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房间里,雪苏正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画着眉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魅惑。

听到动静,他立刻转过身,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恭敬:“主子。”

“起来说话。”茅清兮走到桌边坐下,姿态随意而放松。

雪苏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到茅清兮面前。

茅清兮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问道:“有什么新发现,详细说来。”

“是。”雪苏应了一声,开始汇报,“当年将军在云州平叛,所剿之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按理说,以将军的实力,绝不可能身受重伤。属下深入调查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线索。”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当年,镇远将军冀徒卫曾带兵前往云州支援。但他抵达的时间,却比预计的早了整整一天。从他的驻地到将军遇袭的地方,纵马疾驰,至少也要两天两夜。”

茅清兮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放下茶杯,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冀徒卫早就知道我母亲会遇袭,所以提前出发?”

“属下不敢妄下定论,但此事确实蹊跷。”雪苏沉声道,“此外,属下还查到,当年跟随将军前往云州的人中,有一个是安阳侯府的家丁,名叫王禄。将军遇袭后,此人便回到了安阳侯府,如今已是侯府的管家。”

茅清兮的眼神一凛,寒声道:“王管家……我竟从未察觉此人有异。看来,这安阳侯府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主子打算如何处置?”雪苏问道,“是否需要属下将此人秘密擒来,严加审问?”

茅清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必。此事我会亲自处理。”

“安阳侯府,我是该回去好好‘拜访’一下了。”她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些年,我在安阳侯府,竟不知藏了多少秘密。茅文昭……呵,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眼神坚定而决绝。碧云楼后巷,一线之隔,两重天地。

一边是夜夜笙歌,不知今夕何夕的销金窟。

一边是饥寒交迫,挣扎求存的贫民窟。

茅清兮刚从雪苏的窗户翻出,足尖还未落地,心头便是一凛。

巷子里有人!

她屏息凝神,身形隐入暗处。

竟是刁然。

这位临川伯府的公子哥,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时来过这种地方?

此刻,他醉得东倒西歪,瘫靠在墙根,任由湿冷的臭气侵袭。

茅清兮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安王府那日,刁然曾威胁茅暮暮,索要五百两……

她如一只夜猫,无声地潜行,目光锁定刁然。

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了。

那人裹在一袭宽大的斗篷里,看不清面容。

“五百两……”

刁然一见来人,便摇摇晃晃地扑了上去,伸出手,口齿不清地嘟囔。

是茅暮暮?

茅清兮凝神细看,不对!

这身形,这气息,绝非茅暮暮。

“给你。”

来人将一个钱袋扔在刁然身上,声音冷得像冰。

“拿了钱,管好你的嘴。”

刁然一把搂住钱袋,醉眼朦胧地傻笑:

“放心……二小姐……我保证……”

“谁告诉你的,”那女子忽然逼近一步,声音里透着狠厉,“二小姐后腰有梅花胎记?”

“一个……同窗……”刁然打了个酒嗝,嘿嘿一笑,“说二小姐……腰上……动情时……”

他眼神猥琐,语气轻佻。

“哪个同窗?”

女子步步紧逼,声音更冷。

“哪个……记不得了……”

刁然似乎被这冰冷的气势吓到,眼神闪烁。

茅清兮的眉头越蹙越紧。

她不动声色地捡起一块碎石,指尖蓄力,猛地掷出!

“噌——”

石子划破夜空,精准地击中某处,发出一声尖锐的异响。

刁然浑身一震,茫然四顾。

一道寒光闪过!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却已软倒在地。

一股腥臊的热流,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杀人了!”

他尖叫,声音嘶哑。

神秘人出手落空,手腕一翻,短刀再次刺向刁然。

电光火石之间,茅清兮动了。

她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掠出,手中软剑“唰”地出鞘,迎上那柄短刀。

“铛——”

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两人身形交错,兔起鹘落,不过两招,那女子却虚晃一招,将短刀掷向茅清兮面门!

茅清兮侧身避过,刀锋擦着她的鬓发飞过。

待她回神,那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地上,只留下一柄短刀。

茅清兮拾起短刀,只觉得入手冰凉。

借着微弱的光,她看清了这把刀的模样。

刀身不过一尺,薄如纸片,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冷光,仿佛一汪深潭。刀柄处,镶嵌着一颗水滴状的蓝色宝石,像是凝固的月光。

这刀……

茅清兮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虹。

这把多年前就已销声匿迹的名刀,怎么会在茅暮暮的人手里?

她心中疑云更重,不及细想,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少侠,救我!”

是刁然。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来,脸上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公子的模样。

茅清兮已换了容貌,刁然自然认不出她。

“送我回去……我有钱!”

刁然抖着手,将那袋银子塞进茅清兮手里,声音里满是哀求。

“我是临川伯府的人,你送我回去,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茅清兮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目光扫过刁然煞白的脸,又瞥了眼窗边一闪而逝的人影。

“你躲在这儿别动。”

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刁然吓得魂飞魄散,紧紧缩在墙角,只觉得这暗巷里阴风阵阵,似乎随时都会有鬼魅扑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衣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走吧,送你回去。”

那人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刁然不敢多问,颤抖着跟在那人身后。

直到临川伯府的灯笼出现在视线里,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双腿一软,瘫倒在自家门前。

“茅暮暮那个贱人!她要杀我灭口!”

他嘶吼着,哭喊着,声音凄厉,惊动了整个侯府。

……

侯府内院,灯火通明。

茅清兮潜入府中,本想直奔茅暮暮的住处,却在半路被一阵喧闹声吸引。

循声而去,只见一群家丁护院正围在一处院落外,个个神色紧张。

“怎么回事?”

茅清兮心中疑惑,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棵树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

只见王管家提着灯笼,正指挥着众人。

“都给我搜仔细了!一只苍蝇也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