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草药的票子砌砖窑,兔毛换的钢镚儿一部分铺砂石路,一部分跟其他厂子换东西改善村民环境。"安村长铜烟锅敲着青砖缝,"等砖窑冒了烟,咱就照傅家小子透的信儿,拿水泥修正经官道!"满屋人盯着他烟锅划拉的路线图,眼珠子跟着火星子发亮。
田族长突然抽出知青名单当镇纸:"采药队人手不够,就拿这些城里娃娃跟别村换牛棚的老把式——100斤粮食兑些有用的,比使唤愣头青划算!最近让会打听消息的人到个各村了解一下牛棚里面的人的情况,是好是坏,别谁都换"
窗根日头西斜时,安老六忽然插话:"各位叔伯,知青房咱得挪村口。"他指尖蘸茶在桌面画圈,"等青砖出窑,东头起三间大通铺,西头盖几间鸽子笼。爱清净的让他们掏钱住单间,往后改别的也便宜,房租收来的钱买东西给咱们两个村没有劳动力的人。"茶渍在"知青住房紧张"几个字上洇开花。
傅太公的罗汉竹拐突然抵住安老六画的鸽子笼:"后生想得周全,"满屋老烟枪顿时会心一笑。
晨雾未散,两个村长在界河老槐树下撞了个对脸。傅村长灰布褂肩头补丁摞补丁,安村长膝盖处的破洞露出半截红秋裤。两人对着彼此的寒酸样愣怔片刻,突然爆出沙哑的笑声——这笑声裹着露水,惊飞了树上打盹的麻雀。
公社办公室里,王书记的搪瓷缸在计划书上磕出深浅不一的印子。泛黄的毛边纸上,"联建养兔场"五个字洇着灶灰墨迹。"两个村合办?"他掀开玻璃板,底下压着的还是去年傅家沟申请修水渠的驳回文件。
"单我们村凑不齐三十只种兔。"安村长指甲缝里的泥垢在"防疫"二字上划出凹痕,"傅家沟倒是有片酸枣林,可寻不着懂草药的赤脚医生。"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震得文件柜上的光荣榜簌簌落灰。
搪瓷缸"当啷"扣在桌角,钱公社确实没有公社能帮忙的肯定我们帮你们毕竟发展好村子对咱们也有好处:"特批你们联办养殖场。"王书记蘸着茶垢在空白处批注,"果树苗找林业站打欠条,防疫证明让卫生所钱大夫开。"傅村长草帽檐颤了颤:"那饲料......"
日头西斜时,两双沾满印泥的手攥着批文挤进国营饭店。安村长摸出缝在裤腰的粮票:"阳春面两碗,多撒葱花!"面汤腾起的热雾里,傅村长正用筷子蘸酱画线:"明天寅时,让傅小子和宜丫头带半大小子们去山上抓兔子......"
晨露还没散尽,山坳里己经晃动着竹篓的影子。安宜修挨个检查连夜赶制的背篓,指腹抹过带毛刺的篾条——傅家沟老篾匠的手艺,每个盖子上都钻着透气孔。傅清文把两村半大小子分成三队,铁蛋突然指着坡上喊:"兔屎!新鲜的!"
十几个后生呼啦围住荆棘丛,老猎户拿镰刀柄戳出七八个洞口。安宜修抓把枯叶塞进铁皮罐,浓烟顺着掏空的竹筒往洞里灌。春生和二毛死死扣住背篓,突然篓子猛震,灰扑扑的野兔撞得篾条哗哗响——竟是个揣着崽的母兔。
暮色染红山尖时,西十多只野兔在临时围栏里蹬腿。傅清文突然拎起只瘸腿的:"这个给你拿回去补身子。"安宜修却掰开兔嘴:"留着,豁嘴兔生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