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瓷嫣红唇瓣微张,几番挣扎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裴言盛好像有点能理解自己为何会喜欢她了。
他大手一挥,逗她:“皇后来演示一下?”
演示?
她一个人这种事情怎么演示?
原瓷端着颔首低眉的乖巧假像,说的话却是:“陛下是喝醉了吗?”
裴言盛瞥了眼被忽视的酒壶,才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喝酒赏雪看梅的,他拿酒壶倒满杯盏,举起酒杯答非所问:“皇后想喝?”
原瓷本想拒绝,陈年佳酿,酒香西溢。
能被天子在闲暇之时赏景细品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酒 。
原瓷自觉坐下,她今日恰巧穿了红色宫服,她举杯喝酒时,无意触动裴言盛的记忆,脑海里突兀闪过一个他与人喝合卺酒的画面。
裴言盛动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思索。
大红婚服,除了帝后婚姻,没有妃嫔有资格穿上。
可是,他记得他的大婚,当时他心中只有统治天下的抱负,无心儿女私情,立后也是无奈之举,所以那晚他什么都没做,自然也就没有喝合卺酒。
裴言盛敛下思绪,面上若无其事和原瓷共饮。
夜色渐沉如纱,轻罩宫殿。
邓瑞忠带婢女进来收拾,看着醉倒在帝王腿上的皇后请示:“陛下,是否要唤轿撵送皇后娘娘回凤仪宫?”
裴言盛静静看了会原瓷露出的半边侧脸,摆手拒绝,将人揽腰抱起往里走,道:“让人给凤仪宫传话,就说皇后歇朕这了。”
邓瑞忠点头,给身后小太监示意,看裴言盛要宿楼阁,赶紧让宫女再细查一遍内屋。
收拾完,婢女内侍退出。
烛火只留几盏,光线晦暗不明里,裴言盛坐在床帐外的软榻上问邓瑞忠:“朕怎么多了一段大婚的记忆?”
“陛下恢复记忆了?”
邓瑞忠放低的音量里也看听出他的激动。
“并无。一闪而过的画面。”
裴言盛漫不经心:“朕干什么了?和谁?皇后?”
邓瑞忠自然不敢说向来英明的君王当时因为皇后娘娘过于贤惠的举动而心生不喜,所以找了个借口折腾。
没立马听到答复,裴言盛睨他:“嗯?”
邓瑞忠斟酌着回话:“陛下当时和皇后娘娘情投意合,加之离别征战在即,心中不舍,怕是不想留遗憾,故而又补了新婚夜。”
半醉半醒的原瓷翻身,她算是重新学到了什么叫“情投意合”。
邓瑞忠这说话的艺术啊。
缺少的主语,到底是谁心中不舍,天子不会细问到这种地步,邓瑞忠这话回得让人听起来舒服。
房间内随着裴言盛的沉思陷入寂静,沉默顷刻后裴言盛:“退下吧。”
“嗻。”
邓瑞忠应是退下,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就怕不小心瞄到帝王身后床榻上隐隐约约的身影。
裴言盛掀开床幔打量陷入被褥里的原瓷。
他刚才在阁楼倚窗远望宫墙,看着她的背影,大概是夜太贫瘠,京城万家灯火过盛,显得她身影寂寥,竟让裴言盛看到她身上无边的孤独。
裴言盛无法说出他那一瞬间的心情,如同心口被无意抓了一下,然后便无理由地涌出一种比占有更强烈的情绪。
他们拥有着世间最为紧密的夫妻关系,关系之下形同陌路,用相敬如宾都过于亲近。
仅一年的时间里,一个女人就将影响他的情绪到这种地步,裴言盛不相信,内心真正的冲动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潜意识的情绪催着他走过去,去做点什么都好,所以他就由着自己的想法走了过去……
裴言盛掀开被子躺在外侧,和原瓷隔了一臂距离。
他想他得去接受一个事实,失去记忆前的他,可能确实喜欢他的皇后。
但是,现在的裴言盛冷静理智占据上风。
他不知道他未来是否会恢复记忆,若是一首记不起还好。可一旦他恢复记忆,按他之前的做派来看,必然同时重燃对皇后的喜爱。
那么,现在的他就不能和皇后关系太差让皇后寒了心,到时候难以哄好。
不冷不热的温情状态最好,进退自如。
裴言盛在事情初始就规避了追妻火葬场这种事。
他各方面顾虑周全,唯独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在所谓的“温情状态”下,越陷越深。
这副身体身子不禁酒,原瓷己经睡得香沉,浑然不知裴言盛
想了什么,第二天清醒过来时还和裴言盛飙了场戏。
“陛下,”只穿了里衣的原瓷身若无骨地依偎进裴言盛怀里,听着男人规律有力的心跳,感怀道:“臣妾之前日日夜夜都在想念陛下,恨不得天天得见圣颜。”
一改昨夜凄惨,恃宠而骄说:“臣妾虽然觉得自己恐无力为陛下开枝散叶,但太后为陛下选的另一位周家女,不如臣妾好,鄙陋不堪。”
没有主见、善妒、挑拨离间、宠辱皆惊……
她在短短的几个时辰接触里向裴言盛展示了众多缺点,等着被推开的原瓷下一秒就听到裴言盛回她。
“朕有空会多去凤仪宫走动的。”
只是说说而己的原瓷脸色笑容凝固半瞬。
明明昨晚对她态度还是冷淡为主的,是什么让裴言盛改变了举止。
回想到昨晚隐约听到的主仆问话,原瓷从系统那里回看完整的对话,粗略揣测裴言盛的想法。
洗漱时,原瓷暗含谴责的目光不时瞥向邓瑞忠。
邓瑞忠满头雾水,战战兢兢。
注意到原瓷目光停留,裴言盛打量自小服侍他的内侍。
邓瑞忠大他七八岁,今年岁近而立又五,五官顺眼有福。
挑选乾和宫当差的上上下下婢女太监,相貌是一个隐性要求,不可有明显缺陷,又不能过于艳丽。
邓瑞忠这种有福顺眼之相最受欢迎。
原瓷离开后,裴言盛面无表情,语气淡漠道:“朕才发觉,邓公公倒是长得讨喜。”
怎么听都不是纯粹夸奖的意思。
邓瑞忠满头雾水。
“怪不得皇后多看。”
对天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邓公公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就跪下。
陛下真是越发难以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