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流 作品

第25章 病态的爱

第二十五章 病态的爱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萧母指着最上面那份诊断报告,语气冷厉:“当初那台手术,是失败了?”

首席精神科医生李教授拧着眉:“从技术层面上讲,神经阻断手术执行无误,但从效果上看,的确没有达到我们预期的目标!”

“他依旧在反复记忆……那个女人!”

“而且情绪波动更隐蔽!”

萧母指尖敲了敲桌面,语调不缓不急:“他说过他忘了吗?”

“没有!”

坐在一侧的年轻医生答:“他从不说出口,但他每天都会在凌晨固定时间书写关于叶诗韵的内容,字数庞大,叙述清晰!”

“而且……”

那人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最近还有更多反常行为!”

“说!”

“他将自己参与设立的所有基金中受助者的来信按情绪强度分类,并标记重点标注了所有涉及‘烧伤’‘面部损毁’‘隐性创伤’的案例!”

“他甚至亲自去回访过几个重症患者!”

“这是一个完全理智的行为模式!”

另一个医生接口道:“他清醒,冷静,条理分明,可越是如此,我们越能确认,他—根本没忘!”

萧母捏紧茶杯,指节发白:“你们是怎么判断的?”

“一个真的放下了的人,不会每天用精准到分钟的频率回溯一段记忆!”

李教授沉声说:“他不是病人。

他是自愿把自己困在那段记忆里!”

“他甚至将那段痛苦转化为推动力,让自己彻底脱离情绪,成为一个机器般的执行者!”

“从精神医学角度来讲—这是‘功能性病态补偿’,不是治愈!”

萧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

“你们切断的那根神经,不仅没让他忘,反而让他更执着!”

一片沉默。

医生们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你们不是说,他只要不记得,就会回到正常轨道?

会重新开始,会接纳雪梨,会顺利成婚,会有孩子,会安稳?”

“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李教授皱着眉,终于开口:“夫人,有时候人的情感记忆,和生理神经不同。

尤其是像萧先生这种有极强逻辑、控制欲极重的人,一旦他认定某段记忆是‘代价’,那他就会自动避开一切与之相关的‘替代’!”

“所以他才一直抗拒与温雪梨的结合!”

“他知道她不是叶诗韵!”

“更重要的是—”

李教授放低声音:“他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别人假扮!”

萧母眸色骤冷:“可他也不能一直这样!”

“叶诗韵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不能让他牵绊一辈子!”

她将手中的茶盏“砰”地一声放在桌上,眸色沉沉地扫过全场:“你们必须想办法,让他恢复正常!”

“哪怕……哪怕再做一次手术!”

一名年轻医生迟疑道:“夫人,修复型神经复原手术风险极高,一旦失败,有可能出现不可逆的精神裂缝……”

“我不怕!”

萧母站起身,缓缓道:“他现在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日复一日活在那个女人的影子里,精神状态冷到近乎麻木,你们一个个觉得他理智,那是因为他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

“藏久了,总有一天,他会彻底爆掉!”

“与其等他疯,不如我们主动安排!”

空气沉了一下。

有一名老专家犹豫再三,轻声道:“夫人……如果……我们能让他重新回到‘不稳定’状态—

比如说,诱发他当初的精神失控,或许……

他会再次产生认知混淆!”

“什么意思?”

萧母盯着他。

“如果我们可以让他短暂地回到‘病态’期,让他误认为—”

“温雪梨就是叶诗韵!”

萧母神情一凛,眼中有一瞬的恍惚,随即冷笑:“你是说……让他重新疯?”

“是‘适度回归’,而不是完全疯癫!”

那位专家强调:“我们可以在精神诱导的基础上配合行为引导,加上外部刺激—比如场景重现、语调模仿、气味回溯!”

“温小姐的面容本就与叶诗韵有些神似,如能辅以表情管理与语态训练……

不无可能!”

“而一旦认知混淆建立,就可进一步强化‘她就是叶诗韵’的心理暗示!”

“届时,萧先生便会产生替代性的依附关系,潜意识会接纳这个‘已回归的叶诗韵’!”

“只要这个幻觉稳固,他就会自然顺着这段情绪轨迹,走进婚姻!”

萧母没有立刻表态。

整间会议室陷入一种压抑的寂静。

她闭眼,沉默许久,仿佛在衡量什么极为复杂的决定。

半晌,她睁眼,声音冷硬:

“开始准备!”

“我要他在下个月前—接受修复手术!”

“我要雪梨走进他的梦!”

“我要那个女人,永远消失在他脑海里!”

“从此,他只能记得—是雪梨陪了他这一年,是她替他承受,是她愿意不计前嫌!”

“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医生们面色各异,有人露出不安,有人迟疑,但没有人敢反对。

萧母冷冷一笑:“他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我要他回到我们萧家!”

“彻底的,干净的,完整的—”

“回到我安排的‘幸福’里!”

她走出会议室时,天已经黑透。

风很大,老宅的檐角“咯吱”作响,一片枯叶落在她肩头,她抬手抖掉,头也不回地进了主宅。

她知道,儿子恨她。

但她更恨那种无法掌控的变数。

叶诗韵,是她一生的败笔。

她不会允许,再出现第二次。

哪怕用幻觉去替代真相。

哪怕—用精神病,换回一个“听话”的儿子。

萧母回到主宅,换下那身沉重的深色外套,坐在卧室沙发上静静地脱下手套,动作一丝不苟,像在清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拿起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桌角的旧相框上。

那是一张全家福。

萧晨阳二十岁时的照片,穿着灰色西装,站得笔直,她挽着丈夫,笑得端庄。

可那样的笑容,她已经很多年没露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