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我总算攒了点能塞牙缝的干粮,用块破布包了,往瘦骨嶙峋的肩上一甩。趁着月色,像做贼似的溜出了周大夫家的小院。
一脚踏出村口,一种极其荒谬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五百年前,恒岳派没要我那会儿,也是这么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背着个小包袱,蔫头耷脑地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五百年风云变幻,刀光剑影。
现在?历史重演?命运这孙子,就逮着我一个人薅羊毛是吧?!
我叹了口气(气儿都喘不匀),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官道往前走。
方向?随缘吧。
目标?找个灵脉!只要能蹭到点浓郁灵气,让我在体内滋生出那么一丢丢灵力,就有机会撬动脸上这两座该死的“封印大山”!
夜风跟刀子似的刮过来,冻得我直哆嗦。
我苦笑着想:多少年没尝过这种纯天然、无添加的凡人冻成狗的感觉了?
当年化凡体验生活,好歹还有灵力护体,跟现在一比,简直是豪华温泉spA和冰窟窿裸泳的区别!
走不了多远,就得像条老狗似的瘫在路边喘粗气。
七天过去,回头一看,好家伙,还在官道上磨蹭呢!
沿途倒是感应到几处有点灵气的地方,跟饿狼扑食似的扑过去打坐吐纳……结果?屁用没有!体内依旧空空如也,比舔过的盘子还干净!
“看来……只能去那些修真门派的山门碰碰运气了……”我瘫在路边,内心拔凉。
可转念一想,就我现在这“迎风咳血、走路打晃”的尊容,哪个仙门会收?怕不是连山门前的台阶都爬不上去就被当叫花子轰走了!
一丝绝望刚冒头,立刻被我死死摁了回去!雪域国!巨魔族!想到这两个名字,一股邪火“噌”地就烧起来了!我挣扎着爬起来,对着空气(假装是他们)咬牙切齿地低吼:“等着!老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今天你们加诸我身的,来日必百倍奉还!骨灰都给你们扬了!”
刚发完狠誓,给自己打了管精神鸡血,准备继续当“官道钉子户”……
“哒哒哒哒哒……”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密集如雨点般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跟催命鼓似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十几匹膘肥体壮的黑马就卷着尘土冲到了眼前!
马上坐着的全是凶神恶煞的壮汉,太阳穴鼓得像塞了核桃,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
其中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路过我身边时猛地一勒缰绳!
那马“希律律”一声人立而起!刀疤脸那双牛眼在我脸上扫了扫,突然爆发出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笑:“哈哈哈!卧槽!好一颗极品摇钱树!长这么丑也是天赋异禀啊!”
话音未落,他弯腰探身,那蒲扇般的大手就跟抓小鸡仔似的,“唰”一下揪住我的破衣服,直接把我拎到了马背上!硌得我差点把隔夜糙米粥吐出来!
“马老四!你他娘又磨蹭啥?!”前方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咆哮。
“老大!捡到宝了!”马老四(刀疤脸)兴奋地把我像展示战利品一样举了举,“瞧这磕碜劲儿!打断腿扔镖车前面挡道,效果绝对比咱自家兄弟强百倍!省人又省钱啊!”
“……行吧,带着!”领头那个跟铁塔似的魁梧汉子(老大)瞥了我一眼,勉强点了下他那颗硕大的头颅。
我:“……”
我艹你大爷!老子堂堂化神大佬(曾经),现在沦落到给马贼当人肉路障了?!
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可我连根手指头都反抗不了!只能悲愤地闭上眼睛,任由颠簸的马背硌着我的老腰。
十八匹快马卷起烟尘,风驰电掣。跑出大概三里地,在一个岔路口,这伙人“吁”地一声整齐停下,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寒。
下马,给马嘴套上棉罩,迅速分散钻进路两边的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专业团队!五星好评!
转眼间,官道上就剩下马老四和我,以及我那颗拔凉拔凉的心。
“小六!牵马!”马老四喊了一嗓子。一个瘦猴似的家伙“噌”地从草丛里钻出来,麻溜地把马牵走了。
马老四狞笑着把我往地上一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小子,算你倒霉,摊上爷爷我了!”他大手闪电般一抬,“咔嚓”一声脆响!我下巴直接脱臼!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紧接着,这孙子双指并拢,跟戳豆腐似的,对着我双腿、双肩就是一顿快如闪电的猛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四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我死死瞪着马老四那张狞笑的刀疤脸,这张脸,老子刻烟吸肺了!化成灰都认得!
“哼!眼神还挺凶?”马老四不屑地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把里面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灰色粉末,一股脑倒在了我新鲜出炉的断骨伤口上!
那感觉,就像往伤口上撒辣椒面!疼得我差点原地升天!
做完这一切,马老四像完成了什么艺术品,满意地拍拍手,也钻进了旁边的树林,留下我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冰冷的官道上。
杀意,如同毒草般在我心底疯狂滋长!可惜身体太不争气,剧痛和虚弱双重夹击下,我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一阵“嘎吱嘎吱”的车轮压地声由远及近。车队停下了。一阵马蹄声靠近。
“镖头!路边有个死尸!”一个听起来挺年轻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我就感觉腰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踢到了路边草丛里。
艹!又一个!我内心疯狂记小本本!
车队重新启程,轱辘声再次响起。就在车队经过我刚才躺尸的位置时……
“呼啦!呼啦!”
道路两侧猛地亮起几十支火把!瞬间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天威镖局!绕道走就想躲开爷爷们?做梦!都给老子留下吧!”马老四那破锣嗓子带着嚣张的狂笑从林子里炸响!
火光亮起的瞬间,我身上那些该死的灰色粉末,就像被激活了一样,“嗤”地一下融化了!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瞬间弥漫开来,眨眼间就笼罩了整个镖车队!
“火云毒!是火云十八煞!”车队里传来惊恐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片“噗通噗通”倒地的声音,显然都中了招,手脚发软。
“没错!正是你爷爷们的独门配方!见血封喉,遇火生效!爽不爽?!”马老四的声音充满了变态的快意。
接下来,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跳动的火光照映下,那十八个恶魔的身影忽明忽暗。刀光闪烁,惨叫连连!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官道就成了修罗场,尸体横七竖八,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哈哈!大哥!还有仨娘们!够兄弟们回去乐呵好几天了!”马老四一刀剁翻一个镖师,顺手从一辆马车里拽出来一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少妇,扛麻袋似的往肩上一甩,任凭那少妇哭喊着捶打他的后背。
很快,另外两个女眷也被如狼似虎的马贼从车里拖了出来。口哨声、淫笑声此起彼伏。
“兄弟们!扯呼!”老大从一个马车里翻出个锦盒,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一挥手。
藏在林子里的马匹被牵了出来。在一片女子的哭嚎和绝望的挣扎声中,这群恶魔翻身上马,准备满载而归。
马老四扛着少妇路过像死狗一样瘫在草丛里的我,嘿嘿一笑:“老大,这小子好像还有口气儿,带回去养两天,下回还能当肉盾!”
老大骑在马上,不耐烦地点点头:“行,带上!”
立刻有个马贼弯腰把我捞起来,像挂腊肠一样横搭在马背上。
胃部被马鞍顶着的滋味,差点让我把胆汁吐出来。
十八匹马再次卷起烟尘,绝尘而去,只留下身后一地的血腥和死寂。
天蒙蒙亮时,这群煞星终于回到了老巢——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土匪寨子。巨大的山寨门上,龙飞凤舞刻着三个杀气腾腾的大字:火云寨!
“大当家回山——开寨门——!”
沉重的寨门“轰隆隆”打开。十八骑呼啸而入,整个山寨瞬间沸腾起来,如同群魔乱舞。
马老四扛着哭喊的少妇,猴急地跳下马:“老大!我先去快活快活!”说完就一头扎进旁边一间石头房子。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男人的狂笑。
其他马贼见怪不怪,纷纷哄笑。另外两个女眷也很快被拖走,不知去向。
至于我?待遇比较“高级”——被直接扔进了山寨后面一个水牢里!
“噗通!”
冰冷刺骨、散发着浓烈腥臭味的污水瞬间把我淹没!呛了好几口又咸又涩的脏水!紧接着,我就被粗暴地吊了起来,只有脑袋勉强露在水面上。
双臂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住,勒得生疼。脚下空荡荡的,无处着力。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耳边除了污水偶尔的“咕嘟”声,就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女子的惨叫声,飘到这里已经极其微弱,更添了几分阴森。
失去了灵力,崩溃了元神,我这双曾经能洞穿虚妄的眼睛,现在跟摆设没啥区别。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和死寂,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口灌满泔水的棺材里。
污水冰冷刺骨,不断拍打着我的口鼻,更刺激着我身上那些被捏碎的骨头和撒了“佐料”的伤口,疼得我直抽冷气。
每一次微小的晃动,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带来钻心的剧痛。
“呵……失去了一切的修士……原来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我泡在臭水里,内心那股不甘的怒火,却像被压抑的火山,在冰冷和黑暗中燃烧得愈发炽烈!
储物袋也没了!肯定是那帮孙子顺走了!妈的!里面还有半块没吃完的干粮呢!
就在我泡在臭水里,一边诅咒马贼祖宗十八代,一边琢磨着哪种死法比较体面时……
嗯?等等!
这水……好像有点不对劲?
虽然身体像个破筛子,但那份对天地灵气深入骨髓的感应还在。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从这腥臭的污水中渗透出来,悄无声息地滋养着我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不是来自山体!源头就在这水里!
我猛地睁开眼,虽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一个极其难看(因为脸上疤痕和下巴脱臼)的笑容。
天无绝人之路?这剧本……好像还能往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