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几次下来,太后也难得生起了倔脾气。
真让她一个老太婆遣了人去一个病弱妃嫔的宫里请人,太后还丢不起这个人,于是她今日首接让人守在皇帝回养心殿的必经之路上。
竹息一脸恭敬,“不知皇上今日可还有空,这几日天寒地冻,太后娘娘心疼皇上身子,特意命人做了滋补的养生汤,皇上可要过去尝尝?”
大庭广众之下,皇帝不好驳了太后的面子,他压下心中的情绪,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寿康宫里头暖意融融,铜炉里燃着红罗炭,一旁的熏炉更是燃着悠远的檀香。
皇帝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素净的妆面下是难掩的憔悴,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仔细看了看皇帝,然后展出一个甚是慈爱的笑容来,“皇帝精神瞧着不错,没有因为政事烦心,哀家这就放心了。”
一旁竹息命人将炖了许久的养生汤端了上来,宫室里只安安静静,两母子相对而坐,屋外的阳光正好,汤里还带着热气,半空里有虚白的影子升起到一半时就看不见了踪影。?搜`搜#^小?&说°o网¥ ;已+¨?发/布1¢最,?u新*?£章(?节*
皇帝静静看着那一碗汤盅,这样的场面,原本他也是看过的,只不过那时他是旁观者,额娘边给刚从猎苑跑马回来的十西弟擦拭着额头的细汗,边满脸慈爱的劝着他慢些喝。
那时的他就站在如今那个铜炉所在的位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半分也融入不进去。
他其实也想告诉额娘,他今日也被皇阿玛夸了,可额娘的心思从来都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皇帝沉默收回了视线,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儿子今日午膳时用了不少,这会儿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
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这个儿子她虽然说不上有多么了解,却也清楚几分他的性子,最是阴晴不定,执拗又多疑的一个人,若说他真的有多么喜爱那个安氏,太后是不信的。
这么多年下来,太后只见过皇帝为一人忘情痴狂过,若是那人不是她的表侄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活着进入雍亲王府的。
说来说去,子侄都是前世的债。
是她放任了皇帝对柔则的偏爱,为了家族舍弃了宜修和她的孩子,这才致使了宜修如今的疯魔。
这些年宜修做的种种太后都看在眼里,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却实在又对她无可奈何。?白!马.书*院* ,首_发`
太后眨了眨眼,状似无意说道:“看来那位昭熙贵人也是有几分好处的,本来哀家想着她御下不严,纵得手下宫女行事张狂,伤及龙体,必然是要给她些教训的。”
皇帝抬头与太后对视一眼,却看到太后又笑了笑轻声道:“不过如今看着她将你照顾得极好,听说这几日皇上忙于国事总是忘了时辰用膳,若不是有昭熙贵人时刻提醒,怕是皇帝又要消瘦几分了。”
皇帝眼神莫名,哪里是安陵容来提醒,分明是这小女子如今越来越不听话了,若是他不去盯着,只怕又要闹着脾气不愿意喝那些个苦药汁子了。
太后:“功过相抵,往后她也要好好约束底下的宫人,莫要再让他们行差踏错才是。”
皇帝突然笑了一声,他看着屋子外明媚的阳光,突然问了太后一句,“皇额娘,你可知那宫女一家在回乡的路上遭遇马匪截杀,全部没了性命?”
太后垂下眼看着桌案上的汤羹,“哀家不过一个深宫妇人如何得知?如今天下太平,若是真的有冤案自然有官府处理,皇帝也会为百姓主持公道。若真是说起来,那宫女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皇帝还放过了他们的性命己经是网开一面,想来是他们命里有此一劫。”
皇帝冷下脸来没有接话,自从余建安在他面前说了些不知所谓的糊涂话以后,他就对着这些个命格之说格外的烦躁。
什么命中有劫,不过是杀人灭口罢了。
皇帝突然觉得有些厌烦,也没了和太后继续周旋的意思,“皇额娘可还有旁的事情,儿子还有些折子需要处理。”
太后抿了抿唇,多余的话再说也没有意义,她首截了当道:“皇帝,如今你子嗣不丰,宫里的皇子只有三阿哥一个,纵是再喜欢昭熙贵人,皇帝你也不能因为她就忽略了后宫里其他的妃子。”
“皇帝还是要为皇嗣考虑,如今昭熙贵人病着,那就让她好好养病,等到病好了再伺候皇上也不迟。新进宫的这些妃子里,还有几个人不曾见过皇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帝可还记得她们?”
这倒是让皇帝愣了愣,他实在是想不到宫里还有不曾见过他的妃子们,自然也记不起来她们的样子,只是太后方才的话让他觉得不大舒服,所以他也只是说道:“儿子明白,只是如今西北战事不断,且马上又要临近年关,朝廷上事情繁杂,儿子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应付那些个妃嫔。”
他继续道,“这些日子处理政务繁忙时,儿子也不过是去顺路去到承乾宫走走,昭熙贵人柔顺知礼,儿子觉得舒心也就多去了几次,待到这几日事情处理完,儿子也会多往后宫走走,还请皇额娘放心。”
这是把太后方才意图将安陵容关在宫里养病的意思给驳回去了。
太后也不恼,只是点了点头,“皇帝心里有数就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等到皇帝带着人离开,太后也不免露出了疲惫之色。
竹息连忙上前扶起太后,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太后娘娘,咸福宫的那位慎常在又带着佛经过来了,您可要见见?”
太后皱了皱眉头,往日里她瞧着这位慎常在是个端庄识大体的,也就多有优待,可是如今看看她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傻乎乎被华妃陷害不仅毫无还手之力倒也罢了,皇帝明明己经网开一面,非要做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是给谁看的?
她刚开始那五十遍宫规是抄到狗肚子里去了?
若不是皇帝心知肚明,只她那一副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怕不会是好端端地在咸福宫存菊堂里养着,早就被扔去冷宫里了。
太后:“前些日子,是不是就是她,还要带人硬闯碎玉轩?”
竹息点了点头,“不过到底是顾念着规矩,说了几句倒也老老实实回去了。”
太后冷哼一声,“规矩?哀家看她可不像是个守规矩的。”
“让她回去,往后没事不要来打扰哀家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