍读学士死的第二日,皇上就派了太医院院首章太医来看过了,早就知道侍读学士是死于红障。”
言下之意,只等今日江敛手中拿着红障毒害周渚的消息传出去后,只怕皇上就要真下论断,确定江敛就是凶手了。
一则红障在他手中,二则他杀了周渚,是最解释不清楚的事。
盛怀宁一踉跄。
从江敛染风寒中毒开始,到下毒诬陷给江敛,周家人和傅泽安恰好出现在门前看到这一幕,接着周家上书,皇上必定会让傅泽安开始审此案,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如何找得到凶手,而周渚死了,江敛身上有红障,众人皆知,最糟的结果,就是直接……给江敛定罪。
一环扣一环,密密麻麻,偏生她今天又追着贺东离开了京城。
“盛小姐,江将军,还需做好准备,只怕今日……”
只怕今日周家上书,这么多人看见的情况下,皇上明日就会要开堂审讯。
这案子已经拖了几日,江敛不松口承认自己杀人,周渚又口口声声说江敛在撒谎,周家早有不满,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江敛杀了唯一的人证,手上又拿着毒害过两人的毒药,如何还能洗清?
果不其然,如傅泽安所说,这日过了晚间,皇上就下了命,要在第二日辰时后,于刑部审讯此次翰林院红障案。
得了消息的时候,盛怀宁正在江府,江夫人听了消息就晕了过去,江将军亦是神色凝重,强忍着悲痛。
此次江家必然是被算计了,可笑到了要开堂审讯的前一天,他们还不知道幕后人到底是谁。
“是谁呢……”
盛怀宁知道越是临到关头越不能轻易失去冷静,她脑中飞快地转着,只觉有什么一闪而过,而她却始终抓不住。
她好像已经窥见了这案子的真相,却始终隔着一层朦胧的纱让她摸不着真凶。
她下意识地觉得,幕后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甚至很有可能出现过。
“周渚……”
死了的周渚。
盛怀宁阖上眼,脑中一遍遍闪现这些天遇见过的人。
魏谆,周参领,四王,谢晗,周家二小姐……
“西边的人市是谁管着?”
她乍然睁开眼,一双眼含了些血丝,她攥着衣袖,急急地问。
她忘了暗卫此时不在她身边,片刻之后,是江将军道。
“西边的人市,是四王在管着。”
“四王……”
脑中的弦骤然崩开,她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江将军在身后急急问她去哪。
“人市。”
盛怀宁落下一句话。
一刻钟后,盛怀宁站在已经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凉风吹着她有些昏沉的脑子,她带着帷帽大步进了里面。
这是当时周家人买到周渚的那个地方。
里面的掌事把她迎了进去,极热情地问她。
“这位小姐,要买些什么人啊。”
盛怀宁压低声音递过去一锭银子。
“我问个人。”
她出手大方,掌事当即眼前一亮,对她更热情了。
“您想问谁?”
“周渚。”
周渚?
掌事隐隐约约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又的确想不起来是谁,他当即喊了下人去拿册子过来。
“这个人啊……说起来有点好命。”
掌事故弄玄虚地啧啧称奇。
“这个人是月前送过来的,送过来的第二日,就被周家买走了。”
一个月前送来就被买走?
盛怀宁眼神一凝。
“是什么人把他送过来的?”
向来西边人市虽然是皇室管着,但是也少见皇家的人来过,不过是走个明面的功夫,底下都有盘综复杂的分支。
“这……”
掌事听罢略有犹豫。
盛怀宁不想和他磨时间,当即又递出去一锭银子。
“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有,没有。”
掌事当即摇头,接了银子凑到盛怀宁耳边说。
“是咱们王府的侍卫长送来的,还特意交代了要看好他,说这人不怎么安分。”
王府的侍卫长送来了周渚,第二天周家就把人买走。
而提出要来人市买人的是周家二小姐,周家二小姐和……谢晗走得近。
盛怀宁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紧紧攥着衣袖,眼神变了又变。
周渚是王府的人,真正和周家二小姐走得近的不是魏温然,而是四王府郡主谢晗,魏温然只是迷惑她的幌子。
是谢晗从中撺掇周家二小姐,回去将周渚买来安排在侍读学士身边。
她蓦然松了手中的银子,没管掌事在身后的喊声,匆匆走出了院子。
她一路运着轻功走过长街,迎面撞上了谢离。
“去哪?”
谢离眼疾手快地拦住她。
“西郊别院,我想我知道贺东藏在哪了。”
贺东?
谢离眼神微变。
“我和你一起去。”
盛怀宁也没废话,二人很快一路朝着西边而去。
夜间的凉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盛怀宁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之前暗卫查周渚去西郊别院,她那时候怀疑魏家,下意识地以为周渚是去找魏谆的。
可西郊别院不止有魏谆的,还有……还有四王的。
如果周渚是在那和四王会面的,那十之八九,被她翻了天也找不到的贺东,也在别院。
二人运着轻功,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到了西郊。
西郊别院三院挨着,盛怀宁毫不犹豫地擡脚踹开了中间的那处。
“魏家的别院不是这个……”
“不找魏家。”
盛怀宁打断谢离的话,入了院子,一眼瞧见在树上的人影。
她毫不犹豫抽了手中的软剑飞身而起,剑锋凌厉,带着强劲的掌风直直逼近过去,贺东正在树上喝酒,听见这喧嚣声,转头一看,看见这迎面而来的危险。
他反应极快地扔了酒坛子,拔出手中的剑和对方打在一起。
但盛怀宁步步紧逼招式凌厉,贺东没一会就节节败退,被盛怀宁一掌拍中了胸口。
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下一瞬,闪着寒光的刀尖抵在了他心口。
“翰林院红障案,是你做的,你背后的主子,是四王,对吗?”
月色之下,盛怀宁迎风站着,衣袖飘扬,她冷然的神色犹如鬼魅一般,毫不犹豫的动作更是让贺东心头一跳。
“我……”
刀尖一动,噗嗤一声刺开皮肉,贺东当即神色一变。
“这位小姐……有话好好说。”
“回答我。”
盛怀宁往前走了半步,她眼中的冰寒让贺东看了就觉得心惊。
“不然今天,我要你一条命留在这别院。”
“是,我是。”
眼见她手中的剑又要往前刺,贺东一咬牙,扬声喊道。
“四王是何时联系你的,你当日如何进翰林院杀的人,红障是哪来的,都告诉我。”
盛怀宁步步紧逼,手中的剑一动不动地横在他脖子上。
方才刺破的伤口隐约渗出些血,贺东察觉到那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流,当即眼神一凛。
“一个月前。”
他痛快地招了。
“一个月前,四王找上我,要我用祝由术去控制一个人,许了万两黄金。
而后我就被四王安排住在这个别院,直到七日前,他给了我一包药。”
盛怀宁神色不动,她心知这这是红障。
“那天……翰林院休沐……”贺东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回忆。
“我奉命去,和侍读学士的下人,叫周渚……取得了联系,他看着时间叫我施行祝由术控制了江二公子,而后我把红障给他。
起初江二公子很是警惕,我实在控制不住他,他只拿起了红障,还没给侍读学士灌下去,已经有要清醒的迹象,无奈只能让周渚下手……把红障喂给了侍读学士。”
便是赶在那时候,灌下药之后,江敛清醒之前,贺东怕江敛在那个时候没被完全蛊惑看到了周渚杀人,才用祝由术暗示了江敛,让他以为自己当时出去了,扰乱他的记忆,后来他的口供和周渚以及侍卫的对不上,便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故意撒谎,那江敛后面的解释,就都不可信了。
“所以……人不是他杀的,对吗?”
盛怀宁哑着声音问道。
“是。”
贺东才应了一声,盛怀宁手中的剑骤然往前递了递,差点划破他的喉咙。
“别,我都交代了……”
贺东吓得魂飞魄散,往后瑟缩了一下。
“盛怀宁,他是人证。”
谢离走上前,攥住她的手腕,轻声道。
盛怀宁这才恢复了几分冷静。
“昨日刑部,江敛身上的毒……”
“也是我。”
贺东仍是点头认下。
“我奉命去给他的膳食里下毒,让他虚弱些时日,剩下的事……就不是我参与的了。”
毕竟刑部命案发生的时候,贺东和他们在凉山。
“但你一定知道。”
盛怀宁并未因此放过他,眯了眯眼,继续道。
贺东刚一犹豫,那把剑横过来就又要刺开他的脖子。
“我说。
我下了毒,剩下的就是四王安排的了,四王给周渚下命让他刺杀江敛,而他用周渚的家人威胁,让周渚服了红障,打开牢房之后去刺杀江二公子,毒发的时候又把瓷瓶放在江二公子的身侧,让赶进来的傅大人等人看到。”
如此一来才算铁证如山。
“周家的人今天去刑部,也是受了四王的蛊惑吗?”
“这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贺东虚弱地摇摇头,开始求她。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您能不能……”
放了我。
一句话没说完,盛怀宁忽然上前两步,一记手刀砍晕了他,丢给身后暗卫。
“把他带去盛府。”
而后她转了身,毫不犹豫朝外走去。
“去哪?”
谢离随即跟了上来。
周家的门深夜被敲开的时候,周参领正是一脸不耐烦,待及看到来人是盛怀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和盛小姐没什么好说的,明日江二公子……”
“杀你儿子的不是江敛,我要见你府上二小姐。”
盛怀宁干脆利落地落下一句话。
周参领顿时怔愣在原地。
片刻之后,周家的前厅灯火通明,周二小姐看着面前一身冷厉的女子,一时竟有些结巴。
“你你你……”
“谢晗让你去人市给你哥哥买周渚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
周二小姐错愕地看她。
“和你走得近的一直是谢晗,不是魏温然,对吗?”
盛怀宁往前走了一步,又问。
“你说这些做什么……”
“还有昨日,是谢晗告诉你,让你们去刑部问一问案子的情况,你回来告诉了你父亲。”
周二小姐顿时瞳孔一缩。
盛怀宁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没再看周二小姐,转头看向周参领。
“我说的对吗,周参领。”
的确是自己女儿听了郡主的话,回来才劝着他去刑部问一问进展,今日才恰好撞见了那一幕,可事实无法更改,这和江敛杀了他儿子有什么关系?
周参领刚要说话。
“你府上被买回来的下人,周渚,是杀了你儿子的凶手,他真正的主子是四王。”
一句话落,周参领和二小姐同时惊声道。
“什么?”
盛怀宁死死攥着手中的剑,长舒出一口气。
“想知道真相,现在随我去刑部。”
她一句话落,自己已经当先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天色亮起,她奔波了一夜,走进刑部的时候,眼中充斥着血丝,门外的侍卫刚要拦她,见她身后跟着谢离,顿时止住了步子。
刑部内,傅泽安坐在台上,一旁坐着的是三皇子和四王,连着宫中的魏谆都来了,听说是皇帝下了圣旨允过来听案的。
“如此说来,江二公子无法抓住你口中所谓的真凶,也没法解释红障为何会在你手里。
依本王看,就不必再问下去了,江二公子满口谎话……”
“当然不必再问下去了,因为幕后的主使人,是你啊,四王爷。”
盛怀宁扬声打断四王的话,擡步迈了进来。
屋内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盛怀宁发丝凌乱,一路走过来还有些喘息,但她顾不上自己此时的狼狈,冷声看着四王说。
“王爷害了人,做了幕后操控全局的真凶,此时倒有心思坐在这指责他人了。”
“你胡说什么,盛怀宁。”
四王顿时蹙眉。
“四王爷,您指使贺东给江敛下祝由术,让周渚杀了侍读学士之后污蔑到江敛身上,而后又让周渚自杀以推卸江敛心虚杀害证人,这件事,还需我说的更明白些吗?”
“你空口无凭,凭什么敢污蔑本王。”
“我有人证。”
盛怀宁对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避。
她一句简洁的话落,身后自有侍卫押着贺东走上前。
见了贺东,四王顿时瞳孔一缩,但仍佯装淡定。
“这什么人,本王不认识。”
“他认识您就行了,既然四王健忘,就由他来替您回忆回忆。”
说罢,盛怀宁瞥过去一眼,贺东顿时觉得脖颈一凉。
“说。”
贺东一时一哆嗦,来不及犹豫,就把四王指使自己害人的事抖了个干净。
待及说到他接了四王的红障杀害侍读学士污蔑江敛时候,四王气急指着他道。
“你少攀扯本王,本王和江家无冤无仇,平白无故为何要害江敛?”
“因为您记恨盛府大小姐之前推了郡主入湖,想害了她未婚夫以此来报复她,报复江盛两家。”
贺东哑着嗓子说。
这是之前,他偷听了魏谆和四王的谈话听到的。
“你……”
四王顿时瞳孔一缩。
盛怀宁接过话道。
“周渚是您府上的下人,府上的二郡主谢晗故意接近周家二小姐,和她交好,故意提起要个懂些学识的人去伺候侍读学士,周家去了人市,被您早就安排好的周渚进了周家,是您安排在侍读学士身边的钉子。
翰林院休沐,只有侍读学士和江敛在,是个绝佳的动手机会,您让贺东去了翰林院,和周渚里应外合,杀害侍读学士,用祝由术控制江敛之后推给他。”
“本王没有。”
“贺东已经全招了。”
盛怀宁一句话落,四王瞳孔一缩,目光锐利地扫向贺东。
“您指使了贺东,又怕被我查出什么端倪,所以那日在户部外碰见您,是想去户部替贺东改了搬离京城的时间,对吗?”
可惜还没来得及改,遇见了谢离和盛怀宁,他只能匆匆离开。
四王动了动唇,没说话。
“还有前些天,周渚去了西郊别院找您。”
她本以为周渚去了别院是去找魏谆的,才在那时候认准了魏谆是幕后之人,可西郊别院不止有魏谆,还有……四王。
盛怀宁连这个都查到了?
四王脸色一白。
“而后您让郡主告诉二小姐,撺掇周参领去刑部,又给江敛下毒,用周渚的家人威胁周渚陪您演一场戏,恰好让赶来的周参领和傅大人看到,如此一来,就能赶在我们找到证据之前,定下江敛的罪,从而达到四王的目的,对吗?”
她句句清晰地分析着,四王受的冲击一时太大,哆嗦着唇往后退了一步。
“那红障呢?
红障是谁给您的?该不会是四王自己和前朝有联系,所以才得了这种东西吧?”
盛怀宁看着四王恍惚的神色,往前走了一步,想趁他放松警惕之时承认是魏谆给的,从而把魏谆也拉下水。
她倒要看看,魏谆到底和前朝有什么联系。
岂料一听见红障二字,四王骤然身子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没有……没有人给我。”
他在这一刻却像是忽然冷静了下来一样。
盛怀宁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往前看了一眼,魏谆手中把玩着一个物件,正漫不经心地往下看着他们。
盛怀宁眼尖地瞥见,那物件的上面有一个“晗”字。
这是……要用谢晗威胁四王?
四王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不能攀扯……不能攀扯魏谆。
魏谆从一开始撺掇他,利用他对盛怀宁的怨恨,告诉他陷害江敛和江家能让盛怀宁痛苦,他一时鬼迷心窍信了,接了魏谆的红障,喊了贺东设下这一场局,还糊涂地把自己女儿牵扯进去了。
可除了给红障之外,别的魏谆可是一点也没牵扯。
他这番一攀扯,非但不能救自己……还可能把女儿也拉下水。
想到这,四王骤然一咬牙,应下声。
“没人给我,这是我偶然得到的。”
盛怀宁心下一顿,眼中闪过几分失望,但随即她又说。
“贺东手中有您当时盖过私印给他许诺的信,周渚和他家人是王府下人这件事,随便一查就能查到,难道四王还想抵赖?”
“是我。”
四王朝上看了一眼,苦笑道。
“是我记恨盛怀宁,才导了这么一场局,指使贺东控制江敛,让周渚下毒毒害侍读学士,诬陷江敛。
后来也是我……威胁周渚,让他服毒自杀,把药瓶放在江敛身侧,又故意行刺江敛,让赶进来的傅大人看清楚,想以此激怒周家,让皇上下令尽快定下江敛的罪。
都是我。”
“还有郡主故意撺掇周家二小姐买下人,让周参领去刑部……”
“这是我的错,和我女儿没关系。”
四王狠狠瞪了盛怀宁一眼。
“有与没有,不是我说了算,是南明律法说了算。”
盛怀宁也不反驳,冷笑了一声。
四王像是一下子散尽了身上的戾气和高傲一样,低头又重复了一遍。
“的确是我。”
人证和物证都在这里,他就算想抵赖,也的确无从反驳。
而且他再不承认,盛怀宁这个贱人就会就此深究下去,把他最后一个女儿也拉下水……
四王一双眼睛通红,死死攥着手。
“傅大人,四王认了罪,您也都听清楚了。”
盛怀宁一语惊醒了上面的傅泽安。
他神色复杂地看过来一眼,随即思忖着说。
“兹事体大,我尚且需要上奏皇上。”
毕竟牵扯的是皇室亲王。
“那我二哥……”
“江二公子既然是被诬陷的,自然是无罪。”
傅泽安一边思忖着说罢,朝下吩咐。
“将贺东押了。”
“四王,请您随我一同入宫。”
江家的人站在一旁,就看着盛怀宁唇枪舌战地反驳了四王,一步步紧逼让四王吐了实情,仍站在原地缓不过神。
江敛站在案下,盛怀宁刚要走过去,忽然见台上魏谆当先下来,到了她面前。
“盛小姐,好本事啊。”
盛怀宁心知他并不会完全打消对自己的怀疑,当即笑了一声,回顶回去。
“比不上大人,坐山观虎斗,兵不见血刃。”
“来日方长,盛小姐有多少本事,咱家和你,走着瞧。”
魏谆冷笑一声,越过她离开。
盛怀宁站在原地,神色微微变了变。
魏谆给四王红障,挑唆四王动手,是因为从一开始因为那个丢了的镯子怀疑她,想借着红障引她入局,试探她是不是前朝公主。
一环扣一环,魏谆站在局外观了全局,差点让她露出端倪还害了二哥。
盛怀宁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此番没能揭穿魏谆,的确是她的遗憾。
但无妨,只要魏谆还有下一次动作,她总能抓着他的把柄,看看这狐貍皮下,是怎么一副肮脏的心肠和身份。
能大大方方地给了四王这么多红障,想必……他和前朝的联系,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那之前谢妍身上的毒……会和他有关吗?
本来定罪江敛的案子一朝换了凶手,台下的人尽数散去,盛怀宁敛了神色,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和江敛说上话,忽然见他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二哥!”
ps:这章也是大肥章~肝不动了QAQ
直接二合一了今天结束这个案子,看不懂的本章评论区留评复盘~如有bug欢迎宝贝们指出~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