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拍岸
079
鬼市过后，应飞羽便带着沈落尘离了酆都。
沈落尘腹胀的毛病是治好了，可兽形态却迟迟变不回去。
他甚是焦急，偏生应飞羽一点不急，将沈落尘抱在怀里，当小猫小狗一般挼。
沈落尘一开始是拒绝的。
他是貔貅，又不是猫咪，哪怕是虎躯，但也龙头啊，龙应该有龙的自尊，不能被挼。
然而……
他的自尊并没有坚持三秒。
应飞羽才伸手挼了下他的下巴，他就把脑袋贴进人家的手掌心里，随着人家的动作一下接一下地回蹭。
蹭到后来，犹觉不够。
脑袋高高昂起，背弓了起来，尾巴也翘了起来。
那样子，活脱脱就像没穿书前，自家楼下小野猫求偶时的反应。
那高高竖起的尾巴释放了一种信号，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可以……可以做一堆不可以描述的事情！
沈落尘幻想着，忽闪着眼望着应飞羽。
旋即又忽然想起：身为貔貅，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他顿时就焉了，耷拉下脑袋，垂下龙尾巴，这种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义？生不如死呐！
应飞羽：“……”
这小子，能有片刻时间不想这种事吗？
他笑叹，罢了，本座也甚为想念，便帮你一把吧！
遂抱起沈落尘，往巴山一处飞掠而去。
尚未落地，沈落尘已从应飞羽的臂弯里望见了下方景象，悉数绽放的枫叶，火红一片，似火一般炙热。
枫树独立于水汀之上，与岸边隔了一段距离，相隔的水中长有菖蒲，此时为秋季，已有些许枯败。
菖蒲尽头是水岸，岸上修有堤坝，木石材质，留有芳汀，汀上一处还修有水台。
水台后方有一带精致院落，青砖黛瓦，高墙小院。
与沈落尘丹田内营造的景色一模一样，正是应飞羽位于陈塘关下的那处私宅。
怎么忽然来这里？沈落尘不解。
擡起脑袋望了应飞羽一眼，他这个貔貅脑袋并不完全像龙，确切地说不像威严的龙头，相反像极了人间年画里的龙脑袋，憨厚、傻乎乎的，像个绣球。
一双眼特别大，水灵，藏不了事，只一眼就能将沈落尘的心思都表达出来。
应飞羽笑：“虽不知你从何处知晓本座的私宅样貌，但既然你喜欢，便带你来逛逛。”
他笑着，落于水台上，放下沈落尘，随他在水台上蹦跶，自己则坐于水台边缘，双脚垂向水面。
远处云梦泽，水波潋滟，阳光洒落，泛起点点金光。
前世，他但凡心中淤积难解时，都会来此放松心情，呆呆坐上半日，什么都不想，都不做，只观水流波动，日月变化，便能逐渐平静。
这一世倒未曾来过此处。
自从在荒天派醒来，便过着与前世完全不同、又极其丰富，令人难忘的日子。
主要是这小子。
应飞羽单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脸颊转头，宠溺看沈落尘。
沈落尘现在是兽形态，世界在他眼里整个就变样了。
天望着比以前要高，水台比想象中的要大，一旁的菖蒲可以将他整个遮起来。
连看应飞羽都是，好伟岸啊，这就是猫咪看两脚兽的感觉吗？
还不止如此，他似乎对细小的物体特别敏锐，脚边跳过去的蚱蜢，从菖蒲丛里飞出去的鸟儿，都是一眼锁定，不差分毫。
还有一只蝴蝶，扇着翅膀在他周围起舞。
他锁定的同时，脑袋跟着蝴蝶忽上忽下的飞舞，频率完全一致。
有那么一个瞬间，蝴蝶还落到了他的鼻子上，那么小小的一只，落上来的时候有些痒。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蝴蝶被吓到，瞬间就飞走了。
沈落尘的脑中竟立刻涌起一个念头，快，抓住它，不然就抓不住了。
且身体比脑子反应，嗖一下跳了起来，扑了过去！
沈落尘：=口=！
完蛋了，他还没有习惯兽身，这一跃压根就没有到位，要、要掉进水里了！o(╥﹏╥)o
应飞羽扶额：怎么可以笨成这样！
他长臂一揽，将沈落尘捞进怀里，自己则借力跃起。
很轻的一声“扑通”，应飞羽抱着沈落尘仰面落入水中。
沈落尘趴在应飞羽怀里，连被水花拍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甩干，就直勾勾地看向应飞羽：怎么掉水里了？
应飞羽笑：“你猜。”
沈落尘迷糊：“？”
尚未有结论便感觉到身后有明显的变化，好像有庞然大物在水里游动似的。
他转头望去，只见应飞羽的双腿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蛇身，浅褐色的蛇腹，一点明显的紫色，蛇尾轻轻一推，人便如轻舟一般在水中游走。
这……？！
沈落尘看呆了：=口=！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蛇身吗？
他想起之前的旖旎幻想，咽了咽口水，心道：实现了耶，幸福生活就在眼前啊。
可是……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
可是我不争气啊，变成了貔貅身，貔貅只进不出啊！
傻子！应飞羽笑。
蛇尾一拍，水花扑向沈落尘，再次将他淋了个透。
冰凉的水也令沈落尘清醒了过来，应飞羽将貔貅脑袋掰过来，面对自己，笑说：“你已是元婴修为，等同妖修的化形期，任何妖修到了这个境界皆可自由转化身形，你应当也会！”
真的吗？沈落尘期待得看应飞羽，满眼都是：要怎么才能化形？
“照说你若是以兽身修行，修成化形期时便能知如何化形，偏生你是人形修至元婴境界，未曾经历过那种脱胎换骨的痛。”应飞羽又道。
沈落尘呆，化形还会很痛吗？
好像修真小说里确实描绘过一些，有些转个身就能变，有些痛得山崩地裂，天地倾覆的，不知道他会如何？
“想顺利些，不痛些，也可以！”应飞羽故意顿了顿，凤眼笑看沈落尘，“求本座。”
他说话间，双眉飞扬，单眉微挑，带着不加掩饰的逗弄，嘴角更是溢出一丝坏笑。
是明晃晃的在欺负沈落尘。
沈落尘明知，但贼胆战胜了贼心，心说：妖尊大大这般诱惑我，牡丹花下死，值了！
便巴巴地看向应飞羽：求妖尊大大帮我！
应飞羽笑得更坏了，勾手指：“爬上来。”
“啊？”沈落尘=口=！什么意思？
他尚未完全领悟，应飞羽已将他已退，本来就湿漉漉的身体顺着蛇腹一路往下溜，最后被蛇尾巴勾住。
“就是字面的意思。”应飞羽故意解释了一句。
沈落尘━━∑(￣□￣*|||━━
字面意思？真就是让我爬？
可是妖尊大大啊，你的蛇身好长好大，还遍身鳞片，爬起来好难啊！
沈落尘试着用他的六条腿往上爬，才迈步就哗啦一下，趴到了蛇尾巴上，六条腿垂着，这姿势……有点！
沈落尘顿时羞红了脸。
应飞羽却晃了晃蛇尾，邀请：“还不上来？”
沈落尘o(╥﹏╥)o，这话……这话是不是带了其他意思的？
“别乱想，本座是真心实意地在教你。”应飞羽笑，说得一点都不正经。
沈落尘：“……”这还不让人乱想吗？
他的六条腿耷拉得愈发下去了，连脑袋都耷拉了，整个埋到了蛇腹上。
蛇腹微微一颤，应飞羽又重复了一遍：“上来。”
这一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音却哑了去，尾音带着明显的隐忍。
沈落尘听得心痒痒，愈发伤心自己这会为什么学不会化形，以前被应飞羽鄙视，说他笨呀笨的，他还不承认。
今日此时，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了。
真的是好笨，o(╥﹏╥)o，我好想变回去，好想啊……！
强烈的意愿占据了沈落尘的脑海，神识为之一动，引发神魂随之反应，促使灵气游走全身，道身……！
竟有了变化！
沈落尘擡爪，毛茸茸的双爪逐渐变回了人手，尾巴缩回去了，脑袋不那么沉了，多出来的一对腿也消失了。
我、我回来了？
沈落尘一个激动，差点踩着水面跳起来。
旋即又发现自己成功化形却没有化出衣衫之类的旁物，羞得又缩了回去，贴上了巨大的蛇身。
蛇鳞并不是那么光滑，有摩擦感，触感冰冷，别有一番滋味，沈落尘的脸通红，不敢动弹。
“明明是你想着的，怎临到事前却退缩了？”应飞羽声音由远及近。
蛇尾忽然撤了去，沈落尘落入水中，兀自浮着，心底涌起一丝明显的失落感。
应飞羽半人半蛇绕着他转，笑看着，沈落尘愈发低头了，骂自己：怎忽然胆小了起来？这可是他想了许久……
他悄悄擡头望了眼，却不想就是这一眼，他被应飞羽满抱搂紧，笑：“既然你今日忽得胆小了些，那便由本座主动些吧！”
于是那一日云梦泽，水波前所未有地荡漾，拍向堤岸石滩，拍打声不绝于耳。
不似惊涛骇浪却甚似波涌浪起。
几日后，太始仙宗上方。
虚空忽然裂开一个大洞，一条充满仙气的光束落下。
紧接着，仙宗凡出窍期以上大能皆受感召，引入仙界。
一时荒域巨震。
沈落尘：达成啦，达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