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能真的是昨天的事给我的冲击不小,竟然做了这么个怪梦。
小杜这时候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已经去局里了,又有新案子,人手不足。
我起来先用碘伏给伤口消了毒,又用镊子把伤口里的黄色绒毛给夹了出来,好像一时也没那么疼了。
简单做了包扎,我就赶紧出了门,直奔观音寺。
我是个卖香的,在观音寺外的步行街有一家小店面,主要经营各种香火、手串和纪念品。
等我到店面的时候,阿香已经在营业了。
阿香是我雇的店员,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她看店。
“向总,你回来了?不是要在海边多玩几天吗?”
“赵队找爷爷有事,我们就先回来了!”我说着,掏出一口袋漂亮的海螺壳递给了她。
“香经理,生意怎么样?”
“别提了,早上开门到现在,一束香都没卖出去呢!”阿香眉飞色舞地看着贝壳道:“谢谢向总的贝壳,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女孩子,有几个不喜欢漂亮贝壳的。
因为年纪差不多大,像个姐姐,我和阿香总是开玩笑,她叫我向总,我叫他香经理。
实际上,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天营业额去了房租,只剩她的工资和我的烟钱。
不过无所谓,我的志向也不在发财。
这店最早是母亲经营的,我还愿意干着,单纯是因为我觉得这里有母亲的气息。
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
“向总,有人找你!”
随着阿香的吆喝,就看见一对中年夫妻,领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两个人一人捧着花,一人举着锦旗。锦旗上八个大字:扶危济困,云城好人。
“终于找到你了,小伙子,我们是专程来感谢您的!”
我一看那姑娘,就明白了过来。
那天晌午,我在店面不远处的河边溜达,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独自往河岸走。
当时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神色木讷呆滞,衣服口袋外翻,手里拎着的包拉链全都打开着。
尤为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眉心前面,贴了一个细窄的纸条。
喊了她一声,她却充耳不闻,直接踏着草坪,奔着河岸就去了。
我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在她抬腿进河道的一瞬间,把她给拉了回来。
哪怕是被我救回来,她却还是一点反应没有,挣扎着继续要往水中跳,直到我扯掉了她眉心的黄纸条,手掌掬起一点水,洒在了她的脸上,她这才身体颤了颤,像是在深度睡眠中苏醒一样,恢复了神志。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我报了警。
局里来人之后,发现这姑娘包里有三万块钱不见了,身上的金首饰也丢了。事发之前,失恋的小姑娘曾在观音寺外面的市场上找算命的看过仙。警察通过比对监控,很快就在客运站抓住了那“杨大仙”。
望着连连道谢的夫妻两个,我无奈苦笑。
“我就是个卖香的,锦旗你们送局里去吧……”
“局里要送,可您也得送,没有您,我们就没闺女了,这孩子单纯,被人拍了花子都不知道……”
一番推让,最终我还是收下了花和锦旗,但硬是把红包还了回去。
送走了人,我把锦旗递给阿香让她挂上。
阿香对着墙壁比量了一会,感叹道:“再有一个锦旗,这屋里就没地方挂了。向总,你怎么总能做到好人好事啊,看着满屋子的锦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里才是局子呢!”
我笑而不语。
观音寺这一带,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没碰上事的,或者但凡有办法的,谁会来寺院求庇护呢。
我也就是恰巧遇到了几次意外事件,救了几个人而已。
倒不是我有什么大本领,不过是跟着爷爷,知道的事情多了些罢了。
“向总,我其实一直好奇呢,你是怎么知道那姑娘当时中邪的。”
“走路腿不回弯,直眉瞪眼,睫毛眨都不眨一下,正常人谁做得到?最主要的是她眉心贴了一个黄纸条。眉心就是印堂,古人认为那是灵智的所在。年纪越小,眉心越敏感。爷爷说过,过去有一门邪徒,专门拍花子,方法我不知道,但特点就是黄纸遮眉心。”
“这么邪门?”
“闭上眼,用一根手指靠近眉心,哪怕是没碰到,也会有一种不适的压迫感。这就是灵智未封的特点,这样的人容易被人控制。”
阿香一听,马上有模有样地做了起来。
“没感觉啊,我试了好几次……”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说明你老了,灵智骨封起来了!拍花子的也不会拍你!”
“我才没老呢!我就比你大三岁,向总,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女大三……
正在这时候,小杜打来了电话,说案件有了新发现,赵队让我也过去听听。
我匆忙起身要走。
可手扶把手的时候,又感觉一阵钻心的疼,低头看,一抹红色已经浸透了纱布。
“向总,你……你手怎么了?我在给你包一下吧……”
“不用了,我有事先走,你看店吧,早点下班!”我感觉手指还是有些痒,揉了揉,赶紧出了门。
到了所里,小杜把我带去了观察室,让我等一会,赵队正在审理另一件案子。
我以为爷爷也会在,可小杜对我说,爷爷早上就离开了,说是去见一个老朋友。
观察室和审讯室只有一墙之隔,中间的窗户是单向可视玻璃。
透过窗户,能看见坐在赵川对面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神色悲戚,情绪激动。
赵川一直凝视着对方,疲态尽显。
“小杜,这是什么案子啊?”
“哦,下面分局递上来的命案。这人叫吴新,是个生意人。前天他去燕城出席了一个商业会谈,住了一晚,昨天上午回来之后,发现他妻子蒯红被人勒死在了家中,于是报警。我们的人去了之后,发现吴家是一栋独立别墅,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基本属于密闭空间。死者大约死于前天夜里十一点左右,窒息而死,屋子里很凌乱,似有搏斗迹象。不过,经过整理,并没有损失重要财物。查过吴家大门前的监控,事发前后,并没有人进入过吴家。当然,院后有一定的盲区……我们为此比对了邻居其他别人家的监控,目前没发现有陌生人闯入的线索。”
“赵队怎么看?”
“凶杀案,八成都是熟人作案,何况还是个密室杀人。调查了解,蒯红是外地人,在云城没有其它亲戚朋友,作为家庭主妇,几乎没有社交。吴新和蒯红夫妻关系并不好,蒯红一直未能生育,吴新以此为理由,把婚外男女关系公开了。邻居们反应,蒯红试图挽回吴新,甚至曾给他跪下过。赵队认为,吴新有重大嫌疑,只不过,吴新有不在场证明,燕城的生意伙伴和酒店都证实,他前天夜里确实在燕城。”
三天两起命案,上面肯定施压了,看赵川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我沉思片刻,想了想道:“死者有被捆绑的迹象吗?”
“没有……不过,死者尸体发现的时候已经僵硬了,姿势有些怪。”
“是身体弯曲或者蜷缩吗?”
“你怎么知道?”
我马上道:“你让赵队马上去查一查吴新的车。尤其是车的后备箱。同时联系燕城吴新住过的酒店,让他们帮助取证,昨晚上在死者死亡的大约时间里,吴新有没有离开过房间。”
小杜一愣,惊愕道:“你也怀疑是吴新?可一个人在燕城,无论怎么样,也杀不了一个在云城的人啊!”
“如果死者也在燕城了?”
“那也不对,据我们调查,住宅区保安曾反应,死者被害的当晚,大约下午六点钟左右,曾给物业打过电话,说家里断水了,让他们去看看。但物业人员去了之后,死者没给开门,但通过门口的可视电话告诉维修人员,水管已经修好了。由此判断,死者一直都在云城!”
“你要知道,不管是电话,还是可视电话,都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并不能成为判定她本人在哪的直接证据。”
“好,我这就去告诉赵队!”
“对了!”我又提醒道:“你告诉赵队,一定要看一看,吴新名下到底有多少车,开去燕城的究竟是那一辆,尤其是有没有同款式,同型号的车!”
小杜点点头,急匆匆出去了。
我重新坐下来,低头一瞧,发现隔着一层纱布,好像有一撮黄色的绒毛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