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宋婵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跟初恋分手后，她一个人在职场打拼，也见过许多优秀的男性。
她也动过心。
可无论那一瞬间再怎么上头，她都在心中保持着一份警惕。
钟先生不一样。
他就好像一片从山冈经过的白云，洁白优雅，轻描淡写，但隔着老远就会觉得好看，舒适，心旷神怡。是拨开窗户，就想立马见到的景色。
所以宋婵就好像是在欣赏美景一样，在心中毫无杂念地想他，享受心底里每一丝经过的细腻春风。
她不对钟先生保持警惕，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认真地与他相处。
和钟先生去过郊外的酒窖，逛过每一种新育出的葡萄品种，参加红酒鉴赏会。
后来，他们又开始约在一些别的地方见面，博物馆，美术馆……
宋婵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明白钟先生每次低头望她时，滚烫的目光。
暧昧期的感情，就好像爬山虎叶子底下，藏起来的一只小虫，在每个猝不及防的时刻扇动小翅膀，阳光炽热时会发出聒噪的嗡鸣，冷风经过时会缩紧手脚，迎面花香时，又会舒畅地深吸一口。
钟先生温柔浓烈的情意，将宋婵这一只小虫越喂越饱，直到小虫肥肥胖胖，正是收割季节，似乎走进结果的一步。
木桶里的红酒，散发出一阵醉人的香味。
古老的酒窖，自从去年被钟先生买下后，已经存放了两层楼的橡木桶红酒。
气氛正好，烛光里，钟先生立体深邃的面容，对人的眼睛很好，宋婵甚至觉得看他看得久了，近视眼都会恢复：毕竟钟先生是消除视疲劳的灵丹妙药。
钟先生生日这天，没有邀请任何人，作为最近两年风头正盛的承元总裁，他本是在何处都大受欢迎。
但他在这天只邀请了宋婵，在他们共同热爱着的地方，共进晚餐。
“我竟然都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连礼物都没有准备。”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怎么就我们两个人，钟先生没有邀请其他的朋友吗？”
“这里我才不会让无关的人进来呢。”
宋婵似乎听出一些暧昧的含义，有点羞涩地垂下眼睛，将特地打理的卷发撩至耳后，露出一只精心挑选的耳坠。
嘴上说着匆忙过来，但实际上宋婵挑了一条最漂亮的裙子。
对面的钟灵遇又道：“况且我能看出宋小姐不是一个喜欢社交场合的人，人多了反倒会让你不适。”
宋婵客套地笑着说：“我习惯了，没关系的，钟先生不必这么为我着想。”
“可是宋小姐的感受对我很重要。”
男人认真地望着她。
宋婵的眼中荡漾着水光，有些意外地望着钟灵遇，酸热的浪又在心口汹涌。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场面，待发生时，却仍然让她攥紧了手指。
打破沉默的，仍是钟灵遇。
“你最近应该很费心吧。”
“想必钟先生已经听说了，不过这都是公司内部问题，和承元的合作不会有任何影响。”
虽然和钟灵遇相处这段时间，宋婵整日都很开心，但不代表她工作顺利。关系户牛经理给公司领导建议调整部门，领导竟然同意了，还让牛经理着手经办这件事。宣传部工作气氛本来挺好，就因为牛香香的到来，被搞得乌烟瘴气。如今整个公司也无法幸免。
当然，最直接的原因，是宋婵的职位受到很大影响。
“我不担心合作的问题。只是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担心宋婵你会觉得心里不好受。”
“我没事，不过你的关心让我很感激。”
“自从认识宋小姐起，听你说得最多的就是没关系。”飘摇的灯火，沉静地在他眼底燃烧，“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希望你能说出来，这一年多以来，我们已经不仅仅只是朋友的关系了，我想宋小姐也有同样的感受。我只是想更多爱护你一些。”
宋婵紧张地僵住身子。
钟先生，这是表白吗。
这场表白来得并不突然，他们已经暧昧这么长一段时间了，理应走到这步，只是宋婵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乱跳，让她瞳孔紧缩。
说实话她甚至有些激动。
因为，她承认，自己对这个男人也上头已久。
宋婵克制住微微的颤抖，“那您打算怎么做呢？”
怎么更多地保护她呢？
男人的神色，似乎也流露出几分紧张，不同于往日的处变不惊，他的双眸竟也欠缺底气地闪烁。
“我想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唐突。”他声音生涩地说道，“来我公司，做我的臂膀，总监的位置留给你。”
宋婵一下子就好像泄气的皮球，将面前的红酒端起来，碰了下钟灵遇的酒杯，一饮而尽，“合作愉快！”
她真的要气炸了。
但在职场历练已久，养成了灵活的反应速度，强颜欢笑着，一口答应下来，然后跟钟灵遇豪迈地吐槽：“那破公司，我早就不想待了！”
要什么男人啊，要什么甜甜的爱情啊，搞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宋婵在心里苦巴巴地嘀咕。
这天宋婵喝得烂醉，三叉神经都喝痛了。
她走路不稳，一起身踉跄两下，扑到钟先生怀里，又把他一把推开，“我能走！”
随后撑着桌子，面露难受。
酒精剥夺了宋婵独立行走的能力，最后还是被钟灵遇半扶半抱地弄进车里。
宋婵在后座躺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表白怎么样了？”
“别说了……”一声叹息，“不小心把人招进了公司。”
“爆笑了，谁暧昧着暧昧着，就暧昧进了公司。别让人女孩觉得，你是那种牺牲美色挖合作公司墙角的男人。我开眼了，你在搞商战么钟灵遇哈哈哈。”
宋婵把头埋进车厢枕头里。
呜呜，她竟然梦见钟灵遇跟别人打电话，说其实是要跟她表白来着。
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梦啊。
宋婵凭借着最后一点清醒，跟钟灵遇礼貌地在楼下道别。
回到家，打开门，钻进被子里就痛哭起来。
谁特喵要搞事业，她搞事业搞了这么多年，如今竟要面临因小人被辞退的风险，看来事业这个玩意儿也是负心汉！她就要甜甜的爱情！
一觉醒来，宋婵眼睛都是肿的。
还是很伤心。
“我想要保护你，所以，我们交往吧。”宋婵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明明这才是该有的下文啊，怎么一打弯儿，就成了‘来我公司，当我臂膀’，当你第几根臂膀，二臂？”
宋婵受不了这个委屈，立刻打电话给方茄诉苦。
“他那眼神滚烫得，能把鸡蛋煎熟了！一次次，一次次地，搞得人春心荡漾，荡得没一艘船能不翻！荡得我真是生怕哪天看到他，就跟只闻见肉香的狗似的，扑到他身上去狂蹭一番！”
方茄刷牙，含糊不清地说：“猛女，别这么说自己。”
宋婵揉揉鸡窝头，被自己逗笑了，好吧，这形容是有点夸张了。
但这足以说明她曾经到底对钟灵遇有多上头！
昨天他一番“表白”把她招进公司后，宋婵就有多痛心。
暧昧对象变领导了。
呵呵。
“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的，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方茄说：“猛女，搞钱吧，钱钱最真实。”
宋婵周三那天，在公司受了牛香香的气后，才终于知道了钟灵遇对她而言，真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啊。
不为别的，就为宋婵手持承元的橄榄枝，便能理直气壮，将辞职信拍在牛香香的脸上，“要当陪酒小姐你自己去吧，别祸害老娘！”
这之后，宋婵对钟灵遇的气消得干干净净。
并且决定当不成女友，就退一步当粉丝，崇拜总裁的才华，欣赏总裁的美貌，享受总裁发放的工资。
大方的钟总开出了比之前多出了三倍的工资，宋婵很快就能在液城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了，她心里更是对钟灵遇爱得五体投地——当然，仅限于粉丝范围的爱。
由于对钟总的感恩，宋婵每一句的谄媚都发自内心。
总裁来到公司，她送上咖啡，“钟总今天好帅啊，领带配得酷酷哒。”
和总裁出差，在合作方面前把他夸上天，“我们钟总啊，就是有一点不好，常常会因他英俊的神颜，而忽视他天才般的智商，艺术般的才华。”
在打高尔夫时，老板发挥超强的运动天赋，受到众人赞扬，她说：“我们老板的魅力不止如此。”
在老板拍下世界名画，众人举杯祝贺，她说：“要不说做红酒的，都懂艺术和生活呢。更别说我们老板还是个做红酒的博士，三样结合起来，那可是无敌了，懂生活懂艺术的天才。”
在核心团队出走，宋婵更是对钟灵遇不离不弃。
“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呢？不要赶我走，听见了吗？”宋婵摸着自己的良心，“我将对你不离不弃。”
房子车子她都有了，剩下的瞎几把干吧，去了别地儿还要重新适应，不如就待在这里，好好跟着钟灵遇，她相信这个人才，肯定可以东山再起。
宋婵不愿走还有一个原因，她喜欢酿酒，而钟灵遇正好给了她一个很不错的舞台。
这一次研发团队背叛出走，宋婵正好可以大展身手。
虽然顶着巨大的压力，但宋婵心里有数。
她和钟灵遇一起加班熬夜，研究实验，两人甚至还共同啃过一个面包。
红豆味的，小小一个分成两半，温暖了两个饥肠辘辘的熊猫眼。
当然，钟灵遇没有到山穷水尽，饿得没饭吃的地步。
那为什么要共啃一个红豆面包呢？
宋婵也不明白。
或许是老板某种奇怪而变态的兴趣？
算了，不吐槽老板了，如今的老板也是个濒临破产的可怜人。
又是一年春日。
粉色樱花洒满街道，宋婵拿到了最新的成果。
黑色轿车停泊在路边，樱花随着清风，钻进打开的车门，里面的男人朝她笑起来。
“老板，我改良出一个新配方！”
如今的宋婵，每天做着喜欢的事，看着喜欢的人，从之前那个死气沉沉、谨小慎微的打工人，变成了一个自信满满，活力四射的都市丽人。
她奔跑向樱花树下的男人，白色风衣扬起来，装满了花香，兴奋的脸上贴着汗液，从皮肤里透出一股水润的嫣红。
上车的时候绊了一下，钟先生连忙双手半抱住她，又将人扶上车来。
宋婵迫不及待地给他看结果，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讲解灵感。
钟灵遇没有太认真听她说话的内容，他逐渐失神在宋婵说话时，眼中闪耀的光彩。
宋婵终于发现钟灵遇眼里，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荡漾爱意，她如临大敌，“老板你这是什么眼神？”
“欣赏的眼神。”
“那是老板慧眼识英雄，知己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给您比个心。”
眼见着，钟灵遇抿住嘴唇，掩饰那一丝扬起的迹象，脸红地看向鞋面。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不用说这种话了吧。”
“看你脸红的，老板明明很爱听。”宋婵不止一次见老板这幅耳尖滚烫，无地自容的神色，她内心有种奇怪的兴趣作祟，“我发誓，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真心，放眼全城，有谁比得过我家老板？”
司机在前面附和，“我认为宋小姐说得很在理。”
钟灵遇被调侃得只能捂住脸，笑得直抖肩膀，“真是受不了你们。”
之后有一天，钟灵遇跟阿柳和燕为桑聚会。
燕为桑说：“钟灵遇，我为你默哀，好好的女朋友给处成下属，没人比你更会追女孩。”
显然那天宋婵醉酒听到的，不是在做梦。
阿柳也说：“只怕你们这关系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了。”
钟灵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认为我们快了。”
“什么快了？”
“你们把红包准备好吧。”
“你在做梦吗？”
“你们不知道，她爱惨了我。”
“阿柳你快去看看，钟灵遇是不是发烧了。”
阿柳：“我看是发骚了。人家哪有一点点喜欢你的样子？喜欢你天天喊你老板？”
“我在她眼里，有才华，有颜值……”他竖着手指头，“懂生活，懂艺术，智商高，情商高，全城第一，说明什么？”
阿柳，燕为桑，“是个完美的老板。”
“她爱惨了我！”
“那你去表个白试试？”
三天后。
钟灵遇在夜晚极致浪漫的摩天轮下，满目飘摇的樱花树底，目光深情地望着宋婵，“跟我交往吧，我喜欢你，宋总监。”
宋婵愣了两秒，“你有病啊！”
当夜钟灵遇是红着眼睛来找阿柳买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