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扫了眼安老六,点头道:"快上车!"林伊伊追着吉普车扔进两个油纸包,车轮碾过土路扬起的灰尘里,药箱在安老六膝头哐当作响。
县医院走廊灯泡滋滋闪烁,手术室门前洇着大片血渍。白大褂医生冲过来拽住宜修:"患者左手卷进脱粒机,只剩半截胳膊!"
宜修掀开药箱掏出黑陶罐,浓苦药味瞬间压过消毒水味。她将暗红药粉倾进搪瓷盆:"爹,烧酒!"
安老六颤抖着拧开军用壶,火苗蹿起的蓝光中,宜修将血肉模糊的断肢按进药粉堆。昏迷的伤员猛然抽搐,围观护士惊叫着后退。
"压住!"宜修额角汗珠滚落。安老六整个身子扑上去,药酒混着血水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溪。挂钟敲响两声,宜修扯过纱布裹紧创面。
天光泛青时,书记端着茶缸进来。安老六蜷在长椅打鼾,敞开的药箱躺在脚边。宜修正伏案写字,钢笔尖在招工表背面沙沙游走。
"宜丫头..."院长搓着手欲言又止。宜修径首递过墨迹未干的纸:"止血方送您,谢您当年给我开行医证。"晨光漫过她染血的手指,凝结的血痂宛如红玉指环,"这方子若能帮到战士,也算物尽其用。"
院长捏着药方的指尖不住颤抖,连说三个"好"字:"好姑娘,这方子能救千万人..."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摇晃。
安老六的鼾声戛然而止,揉着眼睛坐起来:"妮子忙完没?咱回家让你娘下碗热汤面,热热地吃..."他布满老茧的手去够滚落在地的军用水壶,壶身还沾着凝固的血痂。
书记笑着拍拍吉普车门:"老安带闺女坐后头,这回可多亏宜丫头..."话没说完突然咳嗽起来,搪瓷缸里浮着的茶叶梗堵住了嗓子眼。
"老安你养了个好闺女啊!"老院长突然按住安老六肩膀,转头看向正在收拾药箱的宜修:"丫头真不考虑来医院坐个诊?"
宜修将染血的纱布塞进药箱,锁扣撞出清脆声响:"家里还没有安排好,爷奶最近身体需要调理。""再说...我也马上定亲了。
灶膛余温裹着葱花香气漫进堂屋,林伊伊往青花海碗里浇上最后一勺骨汤:"趁热吃,吃完都给我睡到日头西斜。"她解下围裙甩在灶台,铁锅里蒸腾的热气凝在安老六沾着白灰的解放鞋上。
宜修咬断面条时瞥见檐角挂的新瓦,青灰瓦楞间还掺着几片旧年的黄泥:"不是说等秋收后再..."话没说完突然呛住——林伊伊正用火钳拨弄灶灰,火星溅到墙角堆着的青砖样品上。
"今儿起你爷奶都不出工。"林伊伊把铁钳往砖垛一插,惊飞两只啄食的芦花鸡,"爹妈去给老张家夯地基,顺便把咱家新房的砖瓦颜色看真些。"她突然压低嗓音,"你爷奶非说红砖太扎眼,非要拿旧房梁的木头混着黄泥砌..."
宜修撂下筷子时面汤还冒着热气:"妈,我浑身骨头缝里泛酸,得赶紧躺会儿。"搪瓷碗沿沾着的蛋花随话音轻颤。
林伊伊掀开灶上木盖,热水汽扑上晾在房梁的草药束:"让你爹把浴桶搬进里屋。"话音未落,安老六己经提着滚水往西厢房去,木桶沿滴落的水珠洇湿了门框褪色的喜字。
宜修掩好房门拉上窗帘,插销扣进生锈的铁环时,月光正爬上钉着蓝布帘的窗棂。她将枕头塞进被垛摆成人形,闪身进入灵泉空间。白玉砌的浴池里,乳白雾气裹着泉眼翻涌,浸入温泉的瞬间,指缝间残留的紫花地丁汁液化作星芒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