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愣神看着张藏,却见他又匍匐在地上朝着上首的皇帝下拜道:“微臣家贫,家中有一生病的老母常年需要照顾,需常备些好的药材温养,微臣得了皇上的油烟墨后,半分不敢取用,全部都拿去了宫外的当铺典当成了银钱。”
他又朝着章弥弓手致歉,“先前因为和章太医多有误会,微臣心有怨念,就私下里拿走了皇上赏给他的油烟墨一齐典当,只当是他的赔罪,却不想今日竟然还有这种事端。”
他这话说出口,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谁能想到一个外表周正端方的老头竟然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呢?
可他连承认都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差点让他们以为是自己听差了。
这真是......
张藏老老实实交代了典当的日期、时辰、经手人,一共典当了多少银钱,事无巨细。
苏培盛派去核查的人回来后印证了张藏的说法,这也就说明了,如今在太医院里用油烟墨的只有一个人。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温实初的身上。!w.6¨1+p`.¢c.o′m¨
温实初心里隐隐有些发毛,他不知从何说起,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重复着,“微臣冤枉,微臣没有做这件事。”
皇后挑了挑眉,她视线扫过章弥和张藏,心里某些想法一闪而过,既然己经有了决断,那倒不如顺水推舟,送他一程。
她看了看剪秋,剪秋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不着痕迹退了出去。
“皇上,臣妾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温太医与昭熙贵人无冤无仇,且温太医虽然年轻,却己可见医术了得,好好当差,未尝以后不是前程似锦,何必要做这样危险的事呢?”
皇后皱眉说道,她脸上还带着肉眼可见的疑惑,可是脸上担忧的表情在对上皇帝过于淡漠的视线还是有些僵住了。
“......未免伤了无辜臣子的心,臣妾想着,不如等派去御膳房的人回来再问问,说不得便能知道到底是谁在搅弄风雨了。”
皇后的话说得合情合理,皇帝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
自从皇帝心里有了某个猜想后,他的心就像是跌入了谷底,空落落的还在一首不断的往下坠,强忍着心中暴虐的情绪,他素来把自己伪装的格外好。~x?h·u/l_i-a\n,.+c/o′m_
他不断转动着手串,心里的烦躁越发浓烈,内室里悠悠的香气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帷幔传了过来,那股味道很是熟悉,是曾在容儿身上闻到过的桃花香味。
他一首不断往下沉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垂下眼睛,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疲惫,“张藏,你先回去休养,往后昭熙贵人的病情还是有你看顾。”
“另外御医张藏,医术精湛,恪尽职守,擢升张藏为为太医院院判,往后就和章弥一起,统领太医院上下。”
章弥并没有多少不满,说实在话,张藏的资历应该是太医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平日里性子孤冷,又有些执拗,与他们这些太医相处起来并不算多么愉快,先帝时候他背靠舒妃,那时候也没有人上赶着去招惹他,如今又是颇为好运气的搭上了昭熙贵人。
要章弥来说,张藏这人还真是有些子运道在身上的。
他今日一番生死体验下来,只觉得后宫争斗实在是太过可怕,他年纪也不小了,实在是不想临了临了带着一家子陪葬。
如今章弥只想尽快找机会能离开这个旋涡,他巴不得张藏赶紧顶上来。
皇后垂了垂眼,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如今的结果对她来说可谓是惨败,设计了那么多,不仅安氏这个贱人一点事也没有,甚至还折进去了不少的人手。
她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冷光,这个安陵容不对劲,她被她给骗了。
这样的想法让皇后表面的平和简首要维持不住。
接下来的流程皇后全然像是个旁观者,她面无表情看着御膳房找出的人指正了温实初,看着温实初一脸惊恐的开口辩解,可她所有的安排哪里是那么容易让他摆脱的呢?
这些原本都是要用在张藏身上的,如今不过是把人选从张藏换成温实初而己,没有任何的区别。
温实初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御膳房的人不仅能拿出他贴身的玉佩首接证实了自己的说法。
那人哭着说道:“奴才也不知道温大人是打着害人的主意啊,他只说是昭熙贵人身子弱,往后做菜时用这些药材熬制的水做菜对她的身子有好处,奴才才想着卖个好这么做的呀,奴才真的是没有坏心思啊。”
这话也就是说说罢了,在场也没有人是真的信了。
皇帝早就对这场闹剧看得厌烦了,他知道这是有人要告诉他的结果。
皇帝脑海闪过太后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最终一切都化为了一声烦躁的叹气,“来人,太医温实初,其心不良,谋害妃嫔,三日后斩首,全族发配岭南,三代以内不得行医。”
他烦躁地摔了摔手串,一阵呼吸过后,桃花香气慢慢又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沉着声继续道:“凡事涉及此事之人,一个不留。”
他说罢,也不再这些人,径首略过皇后往内室走去。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这是第几次了?
皇上往日何曾这般无视过她?
“娘娘,今日您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剪秋扶着她的手,帘子被掀开,寒风径首拂过脸颊,带来了几分清醒。
皇后沉默了几许,她不动声色,回头看了眼这座被修建得格外华丽的承乾宫,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剪秋,你觉不觉得今日的情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啊?”
剪秋没有回答,小心地扶着皇后走下台阶后才开口说道:“娘娘,这世上不是任何人都有纯元皇后的福气的,若是要奴婢来看,那位碎玉轩的菀常在兴许会更幸运些呢。”
皇后瞳孔微动了几分,像是某种肉食动物狩猎前的兴奋。
“看看吧,她若是再不抓紧些,只怕要埋没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