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鸳鸯
“哼……”
冷哼了一声,明淞甚至不想理他,只捧着茶盏饮茶,眼睛瞥了瞥大儿子,示意他出来撑场面。
明坤冷汗涔涔地站了出来,对着妹婿拱手道:“话虽是如此,但大王也要尊重一下外甥女的意思,若是外甥女不愿、不愿跟大王回去,那……”
明坤说的很委婉,但言下之意也很清晰,女儿很可能不愿意跟他回去。
想起上回赵参递回来的信,李承安呼吸一窒,眉心突突跳了几下,觉得自己可能要面对一些棘手的事情了。
“无碍,只需将隋珠叫出来,后续的事无需大舅兄操心。”
李承安目光灼灼看着明家人,催促的意图十分明显。
明坤下意识看了看自家阿爷,见老人家还是那副高高挂起的模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明坤面上泛起了苦涩。
朝两个弟弟看去,也是那样一副你拿主意的意思,明坤便觉心累。
一边是闷不做声的父兄,一边是虎视眈眈的妹婿,明坤苦着脸拱手道:“大王宽宥,不是我们不叫,是此刻外甥女不在家中啊……”
“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李承安愣了一下,将一屋子老小都看了一遍,好似想在他们脸上寻找答案。
但触及到的,都是一张张回避心虚的脸,让李承安心里升起些不妙来。
这是去哪了,又是跟谁一起?
李承安将目光投向明坤,试图得到一个答复。
从此刻开始,明坤真正面临了一个令他上火的难题。
外甥女跟外甥女婿出去玩了,这话对着身为七州王的妹婿,他甚至没勇气说出口。
张了好几次嘴,明坤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为好。
他没有亲眼瞧过那孩子对外甥女的心意,只会知道外甥女跟一个江湖小子好上了,那场面,估计不太好收场。
“外甥女她……”
李承安见大舅子嘀咕了好几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耐地催促道:“快说。”
像是专门找到了机会刺激自己这个女婿,明淞将茶盏一放,特意露出个笑脸,语气乐悠悠道:“自然是跟我外孙女婿一起出去玩喽~”
正堂里,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不多时,就看见一身紫袍玉带的矜贵男子在郎将的簇拥下,坐上那驾华美车驾,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朝着西北方而去。
满心忐忑地自刺史府赶来的丁刺史还没挨上贵人的边,就看见贵人火急火燎地自他眼前走过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未曾赏给他,他心里急得上火。
“你说川阳王怎么突然来这里了?先王妃故去那么多年也未见来过,怎么突然就……”
“是啊,是啊,这太奇怪了,还带了那么多人……
“诸位诸位,我有个小道消息,你们要不要听听?”
恰逢此时,一个街边卖果子的小贩伸头插话道。
看客们上下打量了那小贩一眼,神色轻蔑道:“你一个卖果子的,平日里连明家人都见不到,你又缘何知晓,骗谁呢!”
看着所有人都是附和的反应,小贩来了气性道:“嘿,你们还别不信,我婆娘家妹子在明家女郎屋里当差,明家女郎睡迷了说了梦话,正巧被我婆娘家妹子听见了,告诉你们,消息可厉害着呢!”
一听这等吹嘘,众人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毕竟七州王亲临,这等事可不常见,他们心里也痒得紧。
不知何时,刺史丁元也悄悄凑了过来,准备听听这小道消息。
“那你快说!”
众人胃口被吊了起来,纷纷劝道。
但这时,见大家伙的心绪都被他拿捏了,小贩举了举他摊上的果子,狡黠道:“嘿嘿,那就买我的果子来换……”
无奈,都被勾得心痒,就当买几个果子回去吃了。
小贩看着今日翻了几倍的果子钱,笑得合不拢嘴道:“据我那婆娘妹子说,明家前几月新认的女郎,其实不是不相干的,而是明家正经外孙血脉!”
一人立即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明家老爷子的外孙不就一位,不正是川阳王那个和亲突厥的……啊!”
意识到自己道出了天机,那人惊得将嘴一捂,和同伴大眼瞪小眼。
再看那掩在人群中偷听的丁刺史,更是一张老脸垮了下来。
这些年,他对明家的盘剥,仗着的不就是川阳王对其的不管不顾吗?
如今多了一个亲近明家的县主,他怕是到头了。
他甚至想着,自己那好色的逆子,去明家那几趟没把那尊菩萨给得罪吧?
欲哭无泪,丁元惶惶不安地回了府,不知前路为何。
星游原上,隋珠和寒霁还沉浸在相守的欢乐中,全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两人肩并肩坐在一处干净都石头上,正眺望着远处树木萧瑟,忽然,一阵裹着尘土的风袭来,隋珠眼睛一疼,像是进了什么东西。
“嗳……”
隋珠惊叫了一声,连忙用手去揉。
“眼睛怎么了?”
寒霁瞧见了,连忙捧起她的脸,神色焦急道。
“眼睛里好像进灰尘了,好难受……”
眼睛本就是脆弱的存在,因为被刺激道,眼泪不断往外涌,连带着另一只眼睛也遭了难,一双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别动,我帮你看看……”
少年指腹温暖,抚上了她的眼睑,脸也凑了过来,神色认真无比。
从远处,若是不注意看,定然会误以为这一对少年男女在做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比如此刻匆匆赶来的李承安,他的角度看来,正是一个一身黑袍的少年正欺身靠近他的长女,欲行亲吻之事……
“小子放肆!”
霎那间,一道如雷的暴喝声自李承安嘴中发出,那阵仗,几乎将整个星游原的游人都惊到了,自然也包括隋珠与寒霁二人。
隐隐地,隋珠只觉那道暴喝声有些熟悉,可就是没想起来。
毕竟气度一向沉稳的川阳王几乎从不会这般失态,也难怪隋珠脑海中没有印象。
经此一吓,隋珠眼睛里的尘土好似一下子消失了,睁着一双泪盈盈的眸子朝那暴喝声传来处看去。
是谁竟如此煞风景,在这星游原大喊大叫的。
但,随着她目光移过去,只一眼,便叫隋珠心神俱碎。
高头大马之上,那一身紫袍玉带,矜贵威仪的男子,不是她那身为七州王的父王又是谁?
如坠冰窖一般的感觉,隋珠遍体生寒。
马蹄声哒哒行近,但在隋珠听来却犹如魔音贯耳。
“怎么了?”
女郎神色的异常和掌中柔荑的冰凉让寒霁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扶住女郎的双肩,语气轻柔道。
问话的同时,寒霁目光自然也随着女郎看过去,不远处那个满脸阴沉的矜贵男人映入眼帘……
怎么说呢。
寒霁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种眼神了,充斥着敌意,却又与明朗那群少年人争风吃醋的敌意不同,那是一种强烈的,恨不得将之除之而后快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寒霁也算见的多了,但如今日这般来的诡异的,还是头一遭。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忽视。
尤其是在看见男子身后跟上来的整肃军卫和策马单行一侧,腰间同样挂着长刀的清瘦男子时,寒霁忍不住握紧了刀柄,脸色渐渐起了寒意。
“我父王来了……”
低到几乎不可闻的呢喃声自女郎嘴中溢出,女郎灵动的气韵不在,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恹恹无力。
马蹄声止,李承安驱马停在一对少年男女几步远的地方,一双狭长的凤眸俯视着两人,时而凌厉,时而温和。
“见了阿爷,怎么不说话?”
隋珠像个鹌鹑一般,察觉道那道威严的目光落在身上,下意识将头低得紧紧的,想将自己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隐形人。
但是失败了。
李承安低沉浑厚的嗓音仿佛穿透了千里,回响在隋珠耳边,让她身子颤了颤,缓缓擡起头来。
惶恐、不安、惊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星游原来了这么一群不速之客,倒是比先前更安静了。
星游原上,身着细鳞甲的郎将们出面,极有眼色地将那寥寥游人驱走,不让闲杂人等看他们川阳王府的热闹。
城中居住了许久的赵参一行人熬了几个月,也终于将自家大王盼来了,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星游原,便看见父女两这副古怪的氛围。
见到长女反应,李承安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此前他也想过长女也许不会太配合他,但当他真正见到这张和明氏肖似的脸上出现这些表情,李承安很难不心烦意乱。
“她并不想见到你。”
李承安还在心里憋着气时,那个本来被他计划着放在后面收拾的混小子插话了,说的还是些不中听的混账话,李承安心头火起,手中马鞭扬起,对着少年便是毫不留情的一下。
马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声响,直直朝着寒霁面门而去,从那破风声便可想而知,若是被打中,少不得也要破相。
“父王不要!”
这一下来的突然,隋珠心中完全忘了寒霁是个有身手的,急得就要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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