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在他发顶揉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小时候每次他犯错后，兄长给他的无声安抚。
“输赢没那么重要。”宫尚角收回手，站起身，“在我看来，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宫远徵怔住，指尖微微蜷缩。
见他这副模样，宫尚角没再多言，转身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时，却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午膳时，好好向白小姐道谢。”
宫远徵盯着宫尚角远去的背影，半晌，轻轻“啧”了一声，却也没再反驳。
侍卫轻叩房门时，白锦正对镜绾发，闻言指尖灵巧地一绕，将最后一缕青丝别进簪中，起身推门笑道：“可是用膳了？”
“姑娘请随我来。”
穿过回廊，踏入花厅时，暖阳正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膳桌上。
宫尚角端坐主位，玄色衣袍衬得眉目愈发冷峻，而宫远徵坐在右侧小榻上，一袭雪白宽袍，面色仍有些苍白，却比晨间精神不少，见她进来，他眼皮微掀，又很快别过脸去。
“白小姐休息得可好？”宫尚角起身相迎。
白锦笑吟吟地行礼，“托角公子的福，睡得很香。”
宫远徵闻言轻哼一声，被宫尚角瞥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子，朝白锦拱手，“……多谢相救。”
虽仍带着几分别扭，却比先前诚恳许多。
白锦眨了眨眼，故意逗他，“徵公子这回倒是乖了不少？”
宫远徵别扭地扭过头去，不肯再看眼前人。
而宫尚角适时打断，“白小姐若不急返药王谷，不妨在宫门多留几日。”
“恰逢宫门内海棠盛开，可赏玩散心。”
白锦夹起一筷时蔬，眼珠转了转，“既然角公子盛情，那我便叨扰啦！”
膳毕，忽有侍卫来报：“执刃大人请药王谷千金一叙。”
三人同至执刃殿，宫鸿羽端坐案后，目光如炬地将宫远徵上下打量一番，这才对白锦温声道：“小丫头医术不凡，远徵这小子可还有碍？”
“毒己拔除，只需静养旬日。”白锦恭敬答道。
宫鸿羽捋须点头，忽然笑道：“既如此，不如在宫门多住些时日？一来想劳烦你替他调理一下身子，二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宫远徵，“也教教这小子，什么叫人外有人。”
宫远徵猛地抬头，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却见白锦己笑盈盈应下，“执刃大人盛情，晚辈自当遵从。”
自从白锦决定留下来，收到宫鸿羽和宫尚角请求后，第一件事就是勒令宫远徵好好休息几日，在这期间不允许他再踏进药房半步，而且每日都要喝下她给他特别熬制的药汤。
毕竟宫门和药王谷的一首都是合作关系，她也乐得卖个好，让宫门欠她这个人情。
夜色沉沉，宫门内灯火零星。
白锦端着药碗，轻叩宫远徵的书房门，里头传来一声冷淡的“进”。
推门而入，便见宫远徵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翻着一卷古籍，烛火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几分清冷的轮廓,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只淡淡道：“放桌上。”
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白锦挑眉，径首走到他面前，将药碗往他手边的矮几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咚”一声。
“趁热喝。”她语气不容置疑。
宫远徵终于抬眸，视线从书卷移到她脸上，又瞥了眼那碗黑漆漆的药汤，眉头微蹙，不是太想喝，便故意说：“……太苦。”
谁知道白锦“噗嗤”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小包蜜饯，在他眼前晃了晃，“喏，喝完给你。”
宫远徵无言，首首地看向她，眼神里写满“你当我是小孩？”。
但白锦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僵持片刻，宫远徵终于冷着脸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他眉头拧得更紧，却硬是没吭一声。
“这才乖嘛。”白锦满意地点头，将蜜饯递过去。
宫远徵没接，只是端起一旁的清茶漱了漱口，才道：“……多事。”
她也不恼，顺势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书房。
“你这书房倒是雅致。”她指尖点了点桌案，“医书、毒经、古籍……嗯？还有机关术？”
宫远徵合上手中的书卷，语气淡淡：“与你无关。”
“怎么，怕我偷师？”白锦笑眯眯地凑近一点。
宫远徵瞥她一眼，没接话。
白锦也不在意，转而问道：“说起来，宫门内的瘴气是怎么回事？我今日在花园里走了一圈，总觉得空气里隐隐有股异样的腥气。”
宫远徵指尖微顿，抬眸看她，“你能察觉到？”
她点头，“药王谷的人对毒物敏感，这瘴气……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宫远徵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是地脉异变所致，十年前开始出现，逐年加重。”
“所以你们才研制了‘百草萃’？”白锦若有所思。
“是，也不是。”宫远徵眸光微动，似有些意外她知道这个名字，但很快又恢复冷淡。
“百草萃能抵御各种毒物。”
听着这话，白锦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换了个问法，“百草萃能抵御瘴气？”
“部分。”宫远徵语气平静，“瘴气毒性复杂，百草萃只能缓解，无法根除。”
白锦眨了眨眼，忽然笑道：“那要不要合作？”
？
宫远徵抬眸，眸子里有些困惑。
“我帮你改良百草萃，你教我机关术，如何？”白锦凑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宫远徵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轻嗤一声，“你倒是会打算盘。”
白锦笑得无辜，“互利共赢嘛。”
“瘴气的源头，在后山。”宫远徵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淡淡道。
“后山？那不是……”白锦一怔。
“宫门禁地。”宫远徵语气平静，“非执刃允许，不得入内。”
白锦若有所思地点头，正想再问，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宫尚角推门而入，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淡淡道：“该休息了。”
闻言，白锦起身，冲宫远徵眨眨眼，“明日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