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青天白日大摇大摆地起谢癸的私库自然是不可能的,谢离与盛怀宁一同进了东宫,打算晚间挑个时间再去。
只是还没等到晚间,忽然暗卫来东宫回禀。
“方才皇上私库又失窃了。”
什么?
盛怀宁与谢离齐齐擡头看过去,颇有些不可置信。
这皇宫私库暗卫兵士里三层外三层,不大的地方足有上百人守着,这大白天的,就又失窃了?
“消息属实?”
谢离问道。
“属实的,殿下,听说这次丢的是金银珠宝。”
但因为有上次还年珠的事,就算丢的只是金银,也引着谢癸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毕竟京中张了皇榜大肆搜查窃贼,结果一转眼过了一天,窃贼没找到不说,还大摇大摆地在白天又潜进了皇上的私库。
盛怀宁与谢离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几分深思。
什么贼人敢三番两次这么嚣张?
“看来今夜不去看看是不行了。”
谢离笑了一声。
他亦好奇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要说拿还年珠是为了延年益寿,铤而走险倒也无不可,小小的金银珠宝也能让他如此胆大来皇宫偷?
这一等到了晚间,盛怀宁与谢离便悄然去了谢癸的私库。
谢癸的私库外面果然水泄不通地围着人,白天刚失窃,晚上就守的更严。
谢离刚犹豫着要像上次一样等暗卫换班的时候,找个松懈的地方进去,回头一看十二月初的冷风吹来,将盛怀宁一张漂亮的脸都吹的有些发白,娇小的身形在风里更是有些摇晃。
心里的犹豫顿时散去,谢离自然知道她自去年险些坠崖开始就身体不好,盛府上下都紧张得很,生怕她此时在这因为等待而吹了风受冻,谢离一咬牙想。
拼了。
要他自己去拼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堂堂太子走出去引人,转头就能让告到了皇上处。
谢离喊了自己的暗卫调虎离山,顺利地带着盛怀宁进了私库。
谢癸的私库不小,门口那片的空地也很大,一走进去,盛怀宁正琢磨着怎么亮灯瞧清楚,谢离就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变出来了一枚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不算微弱,在私库里照亮是足够用了。
而私库里并无窗子,里面的灯光映不到外面,暗卫自然也无从发觉。
屋内亮了起来,盛怀宁往后面一扫。
屋内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不远处还摆着瓷器与一些壁画。
这些一瞧就是上好的东西,谢癸宁愿放在私库里吃灰,也不曾拿出去摆在明面上。
盛怀宁眉心动了动。
她只随意扫了几眼,就看得出有一些东西,是她先朝独有的。
墙上名人趋之若鹜的名画,刻着的字是先朝的字,必定不会真的是谢癸的东西。
一旁的瓷瓶是先朝有名的西瓷,邬离灭朝之后唯一会这些的老先生已经过世,可想而知谢癸又是从哪得的。
当年她父皇自戕谢罪,开城门自降以庇佑百姓臣子安宁,结果狗皇帝不仅出尔反尔,害了百姓不说,还将她先朝国库里的东西都偷走了。
想到这,盛怀宁眼中闪过几分厌恶。
但她并未说什么,只与谢离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一个箱子跟前。
这箱子隐约有被打开的痕迹,盛怀宁伸手轻轻一拿,就掀开了板子。
里面是成箱的金银珠宝,最上面却空了一块。
想必就是今日窃贼盗走的东西。
“可这些都是普通的金银,怎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私库偷?”
盛怀宁眼珠转了转,也跟着不解起来。
她随意掂了掂手中的一个金块,亦瞧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这个人……啊。”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脚下一踩空,重心不稳往一旁倒去。
谢离眼疾手快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宁宁。”
平地怎么可能踩空呢?
盛怀宁站定,往下一瞧。
发现自己脚下踩的那个地方,那块砖已经有些松动了。
松动的砖?
电光火石间,盛怀宁脑中的疑惑骤然散去。
“我知道为什么皇宫守卫森严,却还能有窃贼潜进来了。”
进来之前她还想着,兴许有个和她武功差不多厉害的人,想办法调走了在这的暗卫才潜进来。
可如今她已经不这样想了。
“为何?”
谢离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盛怀宁蹲下身子,轻轻敲了敲,果然发现这是块空心的地板。
“这有暗道。”
她言简意赅地说过,伸手去想将那块地板给掀开。
可任凭她怎么用力,空心的地板偏就纹丝不动。
“想来是底下有机关。”
谢离跟着蹲下身,看了一眼随即道。
“是……”
“吱呀——”
一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尤为清晰。
盛怀宁及时止住了声音,与谢离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将夜明珠放了起来,二人隐匿到柱子后面。
这前脚刚发现了暗道,后脚窃贼就要来了吗?
果然没出乎他们的意料,没过一会,底下的那块地板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即被人掀开。
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一个人从地道里翻了出来。
虽然夜色里瞧不清楚人,但这人显然很是谨慎,一举一动声音都很轻,只能偶尔听见一声清浅的呼吸。
他轻车熟路地进来,掀开离得最近的那个箱子的,刚要伸手去拿,忽然屋内骤然亮了起来。
刺眼的光将窃贼照的眼睛一疼,他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即反应极快地扔了手中的珠宝就要往地道里藏,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盛怀宁已经飞速掠过他身前,将一把匕首抵在了他喉咙处。
“别出声,不然门外的暗卫……今天就要你的性命。”
她压低了声音道。
窃贼顿时安静了下来。
但他似乎很是慌张,身子颤抖着,连唇也哆嗦着,脸色有些僵硬。
谢离带着夜明珠走出来,瞧见他靠在盛怀宁身边,顿时眉头一拧,走过去将夜明珠递给盛怀宁,随即接过她手里的匕首。
“原来这两天大名鼎鼎的窃贼,就是你啊。”
盛怀宁上下扫过他,开口道。
这人一身干练的黑衣,若论武功只怕在她手下连三招都走不过去,偏生有这么一副大的胆子。
敢往皇帝的私库来偷东西。
看这模样只是寻常市井的百姓,盛怀宁敢肯定自己没在上流官宦世家里,见到过这样的公子哥。
他一双手因为常年干粗活生出许多的茧子,盛怀宁一眼就瞧见了。
窃贼见了她先是一怔,随即倒是很冷静地道。
“你们也是来偷东西的?放了我,这里面的东西你们先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都来皇宫偷东西了,不知道你身后此时挟持着你的人是谁吗?”
盛怀宁嘴角抽了抽,随即压低了声音道。
他身后的人?
窃贼往后瞧了一眼,顿时瞳孔一缩。
他也未曾想到,堂堂南明朝的皇太子,会和他一样偷偷摸摸地躲在皇帝的私库里。
就为了抓他一个窃贼?
要劳动堂堂太子这样?
窃贼心里想法百转千回,忽然面露凶光,狠狠把谢离推开,同时他袖中寒光一闪,握着刀朝谢离扎去。
但他这三脚猫的功夫,就算速度太快,也快不过谢离。
他反手折了窃贼手里的匕首,微一用力踢在他膝盖,窃贼一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为何偷还年珠?”
谢离将匕首抵在他脖子,微一用力,脖颈处就有血迹渗出来。
他微微一吃痛,却咬着牙不说话。
“昨日偷还年珠今日偷金银,你到底是缺钱,还是想延年益寿?”
他仍旧不说话。
“你再不开口,孤就在这结果了你,一个藏在暗地里不敢见天日的小偷,想必你的命留着也无用。”
谢离这句话一说出来,却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到了窃贼,他猛地擡起头,讽刺地笑出声。
“我是小偷?”
他语气里不乏嘲讽,谢离眉眼无波无澜。
“不然呢?”
“太子殿下,我要是小偷,您那位坐在高台上道貌岸然的好父皇,岂不是该人人叫骂得而诛之?”
盛怀宁有些意外地看着原本有些怯懦的男人,想不到这样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谢离并无什么大的反应,这人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继续讽刺地说。
“说我偷了还年珠,太子有证据吗?”
“你接连两天通过这个暗道进来,躲避暗卫,拿走金银,还年珠能不是你偷的?敢做不敢认吗?”
“我是想说,说我偷还年珠的前提是这东西是皇上自己的,可若还年珠本就是皇上从别人那偷来的,我又何谈是偷了皇上的东西?”
从别人那偷的?
谢离下意识想到今日暗卫查到的东西。
还年珠是先朝的东西,却在后来悄无声息地失踪,进了他父皇的私库。
“此话何解?”
瞧见谢离不为他诋毁自己父皇而生气,窃贼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恶痛绝的事情一样,厌恶地道。
“太子殿下不知道吗?您这位好父皇,可是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狗皇帝,这还年珠,是他从邬离先朝那偷走的。”
邬离,又是邬离。
谢离隐约窥探到南明和邬离旧朝似乎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但却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先朝覆灭,他勾结反叛逆贼魏谆,威逼利诱皇上开城门投降,皇上不忍百姓惨死,不想再起战波及无辜,要他答应入城之后善待百姓,可他是怎么做的?
他哄骗着皇上开城门自戕,立誓会善待剩下的朝臣百姓,可皇上一死,他就用了计,将染了瘟疫的人丢在那座都城里,然后封死了城,让半个都城的百姓都死在里面。”
窃贼说到后面颇有些悲愤。
谢离拿着匕首的手一颤,眼中狠狠闪过几分震惊。
虽然前几日在魏谆门外,他亦听见过魏谆和周济说过这件事,但他当时只以为是魏谆说的假话,亦或者是夸大了言辞,未曾想到没过多久之后的一天,他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一样的说辞。
谢癸竟然……原来不止对他狠心,对南明如今的百姓昏庸,更甚至违背诺言,惨下毒手,对谁人都没有半分心软。
“你……你是先朝的人?”
他心里尽是惊讶,一时没注意到一旁盛怀宁苍白下来的面容,盯着窃贼问。
“我不是,我有之前的兄弟是。”
“那你说的话……”
“没有半句虚假。”
他再次开口。
“开了城门之后,他表面上装作君子的样子给邬离皇帝下葬,实则将他的皇宫付之一炬,对皇宫烧杀抢掠之后,又把这延年益寿的还年珠,还有一些古董玩物都通通偷走了。
这东西就是狗皇帝从别人那偷来的,我再拿走,最多说是偷的先朝旧物,怎么能算得上是狗皇帝的东西?”
许是觉得自己落在了谢离手中也难活命,他说话显然肆无忌惮起来。
“你不是先朝的人,为何如此恨……”
“因为他不止对先朝的人不好,他这个畜生,连自己国家的百姓都不闻不问。”
话说到这,他语气愈发悲壮起来。
“我父亲先前随在他身边当兵,后来因为犯了错将他某日穿的衣裳弄脏了,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下令把我父亲拖出去毒打,剩了一口气回去……险些死了。”
那是南明刚建朝的时候。
后来谢癸做了皇帝,愈发善于隐藏自己不好的一面,装出一副君子模样,骗过天下人。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也不怕告诉太子。”
他扬起头,眼中闪过几分恍惚的神色。
“我偷还年珠,是为了我娘。
我娘染了重病,就快要死了,我早年听我兄弟说还年珠能让人起死回生延年益寿,才决定铤而走险来皇宫中偷。”
“若就说如此,这件事又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谢离这话倒并非是给皇帝说话的意思,只是听了他的说辞,难免有些疑惑。
“当然有。”
他语气激动地落下一句,险些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我住在离江南很近的一个城里,我们城打从前年,赋税愈重,官员贪污,不管百姓死活,都是皇上下派过去的官员仗势欺人,一年到头来强占民女草芥人命,我们那城啊,活的像是地狱一样。”
“你住在哪个城?”
谢离眉头拧紧。
为何这些他不曾听人提及过?
“江南东边的尧城。”
尧城是个偏僻的地方,前后几十里都不见人。
“尧城百姓和乐,上下事情井井有条,孤不曾听过有什么……”
“没听过的就一定没有吗?”
窃贼嗤笑一声。
“殿下,您活的跟金玉人一样,哪能懂我们老百姓的死活啊。
上头的官员,都是您要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层层欺瞒,哪有一句实话?又哪有一个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何况这次层层瞒着,直指上头的,可是我们皇上兜着底,谁敢说半句真话?”
皇上兜底?
“你将话说清楚。”
谢离沉了语气。
“这尧城啊,表面平和安乐,实则背地里,是皇上酒池肉林的工具。
城主是皇上从谢家宗室里选过去的人,故意将尧城的赋税提高,剥削百姓,一年每家只赋税就要上交百两银子,但凡交不上来的,就得被城主征作苦力,往西边去给皇上建什么蟾宫。”
蟾宫?
他这话一出谢离倒相信了几分。
早两年的时候,谢癸找钦天监算过,那段时日有几波先朝的刺客来的频繁,总三番两次地入宫刺杀谢癸,钦天监上奏说先朝势力颇有些死灰复燃的意思,要建个高一点的宫殿,杀百人为生祭,用活血压住先朝的“怨灵。”
连地方都看好了,就在江南东边的城里,恰好是尧城。
只是这个法子太血腥,刚说出来就被自己打断了,谢癸彼时也没说什么反驳他的话,反倒顺着说。
“此事血腥不可再议,朕爱民如子,绝不会拿百姓的命开玩笑。”
他便以为这件事完全过去了,毕竟说法太荒诞,百姓生祭何其残忍,何况南明与邬离本就是和平交接,未曾做过对不起邬离的事,为何要用生祭压住怨灵?
如今看来,竟然是表面谢癸压下了此事,却又背地里找人去做。
难怪前年尧城的城主无缘无故地被换成了宗族的一个世叔。
谢离眉心微微有所动容。
“然后呢?”
一户寻常人家一年也赚不到百两银子,想来被征走建蟾宫的人不在少数。
“后来啊,我们家旁边的几户人家,老老少少都被征走了,再也没回来。”
“只是建蟾宫,为何会……”
“死了,都死了。
他们去那干活慢,抢不到吃的,就被人活活打死了。”
他睁着浑浊的眼珠看盛怀宁与谢离。
“您二位呢,光鲜亮丽的,永远也想不到人为了一口吃的活活饿死,活活被打死,是个什么样子。”
盛怀宁心中猛地一震。
虽然早知道谢癸残忍狠毒超乎她意料,也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还有这么肮脏的事。
“我不想管这些,我带着我娘逃了,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他们找不到我。
可是……躲躲藏藏一辈子哪是事啊,瞧不见的黑暗就是没发生的吗?
光亮照的到一个地方,就能照到所有的地方吗?
正如您问的这句,说尧城百姓和乐,一个人说的话,那就是真话吗?
别人还说南明河清海晏物阜人熙,您倒瞧着,真有什么地方好了吗?”
他一连串的问话,顿时让谢离不合时宜地想起当时盛怀宁在京郊客栈问他的话。
他说他看到南明江山,河清海晏,富庶繁荣。
彼时盛怀宁说她与他看到的不一样,他亦心知自己说的是假话,可再怎么都比不上如今,在今夜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被一个市井走卒,鲜血淋漓地揭开。
让他连骗自己都不成。
“都是假的。”
窃贼喘着粗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难受的事,他面容也越发痛苦。
“城中的百姓都不知道这是狗皇帝满足自己私欲建成的东西,只以为是城主用的宫殿,还以为自己建好了就能解脱了,哈哈,建好了,建好了之后……就该使人生祭了啊。”
“这些事,城中的百姓……就不曾想过出来说吗?”
话刚问出口,谢离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话,沉默下来。
果然,窃贼嗤笑一声。
“您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凉城县死了几十人都能被一压四年,那还只是一个小小魏家的事。
而如此建蟾宫剥削残害百姓的,是一城之主,背后是坐在高台上的帝王。
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压下去。
“没人逃的出来,逃出来的几乎都死了。”
他也是做足了必死的准备,才来宫中偷还年珠的。
可还年珠带出去,他带去了护国寺,托人找了关系好不容易开了光,谁知道却被告知,这珠子压根没有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
他的娘,只能在家中等死。
“我糊涂啊,我竟然信什么能起死回生的宝物。”
他说着痛哭流涕起来。
可不相信也没用,他带着娘四处躲城中兵士的搜刮,他生怕自己被带走了,没人照顾他娘。
可这亦有弊端。
就是在他娘重病的时候,他身无分文,挨家挨户跪着求,也找不到一个大夫给他娘看病。
都说他娘的病治不好了,要很多很多银子。
他就来皇宫偷。
“尧城都快成地狱了……活着的人得拼命赚钱交赋税给皇上建蟾宫,没钱的人就去做苦力,衣食供给不够就互相争,就抢。
反正死了人……还有大批的人填补上。”
尧城没了人还有其他地方有人。
只要为了填补上位者的私欲贪念,人是用不尽的。
消息压的严实,谢癸不敢引起一点恐慌,把整个尧城封的死死的。
“那死的人流的鲜血……都能把半个尧城淹没了,您说……岂止百人生祭呢?”
谢离心头一颤,忽然不敢擡头。
亦不知道说什么。
南明江山的统治者面上一副和乐的样子,实则背地里残忍手段用尽,威胁逼迫的都是在自己脚下跪拜信仰的臣民。
往上告?
能告给谁,谁又敢接。
百姓不知真相要状告城主,却不知道城主的背后是皇帝。
这个答案在场的三人心中明镜似的。
但无人挑明了再说。
“许是之前……真是没有消息传出来,所以才无人知道……”
“殿下,这话您自己信得过吗?”
他嗤笑一声盯着谢离,目光如炬。
“上位者哪有看不见百姓苦难的时候?
百姓的苦难为他们所造,他们只会装作看不见,装出无能为力的样子,实则高高在上指指点点,都是伪君子罢了。”
一句话说的谢离想起自己当时与盛怀宁说的话。
他实则也并非完全猜不到南明江山下的腐朽沉疴,可他只想着……他做好自己的便罢了,他问心无愧,摆在面前的苦难都一一解决,摆不到面前的,就亦装作看不见,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再去改变了,就看着王朝这样走下去就好。
又和这人如今口中说的伪君子有什么分别?
发现不了的苦难就不是苦难吗?
藏匿在深处的沉疴便不是沉疴吗?
若他一直秉持着无能为力改变不了的想法,永远都不为此去改变什么,那结果会是什么?
会如盛怀宁所言。
腐朽的木头到了一定程度,轰然倒塌。
谢离微微阖上眼,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
“今天既然已经被你们抓到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我娘要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再回去尧城……也是看着他们受苦,不过蟾宫已经建好了,想必他们日后……也不会受苦了吧。”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不吐不快,说出来,您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也许会拿我这种人当笑话吧……”
“蟾宫……已经建好了吗?”
谢离微涩着声音问。
“建好了,还活着的那些……前日起就已经被陆陆续续遣散回家了。”
可他们当真能回家吗?
谢离忽然不敢想这个答案。
若是城主府的人担心他们回去乱说话,而直接一了百了将那里的人都处理了呢?
若往最坏的地方想,这未必没有可能。
毕竟连活人生祭这样的事他们都做得出来。
“若不是这个狗皇帝害尧城到这种地步,我娘得不到诊治如今奄奄一息,我也不会……”
不会来皇宫信什么起死回生的药,不会来偷这些他以往并不屑的金银。
“这南明江山啊……脏透了。”
旧制不改,沉疴不除,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说过这句话,他长舒一口气,忽然抢过谢离手中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划了下去。
刀落,鲜血喷涌而出,像极了他口中描述的,尧城蟾宫之上,染的血红。
他渐渐地没了呼吸,谢离死死盯着他的尸体,仍缓不过神。
盛怀宁袖中的手攥着,屋内一片死寂。
这就是……南明如今的统治者。
面上面下,原来都这么肮脏。
盛怀宁忽然擡起头看向谢离,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又止住。
便只走上前,轻轻与谢离并肩站着。
“宁宁……”
须臾,他哑着声音开口。
谢离终于在今夜,剖开内心直白地去想,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去想。
这是他当时,与盛怀宁说的,看到过南明的河清海晏吗?
这是他想要的,南明顺着轨迹走下去,继而面对的结果吗?
活人生祭,帝王昏庸,官员腐败,国土沉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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