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等他回头
王思远前夜确实很晚才回来，工作被临时压了个新方案
直到凌晨三点才从会议里脱身，回来后也没惊动她
只轻手轻脚地进门，把外套挂好，在她睡着的时候，将手机调成静音，把她被子掖了掖，就靠在沙发上坐着闭眼歇了会儿。
他现在还在客厅，正靠着沙发背，手里拿着平板，翻着她即将开展的资料。
有一张画的细节他一直没太懂，那是她最新的一幅作品，叫《听风》。
画面上没有人，只有一间开了窗的旧房子，窗帘被风吹得扬起，阳光从半开的缝隙中落在墙上的影子，被拉长又断裂，像是一只手刚好从光里抽出。
他看着那道光线的弧度，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一次宋意跟他说过，她小时候最怕打雷的时候，都会跑去厨房躲起来，把自己藏在橱柜和洗衣机之间那个小空间里。
“为什么偏偏是厨房？”
“因为那边有锅铲和碗碟，碰在一起会响，我就不那么怕雷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没多余情绪，只是语气轻轻的，像是在回忆一件普通的事。
可他听完那句话后，晚上回去整夜没睡，脑子里全是那个小小的人影，躲在一堆杂物之间缩成一团的样子。
他记得宋意说。
“我不怕黑，也不怕苦，我怕没人来找我！”
现在她不怕了，因为她知道有人会一直站在她身后。
他看了眼表，起身去了厨房，开始做早餐。
宋意从阳台回屋时，他正把粥盛进碗里，一碟清炒豆苗，两个煎蛋，热牛奶。
“你怎么醒这么早？”她走过去，将围巾取下挂在一旁。
“想做饭！”
“昨晚几点回来的？”
“很晚，没吵你！”
宋意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那盘菜，忽然问。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个的？”
“这？”王思远把碗递到她面前。
“你不是以前说，萧家的厨房从来不让你碰火，说你煮的东西没人吃！”
“嗯！”她夹了一筷子菜，没说话。
“我那天想了想，你会不会其实是喜欢厨房的？”
“不是！”她摇头。
“我只是那时候太穷，靠自己煮点热水面条，才觉得生活还能继续！”
“后来被萧家请的那些什么管家保姆统统剥夺了动手的权利，他们觉得我拿刀切菜掉价，煮一碗面就是不守规矩！”
王思远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她低头喝了一口粥，过了很久才开口。
“但我现在不怕煮了！”
“因为现在没人敢再骂我！”
他放下筷子，望着她。
“不是没人敢骂你，是你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你想干什么！”
“你已经不是谁的妻子，不是某个家的儿媳，不是谁眼中的替代者！”
“你是你！”
“你说话，他们听着！”
“你沉默，他们等！”
宋意听着，手指轻轻绕着勺柄转了一圈。
“可我还是有点怕！”
“怕什么？”
“怕自己忽然又回到那时候，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
王思远把手伸过来，扣住她的指尖，轻声道。
“你不会！”
“就算有一天，你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不允许你一无所有！”
她没有回话，只是望着他，眼神一点点安静下来。
康养中心。
萧晨阳已经一整天没说话。
他靠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那是他和叶诗韵婚礼那天的合照。
他从不让人知道他还留着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叶诗韵，穿着白纱，笑容温婉，他站在她身边，脸上是惯有的疏淡神情。
他记得那天她小声跟他说。
“你要不笑一笑，别人以为你不愿意娶我！”
他回答得很冷。
“那就以为吧！”
后来这张照片就被塞进抽屉最底层。
可他藏着。
一直藏着。
温雪梨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把照片来回翻着看，又一遍一遍抚过那人的脸。
他看着照片，忽然问。
“你说，她那天是真的笑吗？”
温雪梨语气干涩。
“你以为她笑着的日子，哪天是心甘情愿的？”
萧晨阳眼底浮起一层混沌的光，像是雾蒙蒙的夜，他喃喃道。
“她笑得真好！”
“可我现在才知道，她不是高兴！”
“她是害怕！”
“她怕再不笑，连自己最后一点体面都保不住！”
温雪梨站在那里没动，眼神一寸寸收紧，像是在强忍什么。
“你知道她后来是怎么走的吗？”萧晨阳忽然问。
“她说什么？”
“她说，如果我死了，会不会你才会后悔！”
“你知道我当时回她什么？”
“我说—你死不死跟我无关！”
他低笑了一声，笑得整个人都轻微地抖了抖。
“我居然说她死不死无关！”
“可她真的走了！”
“她走得干净，连骂我都懒得！”
“她真是，从头到尾，都比我活得明白！”
温雪梨没有说话，只站在那儿，仿佛也成了一尊被冷风穿透的影子。
萧晨阳喃喃。
“她要开展了！”
“我不能去！”
“但我会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她走过我！”
“我只想看她最后一眼！”
“就一眼！”
“然后我也走！”
温雪梨听见这句话时，眼前忽然发黑了一瞬，整个人晃了晃。
她知道—
他是真的想走了。
不是放手。
是放自己。
当天下午宋意前往青城艺术中心做最后一次布展前的巡场。
王思远有事暂时脱不开身，便由王盼盼陪她一起。
两人站在展馆主厅的正中，脚下是一整块抛光的水泥地，阳光从高处的天窗斜落下来，打在最中间那幅未揭幕的画前。
画面还被布覆盖着，只留出一点边角，能隐约看见线条流动的痕迹，像是一条风穿过废墟，在沉默中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你确定真不请人来剪彩？”王盼盼问。
“这一组‘归线’从国外预展回来后，已经被评为本年度最具意义的个展之一了，市政那边还想过来站个场！”
宋意站在画前，微微抬头望着顶上的天窗，光落在她睫毛上，斑驳成影。
“我不是为了他们画的！”她语气平缓。
“剪不剪彩，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只想让她看见！”
“她？”王盼盼愣了一下。
宋意没有解释，只是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