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虞的心,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有些发紧。
她跟着梁京延走过去,双手把礼物递上,“梁爷爷,您好。”
梁老爷子靠在黄花梨的沙发里,手里盘着串珠子,眼皮都没掀一下。
“家里不摆这些没名堂的东西,拿走吧。”
他顿了顿,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梁京延。
“我梁家的家宴,什么时候轮到外人上桌了?”
客厅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商虞拿着礼盒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一秒,手腕一热,人已经被梁京延拽了过去。
他看都没看他爷爷,直接拉着商虞,坐进了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他没坐到对面的空位上,而是挨着商虞的单人沙发,懒散地坐上了扶手,一条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椅背上。
那姿态,像圈地,也像宣告。
“她不是外人。”梁京延抬起头,对着主位的老人,不轻不重地开口,“以后,她就是这个家的人。”
他身体的温度隔着空气传过来,商虞的后背绷得笔直。
“我还没死呢!”
梁老爷子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动。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刮到商虞身上。
“我听说,商家这个丫头,是在庙里念了好几年经?犯了什么戒,要佛祖亲自给你开光啊?”
这话摆明了是在明知故问,故意羞辱。
“我送去的。”梁京延的嗓音也冷了下来,抬手握住商虞的手,“您老有意见,冲我来。一把年纪了,别总盯着我的人看,伤眼。”
“你——”梁老爷子气得胸口起伏。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那个女人,终于动了。
她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袅袅婷婷地走到梁京延身边,嗓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京延哥,你别跟爷爷置气了,他也是关心你。”
她把茶递过去,然后才转向商虞,脸上是一个温婉的笑容。
“你好,我是徐思菀。我跟京延哥一块儿长大的。”
她顿了一下,又看向梁京延,亲昵地抱怨。
“你就是这样,总惹爷爷生气。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说,以后要娶的老婆,手一定要巧,最起码要会泡爷爷最爱喝的这种大红袍?”
“对了京延哥,你前阵子在我那儿待了好几天,家都不回,是不是跟商小姐吵架了呀?”
一句话,轻飘飘的,精准地扎进了商虞的心里。
前阵子……家都不回。
原来,他跟自己闹脾气,冷战的那几天,是跟这个女人待在一起。
商虞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梁老爷子见状,立刻接过了话头,脸上的怒意散去,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只对着徐思菀一个人。
“思菀这孩子,就是贴心。哪像某些人,翅膀硬了,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徐思菀坐下,嘴里开始说起陈年旧事。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跟在京延屁股后面跑,有一次他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把腿给磕了,还是你哭着把他背回来的。那时候我就说,你们俩啊……”
梁老爷我们俩那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
“叫我回来,有事?”梁京延靠在沙发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梁老爷子,直接把话题带回了正轨。
梁老爷子话被打断,脸色又沉了下去,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三天后我八十大寿,你别忘了。”
他顿了下,态度缓和了些,带着点试探的意味,“你爸他……也会回来。这么多年了,父子俩有什么隔夜仇是过不去的?趁着这个机会,你们俩……”
梁启山。
商虞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她只知道梁京延的父母很早就离异了,却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亲。
看梁老爷子这意思,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似乎很僵。
商虞心里升起一丝好奇,但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她该多问的时候。
“寿宴我会来。”梁京延的回答干脆利落,直接掐断了老爷子后面的话头,“其他的,免了。”
那语气,冷得像是结了冰,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客厅里的气氛,又一次僵住了。
好在管家适时地走了过来,躬身道:“老爷子,先生,晚饭已经备好了。”
餐厅里,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
商虞刚准备在梁京延身边坐下,梁老爷子却慢悠悠地开了口,他指着梁京延身边的空位,对徐思菀说。
“思菀,你坐这儿,挨着京延近一点,方便给他夹菜。”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商虞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商虞伸出去拉椅子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一股难堪的热意,从脖子根一直烧到耳尖。
她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个被人当众指着鼻子嘲讽的小丑。
就在她准备默默退开,找个离得最远的位置坐下时,手腕忽然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攥住。
梁京延甚至没站起来,就那么坐着,手臂一用力,直接把她整个人扯了下来,按在了他身边的椅子上。
动作又快又狠,商虞几乎是摔坐下去的。
“坐好。”他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整个饭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徐思菀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双总是含着温婉笑意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委屈地咬住了嘴唇。她最后只能不甘心地,在梁老爷子另一边坐了下来。
梁老爷子气得脸都青了,手里的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可看着梁京延那副谁来都没用的冷脸,终究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气氛诡异。
梁京延像是完全没察觉到饭桌上的暗流涌动,自顾自地给商虞夹菜,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公筷,把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
“多吃点,太瘦了。”
商虞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心里那点尴尬和委屈,被他这副明目张胆的维护,冲淡了不少。
这一幕,落在徐思菀眼里,却成了最刺眼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