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老大家这般胡搅蛮缠,早失了理论的心思。蹲墙根的蹲墙根点上旱烟,吧嗒吧嗒抽得像老牛反刍;坐门槛的坐门槛捻起麻线,手指翻飞间还不忘朝安红梅翻白眼。院里只余下此起彼伏的"呸呸"吐烟丝声和"嗤啦嗤啦"扯麻线的动静,活像在给这场闹剧配乐。
宜修冷眼盯着安红梅嘴角压不住的窃笑——那嘴角翘得能挂油瓶,活像偷了腥的猫。不用猜都知道,这女人定在盘算分家后如何吃香喝辣,说不定连每天要往嘴里塞几块红烧肉都算计好了。她垂眸掩住讥讽,心道且容你们做几日美梦,待分了家,头桩事便是用他们上辈子对原主家使的腌臜手段,把这对黑心肝的送去劳改场,让他们体验体验什么叫"劳动最光荣"。
无聊的等待中,宜修索性将神识沉入空间。意念翻动着空间的线装书,那书页哗啦啦响,活像在嘲笑院里这群人的愚蠢。约莫半个时辰光景,忽听得院门吱呀作响,声音大得能把死人吵醒。抬眼便见自己爸爸搀着位鹤发老者跨进门来,那老者虽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步伐比寻常老汉还要利索三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活像年轻了二十岁。后头跟着抄着手的大队长,灰布中山装领口还别着半截红铅笔,那铅笔头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一翘一翘,活像在给这场面打拍子。
大队长沉着脸道:"老安头,你们家三天两头闹腾,搅得全生产队不得安生。眼看要评先进大队,照这么下去,公社的红旗怕是要插到别家门楣上了——到时候别说红旗,怕是连红裤衩都捞不着一条!"
安宜修快步搬来两个条凳,那动作快得活像凳子上抹了油。青瓷碗里化开的红糖水还冒着热气,老族长抿了口糖水,皱纹里沁出笑意:"小六这闺女是个懂事的孩子,比某些活了大半辈子还不懂人事的强多了。"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安老大。
林伊伊见众人坐定,红着眼眶开始叙述原委,那声音颤得能筛糠。人群里不时冒出几句帮腔:"可不是嘛,晌午那会闹得房顶都快掀了!""我家老母鸡都吓得不下蛋了!"
"请二老给断个公道。"林伊伊攥着衣角,那衣角都快被她拧成麻花了,声音打着颤儿,"今儿当众把工分簿摊开来——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总不能由着人空口白牙,说爹娘偏心,说我们全家都吸大房的血!"她忽然掩面哽咽,"爹娘苦熬大半辈子,临了被小辈指着鼻子骂作吸血鬼,还要拉去公社批斗...这心窝子疼得..."那哭声抑扬顿挫,活像在唱大戏。
宜修忙给母亲拭泪,指尖触到温热的湿润:"娘别哭,村长爷爷最是眼里揉不得沙。您瞧,连老会计都把记分册请来了。"那记分册厚得能当枕头用,封面上还沾着不知哪年的饭粒。
老族长听完后握着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枯树皮似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村长会意,烟杆重重往桌上一磕,声音大得能把人天灵盖掀开:"安老大!上前回话!"
安老大佝偻着背蹭到跟前,那姿势活像只煮熟的大虾。刚咧着嘴要赔笑,乌木拐杖裹着破风声就砸在脊梁骨上,"啪"的一声脆响,活像在打年糕。老族长颤巍巍站起来,唾沫星子溅在安老大油光光的脑门上:"榆木疙瘩雕的蠢东西!不孝子孙!前脚纵着崽子把表姐往山崖下推,后脚唆使婆娘举报亲爷奶——你们大房是想做什么?再闹腾,趁早滚去咱们村!"
人群里突然炸开个破锣嗓子:"要俺说早该撵出村去!前儿晌午老大家的崽子哧溜窜进我家灶房抢食,活像饿死鬼投胎!昨儿个又叉腰骂小栓子他们天生泥腿子命,不配吃白面馍!"王婶子把纳了一半的鞋底拍得啪啪响,活像在放鞭炮,"族老您给评评理,咱都是土坷垃里扒饭吃的苦命人,倒叫他们大房划出三六九等来!"
村长抡起铜烟杆往桌子上猛敲三记,那动静大得能把死人吵醒:"都给我消停!先把工分这笔糊涂账算清楚!"记分员忙不迭小跑着抱来一摞记分册,蓝布封皮上还沾着麦麸,活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是你们自己核账,还是我代劳?"刚才也说好了分家没有问题。既然要分家这些该弄的都弄清楚不要一天天的吵架。
宜修从林妈手里接过一个空白的本子放桌子上,自己也坐过去,对着记分员笑了笑:"劳烦您念,我记录。"她忽然抬眼轻笑,"省得回头有人说账目不清白。"眼风扫过安红梅发青的脸,那脸色活像霜打的茄子。账簿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活像在鼓掌叫好。
宜修在本子上划出工整的表格。每房名目各占一栏,姓名后头空着待填的工分格子像列队的士兵,就等着被数字填满。林伊伊提着豁口陶
壶给众人续井水,粗瓷碗底沉着两片柳叶,倒是解了晌午的暑气,那水喝起来甜丝丝的,活像掺了蜜。
算盘珠子噼啪声里,记分员拖着长调报数:"安老大,七月初三割麦,八工分——"那声音拖得老长,活像在唱戏。安红梅梗着脖子往簿子上瞅,那脖子伸得老长,活像只待宰的鹅。日头西斜时,宜修写完最后一笔后:"劳驾各位叔伯再审审,这账我对着公分本核了三遍。"那账本上的字迹工整得能当字帖用。
老会计的厚眼镜片几乎贴到纸面,那镜片厚得能当放大镜用。末了冲村长点头,那脑袋点得活像鸡啄米。账簿传到安红梅手里时,纸页被攥得簌簌发抖——每笔数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连五年前秋收少记的半筐红薯都补了红批注,那红字鲜艳得活像在嘲笑她。
"可有差错可还说我们改过?"宜修指尖点着安红梅发白的指节。满院目光灼得安红梅喉头滚动,她忽地甩开账簿:"没有错!"那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