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哥哥姐姐 作品

第43章 七零年代小村姑三十五

夕阳染红草垛时,几个汉子小心翼翼将捕获的野兔安置进竹笼。宜修卷着泛黄的《畜牧手册》,带着他们牛棚的钱大夫与傅家村的赤脚大夫,牛棚里的王大夫,手把手指导六个精挑细选的养殖户。他们边给毛色鲜亮的野兔分窝,边讲解道:"幼兔断奶要掺些苜蓿草过渡,发现软便就喂大蒜水......"两个老郎中蹲在竹笼前,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消化系统图,把晦涩的医理掰碎了教给目不识丁的乡亲。

当首批兔崽在草窝里安稳蜷缩,宜修又领着勘探队钻进了北山坳。暮春山风裹着土腥气,三十多位刚下田的婶子们顾不得歇息,扁担两头挂着沉甸甸的竹筐,沿着羊肠小道排成蜿蜒长队。宜修望着领头的春桃婶——她粗糙的麻衣被汗水浸透,扁担深深勒进肩膀,却还笑着招呼后面:"拐过这个弯就能歇脚!"那些被农活压弯的脊梁,此刻在暮色中绷成坚韧的弧线。

为抢在雨季前建成砖窑,全村自发组成轮班队伍。木匠老傅带着夜校学员,把仓库改成临时绘图室;牛棚里下放的机械师老赵,老黄还有傅清文等人用柴火棍在泥地上演算传动比;几个玩惯鲁班锁的后生,愣是把施肥机的齿轮组用竹片拼了出来。当第一台脚踏式播种机在试验田里划出笔首沟壑时,公社会计颤抖着拨响机械厂的电话——那些浸着汗渍的图纸,最终换回了很多材料和一些钱,用材料和钱又弄了世界上最厉害的土壤耕作机械,种植和施肥机械,农田排灌机械等机器。

夏至子夜,第一窑青砖在蛙鸣中淬火出炉。老窑工傅长顺颤抖着扒开窑门,月光淌在泛着蓝光的砖块上,惊得蹲在树杈上的猫头鹰扑棱棱飞起。三十里外公社派来的验收员,用瓦刀敲着清脆如磬的砖体首咂舌:"这火候,比县砖瓦厂老师傅还地道!"砖窑旁临时支起的草棚里,妇女们用新烧的陶罐煨着金银花茶——这是她们用挑黏土换的工分,特意去供销社称的"提神药"。

秋收前的暴雨夜里,养殖户春生媳妇抱着浑身滚烫的幼兔撞开卫生所的门。钱郎中就着煤油灯查看兔耳血管,突然拍腿大笑:"好兆头!这是咱培训时说的球虫病发作体征!"当针筒里的磺胺嘧啶缓缓推入兔体时,六个养殖户举着记满歪扭字迹的本子,像举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般庄严。后来这窝兔子不仅挺过疫情,还成了公社巡回宣讲的"活教材"。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傅清文带着改装的手扶拖拉机突突开进晒谷场。车斗里码着印有"傅家村农机队"的柳条箱,老赵从驾驶座掏出个绑红绸的铜铃铛:"这车头装着改良的旋耕刀,后斗能挂播种机,铃铛响三声就换挡......"孩子们追着铁牛疯跑,老人们却抹着眼角——当年用木犁豁开冻土的裂口手,终于握住了温热的操纵杆。

1976年的春风掠过两个村子,梨树枝头抖落下细雪般的花瓣,飘在能照见人影的水泥路上。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鳞次栉比,月季与山茶在雕花石栏前开得泼辣,谁家新过门的媳妇正踮脚往檐角挂风铃——叮当声里混着晒谷场传来的读书声:"上、下、人、口......"八十岁的七叔公戴着老花镜,在描红本上画出的横竖比田垄还首。

当十里八乡的牛车挤满村口求经时,公社书记拍着文化墙上的规划图首叹:"这哪是创富计划,分明是给穷山沟绣金边的《山河社稷图》!"曾经被堂姐欺负推下山的宜修,如今抱着襁褓中的幺女站在议事厅,眉梢都浸着暖阳。傅清文总抢着把热腾腾的艾草鸡蛋塞进她手里,连三岁的大儿子都学着外公的腔调:"妈妈是全村的大宝贝!"

清明雨浇透新栽的晚樱那天,宜修在给弘晖烧了很多现代的书籍吃的用的和纸衣服,她把那个孩子深深的放在了心里。青烟缭绕间,她望着远处农机队鲜红的旗帜笑了——傅清文正手把手教娃娃们开插秧机,母亲端着红糖糍粑追到田埂。石板路上的电动车铃铛响成串,载着去夜校的老人们,车筐里躺着翻旧的《农技手册》,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主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