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1 殿试选拔

    京都从未有过的盛况,引得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纷纷改了话本,街头巷尾的孩童都在传唱“女儿亦可登金榜”的童谣。

    这场震动朝堂的盛事,很快通过往来的商队、出使的使臣,飘洋过海传到了沧澜大陆的各个角落。

    北边的蒙安国最先效仿,在王城中竖起女科的大旗;南边的岳戎国也在宫里增设了女官席位。

    当秋霜染红枫叶时,叶蝉衣站在皇宫的观景台上,看着宫墙外的万家灯火,听着远处传来女子朗朗的读书声,终于明白那个清晨在桃源村的伸手一拉,竟真的推开了一扇千年未启的门。

    殿试前日,京都突降甘霖。细密的雨丝敲打着青瓦,也浸润着每位考生紧绷的心弦。

    叶蝉衣站在乾清宫的廊下,望着雨幕中灯火通明的客栈,手中的鎏金护甲轻轻叩击廊柱。

    萧云寒将披风披在她肩上,低声道:“明日的朝堂,怕是要比这雨幕更惊心动魄。”

    卯时三刻,钟鼓齐鸣。

    三十六盏蟠龙宫灯将丹墀照得恍若白昼,新科女学子们身着各色襕衫,沿着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上。

    她们的裙摆扫过刻着海水江崖纹的石阶,簪钗碰撞的细碎声响,与侍卫甲胄的金属轻鸣交织成曲。

    当朱漆大门轰然洞开,金銮殿内的景象令众人屏息。

    龙椅上方的轩辕镜折射着千盏宫灯的光芒,叶蝉衣头戴凤冠,身披十二章纹大袖衫,恍若执掌乾坤的神女。

    旁边的萧云寒一身金丝玄衣,眉眼含霜,可丝毫不影响他的矜贵清尘,反而衬得他犹如神祇下凡,也就只有在看向心爱之人时,眼里才有了片刻的温润。

    殿上那二人周身气场仿若实质,不怒自威的气势如无形重锤,狠狠砸在每个学子心头。

    二十人忙不迭地躬身行礼,发冠垂落的玉珠相撞,发出细碎的叮咚声,仿佛众人慌乱的心跳。

    待礼毕起身,众人脊背绷直如弦,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目光低垂着落在青砖缝隙间,静待即将到来的命运试炼。

    队伍按名次整齐排列成两列,其间一抹艳红格外刺目。

    队列最前端的女子,全然摒弃了闺阁中人的柔婉装扮。

    一袭红色窄袖宽袍,娇艳似火,腰间系一条翠玉腰带,三千青丝梳成高高的发髻,只用一根玉簪挽着,青瀑自然垂落,整个人显得十分干脆利落。

    她垂眸敛目时,眉间恭顺的弧度恰到好处,然而偶尔瞥向旁人的眼风里,藏不住的倨傲锋芒如淬毒银针,将骨子里的傲气泄露无遗。

    随着众人起身,殿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

    梁上悬着的铜鹤香薰,袅袅青烟在死寂中缓缓升腾,将时间拉得愈发漫长。

    叶蝉衣端坐在鎏金龙椅上,手中白玉茶盏轻转,鎏金护甲划过杯沿发出细微声响。

    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将有人微颤的指尖、有人紧攥的衣摆,乃至喉结滚动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直到众人紧绷的肩线逐渐放松,眼中的紧张转为平静,她才轻抿一口茶,朱唇微启,声音如碎玉投壶,字字清晰地说起殿试的章程与期许。

    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在她口中却不显得虚浮,反而带着令人信服的威严。

    待场面话毕,殿内气氛陡然一紧。

    叶蝉衣指尖划过案上的名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这场看似随意的出题答问,实则是她精心布局的试金石。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众人,实则自二十人踏入殿门起,每个细微神态、每步行走姿态,都已被她刻入心底。

    从紧张时不自觉的搓手,到思索时微蹙的眉峰,再到不经意间流露的眼神交流,这些旁人忽略的细节,在她眼中都是解读人心的密码。

    短短几盏茶时间,她已在心中勾勒出每个人的性情轮廓:有人眼神闪烁,透着算计;有人昂首挺胸,满是自负;亦有人垂眸沉思,沉稳内敛。

    “治国之道,在于用人。”叶蝉衣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才学如利剑,品行似剑鞘。若无剑鞘约束,再锋利的剑也终将伤己伤人。”

    她手中名帖轻扬,目光扫过众人骤然紧绷的面庞,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看似简单的考核,实则关乎朝廷根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让品行不端之人身居要职,就如同在朝堂埋下隐患。

    那些被权力蒙蔽双眼的人,会如蛀虫般啃噬国家根基,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甚至掀起惊涛骇浪,让万千百姓陷入水深火热。

    这场考核,她势必要为朝廷寻得德才兼备的栋梁之材,守住这江山社稷的第一道防线。

    晨光透过殿顶琉璃瓦,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叶蝉衣斜倚在明黄软垫上,手中羊脂玉扳指轻轻叩击扶手,节奏随着学子们的对答忽快忽慢。

    每当有人引经据典、见解独到时,她眼尾的丹蔻便会欣慰点头,漾开一抹赞许的笑意;而那些结结巴巴、错漏百出的回答,总能让她凤眉微蹙,玉簪轻点案几打断。

    “退下吧。”

    清脆声响惊得回话者面色惨白,踉跄着退入队列。

    随着鎏金铜漏里的细沙簌簌流逝,二十人中已有大半在这场惊心动魄的问答中折戟沉沙。

    殿内空气愈发凝重,未考者喉结滚动,将满心忐忑咽入腹中。

    唯有队列最前端的红衣女子简卿卿,原本嚣张的眉眼笼上阴霾,鲜艳的胭脂都掩不住她青白交错的脸色。

    看着十几位才学平平的同侪都能得到帝君的耐心聆听,自己却迟迟未被点到,心中翻涌的恼怒几乎要冲破精心维持的端庄。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得绣着金线暗纹的窄袖微微发颤,腕间翡翠镯子与腰带玉佩相碰,发出细碎的不安声响。

    当又一位学子从容退下时,简卿卿突然想起半月前放榜那日,自己以头名之姿被众人簇拥的风光,此刻却像被人兜头泼下冰水,又羞又怒的情绪在胸腔里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