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氛围
等了半天，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结果一开口，便是这般钻牛角尖的问题，隋珠笑了。
瞧了一眼屏风后面安静熨衣裳的碧荷，隋珠小声道：“这话没意义，若是没你，我可能早就死了，哪还有命来莱州，更别提选谁了。”
“那就假设，假设没我，你到了莱州，你会选谁？”
少年很是执拗，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从她这里求个准话。
见此，隋珠也正色了起来，但面上仍旧有些迟疑。
“说了你怕是会生气。”
这正是隋珠担心的一点，据她对寒霁的了解，不论说了谁，怕是都要恼上一恼。
他不是个大度的人，尤其是在她身上。
“你说就是，我不生气。”
少年垂眸，声音平静又稳定，叫隋珠信了几分。
“若我没遇见你，外祖父又有此念头的话，我或许……喜欢同五表哥那种小郎君在一处，他人如其名，鲜活又开朗，大抵女郎都不会讨厌……”
话没说完，就看见寒霁猛地站了起来，脸色臭的吓人，就好像当初在兖州，看见晏家小郎君似的。
“果然是他！”
一副要去算账的架势，就差咬牙切齿了。
隋珠瞥见少年眼中的料峭寒意，顿时有种受到了欺骗的感觉。
“你不是说你不生气的吗？怎么骗人！”
隋珠扯住他的胳膊，先发制人道。
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攀附住，眸子轻落于女郎柔和娴雅的眉眼上，寒霁心头醋意稍减，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发酸。
“对，我就是骗人，你以后不准提他……”
曾经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鬼刀客风姿不在，如今只剩下个会拈酸吃醋的半大少年罢了。
若是让一生门其余人见此情景，看见他们最狠辣薄情的小十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定会惊得合不上嘴。
两人说着说着，便忘记了屋内还有碧荷的存在，就在寒霁那番幼稚孩子气的话落下，屏风后隐约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那声音一出来，两人都僵了僵，猛然想起屋里还有外人在看他们笑话，尤其是寒霁，神色有些不自然，似有些尴尬。
屏风后一阵人影晃动，碧荷只道了句衣裳熨好了，便低着头憋着笑出了屋子，顶着满头大雪回了隔壁的耳房。
她早就该退下了，奈何一直没找着机会，倒让她听了一耳朵小两口闹别扭，当真是憋坏她了！
碧荷忍笑退下后，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
直到隋珠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才打破这屋子里的寂静。
“丢人了吧。”
极少能看见寒霁出糗，隋珠只觉得稀奇。
本来只是小小调侃一下，却不想引来对方不小的报复。
一看碧荷走了，女郎笑得粲然，少年伸手便揽过了那截细腰，一张薄唇顺势覆了上去，将隋珠满腔的笑意都尽数堵了回去，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嘤咛声。
刚吃了羊肉，本就身子发热，现下被寒霁这么一折腾，隋珠很快便觉热气盈身了，一双腿也渐渐开始发软，就如同二人久别重逢那夜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了隋珠的异常，寒霁一手托住了女郎盈盈若春柳的腰，将唇自那抹娇艳芬芳上撤开，微喘着道：“你以前说你这是腿麻了，我当时不懂便信了，但我前些日子看那册子上说，这是情动的征兆，女郎情动，便会软了筋骨没力气，所以你也是喜欢的对吧？”
说这话时，少年眼眸微微张开，眼神有些难得的迷离，虽未贴上那抹柔软娇嫩，但气息顷刻间便会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你怎么还没把那脏东西丢掉，留着尽祸害人！”
听他将男女之间这种隐秘情事公然说出来，还这样问她，隋珠羞愤欲绝，偏过头嘟囔道。
少年将她的脸掰过来，满脸正色地反驳道：“这怎么能是脏东西，它很有用的，日后咱们成了亲，我还要多看看才是！”
“呸！好不要脸……”
隋珠红着脸，将脸埋在他胸膛，气呼呼道。
寒霁不解，因为他并不认为这事有多难以启齿，反而很期待。
但女郎与他不同，总是对这事羞于启齿，还时不时会斥责他。
一丝冷风自窗户缝涌进来，似乎还伴随着雪气的清冽寒凉，让人昏沉的头脑霎那间清醒。
“我们到外面看雪吧！”
鹅毛柳絮一般的雪片不要钱地从天上洒下来，出去看，不知道是如何壮观的景象，隋珠心动了。
“好，穿上你的斗篷，揣上你的手炉，小心别冻着。”
隋珠嗳了一声，兴冲冲地卷了斗篷揣了手炉，拽着少年，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般冲了出去，徜徉在漫天的大雪中。
“哇！真的是好大的雪，这样下下去，过了今夜，明日一定可以堆雪人了！”
任由着雪片落在她的脸上、手上，甚至还有些角度刁钻的，径直往她睫毛上落，化成水，滴入她的眼睛里，凉得隋珠打了个寒颤。
少年但笑不语，静静立在一旁，看着雪中翩跹而动额女郎，眼角眉梢都是融融暖意。
冬日色泽惨淡萧瑟，女郎着一身艳丽的石榴红斗篷立在院中，那抹明媚，让整个冬日都有了色彩。
苍白的色调消失殆尽，雪片也尽数变作了春日的柳絮，少年眼中，这处天地俨然成了无边春色。
翌日，大雪遂了隋珠的愿，将天地变作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遮去了冬日所有的寥落。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放在今日，尤为的应景。
冬日天气冷，人也起的晚些，隋珠起来时，窗外的雪已经将窗户映得透亮，即使不燃灯，屋子里也亮堂的紧。
碧荷家中还有亲人，被隋珠放了几日假回去，本也想给碧莲放假，但碧莲说她是明家在奴市上买来的，早没了亲人，隋珠这才作罢，心中对她怜惜不已，于是多予了她些过节的银钱，盼望她能过个富足快意的年。
因着过年，隋珠穿上了大舅母前几日给她做的新衣裳，一件蜀锦裁的珊瑚红莲纹袄裙，既漂亮又暖和，隋珠喜欢的不得了。
喝上一碗热乎乎又暖胃的煎茶，又吃了两块金乳酥，隋珠茶饭已饱，悠哉游哉地踏出屋门……
掀开帘子，凛冽的寒风涌进来，将人吹得一哆嗦，但也让人头脑神清气爽了许多。
满院的雪白的耀目，隋珠刚探出头就被这苍茫雪色晃到了眼。
隋珠微微遮了遮眼，过了数息才慢慢适应这满目盈白。
门前只被清出了一条小道，小道两旁，仍是高至小腿的积雪。
这事隋珠昨夜入睡前交代的，让清扫的仆妇不要将院子里的雪扫掉，留着给她玩。
但秋千上的积雪没忘记拂去，因为仆妇们记得她们女郎爱坐秋千，于是隋珠出来后，瞧见干干净净的秋千，便捧着手炉坐了上去。
因为秋千下还有积雪，隋珠没将脚垂下去，而是双腿盘坐在秋千上，一派悠闲地晒着太阳。
爆竹和孩童的嬉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处处透着过年的新气象。
偶然看见窗台上落了几只萎靡湿漉漉的麻雀，像是遭了雪的殃，甚至头顶还有一小捧雪粒。
它们看起来不如以往隋珠看见的麻雀圆润，想来是因为冬日里觅食难，让这些雀鸟们吃不饱，便瘦些。
“碧莲，你去厨房寻些米粒或者麦仁，放些在窗台上吧。”
想着天寒地冻的，鸟雀也难存活，不若发发善心，叫这些小东西度过这个冬天。
碧莲也看见了窗台上那几只麻雀，笑着应是，便动身去了厨房。
如粟米麦仁这些东西，厨房多的是，碧莲很快回来了，足足拿了一小袋回来，隋珠兴冲冲地接过，小心翼翼朝着窗台靠近，她已经够小心了，但还是惊动了这几个小麻雀，见隋珠过来，扑闪着翅膀就飞到了一旁的桂树上，探头探脑地看着，并没有走远。
隋珠见状，松了一口气，把米粒在窗台上撒了厚厚的一层，又赶紧退回了秋千上。
不出隋珠所料，那几只麻雀看见食物，不一会便试探着飞了下来，见四周安全无虞，立即和同伴撅着两瓣屁股啄食了起来，吃得好不畅快。
隋珠笑眯眯地看着几只小东西，心情又好了几分。
看着满地的积雪，隋珠本手痒想堆个雪人，奈何想起还未给外祖父舅舅们拜年，便将堆雪人的事搁了搁，等回来再说。
踏着积雪，隋珠于半路上遇见了明瑶，一看便是睡过了头，现在赶去给长辈拜年的。
正好，隋珠有了伴，两人嘻嘻哈哈地朝着青松院赶去。
“哎，每年年夜饭都是那么无趣，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变一变，也有意思些。”
明瑶携着隋珠，一边走碎碎念。
隋珠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伴随着脚下积雪咯吱咯吱的声响，很快来到了青松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少年人呼和嘈杂的声音。
像是被打了发出的痛呼声。
想到青松院就住着寒霁一个年轻人，虽不敢相信这会是寒霁发出的，隋珠还是快步踏了进去。
外祖父不会打他了吧？
踏进去前，隋珠心中荒唐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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