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莞攥着筷子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婉得体的笑，像是随口闲聊一般，看向商虞。
“商小姐，恭喜你啊，拿下了这次智能新秀的大奖。我前几天还听人说起，说你和林氏的林晚月小姐竞争得特别激烈呢。”
她停顿了一下，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困惑。“不过说真的，林小姐在圈子里的口碑和人脉，一直都很好，我还有点好奇，商小姐是怎么后来居上，从她手里把这个奖拿过来的呢？”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商虞赢得不光彩，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商虞身上。
商虞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笑得一脸无辜的女人。
她没生气，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眼神平静无波。
“我跟徐小姐，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吧？”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既然不熟，你又是怎么笃定，这个奖，是我从她手里拿过来的，而不是我自己凭本事赢的？”
一句话，直接把徐思菀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
她没想到，这个从佛寺里出来的女人，看着清汤寡水，嘴巴却这么利。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跟晚月认识很多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绝不是那种会用手段的人……倒是商小姐，”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商虞身上，带着无辜的好奇，“听说你在佛寺里修身养性了好几年？想来，心性应该比我们这些俗人要淡泊许多才是。”
这话听着是夸，可每一个字，都在提起商虞那段不想回首的往事。
商虞放在桌下的手，倏地收紧。
她正要开口，身边的人却先动了。
梁京延放下手里的筷子，动作不重，发出的轻微声响，却让整个饭桌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靠回椅背，侧过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第一次，正眼落在了徐思菀身上。
“徐思菀。”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徐思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梁京延没再看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然后，他才抬起眼，看向她，一字一句，清晰得像是宣判。
“跟她，道歉。”
整个餐厅，死一样的寂静。
梁老爷子手里的拐杖都忘了放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徐思菀更是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双总是含着温婉笑意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委屈得嘴唇都在发抖。
“京延哥……我……我只是……”
“需要我再说一遍？”梁京延打断她，语气里已经带了明显的不耐烦。
那股子天生上位者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徐思菀再也撑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商虞的方向，胡乱地鞠了一躬。
“对……对不起。”
说完，她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脸，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不像话！简直是不像话！”
梁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着地板，“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这么对思菀！”
梁京延像是没听见，他站起身，拉起还坐在位置上的商虞。
“我们走。”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他爷爷一眼，拉着商虞，径直走出了那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餐厅。
……
回去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商虞一直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夜景，一句话都没说。
今天在梁家老宅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那个叫徐思菀的女人，那句你前阵子在我那儿待了好几天，像一根细小的刺，不深，却扎在心口，时不时地就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可她还是觉得有点冷。
“为那种人，不值得。”
梁京延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打破了沉默。
商虞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可心里那点委屈和疑虑，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红灯亮起。
梁京延停下车，侧过头看她。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一片深邃的光影。
商虞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头，迎上他的视线，把那个在心里盘桓了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你之前不回家的那几天是跟她在一起？”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的颤抖。
梁京延看着她，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错愕，随即，那点错愕就变成了一种近乎玩味的笑意。
他没立刻回答，就那么看着她，看得商虞心里一阵发毛，几乎要后悔自己问出了口。
“嗯。”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承认了。
商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果然是。
她垂下眼，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失落。
“是在她那儿。”梁京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点懒洋洋的腔调，“一个酒庄。酒还不错。”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不够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下次带你去。”
商虞猛地抬起头。
酒庄？
所以，不是她想的那样？
看着她那副从阴天瞬间转晴的模样，梁京延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话里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吃醋了？”
商虞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嘴硬道：“谁吃醋了。”
绿灯亮起，梁京延重新发动车子，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爷爷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开着车，目视前方，“他老了，脑子不清醒，总想安排我的人生。那些不相干的人，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颗定心丸，将商虞心里最后那点不安，也彻底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