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流 作品

第355章 终得解脱

第三百五十五章 终得解脱

王思远从厨房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她坐在窗前,背影沉沉。

他没说话,只端了杯热牛奶过来,放在她手边。

“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她点了点头,却没喝。

“我刚才在画小时候的我!”

“后来发现,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我记得的是别人的表情,是我妈皱眉,是老师侧目的眼神,是我爸关门时的背影!”

“可我从来没有记得我自己!”

“那我现在想起的这些,算不算是我?”她问。

王思远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现在记得了,就是你了!”

“你不是非得在一开始就完整!”

“你是一路拼着、找着、缝着走回来的!”

宋意低头,看着他的手。

他总是这样,动作很轻,说话也不重,却句句都落在她心里最深的地方。

“我以前总觉得你是个不动声色的人!”她轻声说。

“现在还是觉得!”

王思远笑了笑。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可我只对你动心!”

“别人再多的声音,我都不动!”

她没有笑,眼角却轻轻一颤。

她忽然问。

“如果有一天,我又画不出来了呢?”

“你不会!”

“万一有呢?”

“那你就歇着,我来养你!”

“如果我不是那个宋意了呢?”

王思远盯着她,眼神笃定。

“你现在是谁,我就要谁!”

“你要是变了,我也不会走!”

“你能不能别这么好?”她轻轻皱眉。

“让我有点负担!”

“我不想让你有负担!”

“我想让你安心!”

“哪怕你一辈子都只画一幅画!”

“哪怕你哪天突然决定不画了!”

“你也还是我宋意!”

她眼里有雾光浮起,像窗外的雪还没完全散尽,落在睫毛上不肯走。

“我真的可以停下来吗?”

“可以!”

“你不需要一直证明自己!”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她靠在他肩上,一句话不说,只是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明天想回大理一趟!”

王思远轻声“嗯”了一声。

“你想去多久?”

“可能一周!”

“需要我陪你吗?”

“我想一个人去!”

“好!”

他没有多问。

她靠在他肩膀上,声音低得像是夜里吹过门缝的风。

“那里是我第一次醒来的地方,我想再去一次,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

“你去吧!”他说。

“我在这边等你!”

三天后,宋意踏上飞往大理的航班。

没有随行人员,没有宣传安排,也没有带任何画具。

她只背了一个小包,带了两本书,一本画册,一张旧地图。

她没有订高端的度假酒店,只住回了当初的那家白墙青瓦的小院。

院主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叫她“宋老师”,又怕她不喜欢客套,最后改口喊她“小宋”。

她在那间老屋里住下,像从未离开过。

第一晚她没睡好。

夜里梦见自己一个人站在洱海边,风很大,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她喊着什么,可没有人回应,海水一波一波往她脚边扑来,像是要将她往回拖。

她被惊醒时天还没亮。

屋外的风还在吹,门框被吹得轻响。

她披上外套,开门走到院子里,站了许久。

风吹得她眼睛发酸,可她没有躲。

她就在那儿站着,直到天色渐白,直到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落下来,她才缓缓回到房间。

第二天,她去了洱海。

那片海还是一样的平静,波光粼粼,像是从未经历过任何风暴。

她坐在湖边的木椅上,看着水面出神,过了很久才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不是画本,只是普通的纸页。

她写下了一段话—

“那时我以为活着就是反抗,是奔跑,是坚持,是从沉默中爆发,是爬出深渊,是逆风翻盘。

“现在我才知道,活着也可以是—沉默、坐下、回头、安静地告别。

“我不再只是那个战斗中的人了!”

“我只是一个活着的人!”

她写完,合上笔记本,坐了一会儿。

风从湖面吹来,她拉了拉围巾,站起身,走回岸边。

在她回程的路上,有个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指着她背影说。

“妈妈,她像画上的人!”

宋意听见了,回头冲女孩笑了笑。

女孩怔了一下,也笑着挥手。

她知道,那孩子认出的不是她是谁,而是她身上的某种气息。

她曾经失去的,现在正在慢慢长回来。

回到京北时,春天已悄然临近。

王思远来接她。

她一出站,他就接过她手里的包,一句话没问,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

“风吹的?”他问。

她轻轻点头。

“可我不怕冷了!”

“我知道!”他笑。

“你看起来比走的时候更稳了!”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一直站在原地等我吗?”

“嗯!”

“没动?”

“动了!”他看着她。

“是把心放得更稳了!”

她笑了,走过去牵住他的手。

“我回来是想告诉你—我想重新画画了!”

“不是为了谁!”

“只是因为,我现在真的,想画了!”

王思远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就画!”

“你画的每一笔,我都看得懂!”

宋意望着他,眼里有光亮起。

她知道,这一次,她不再是从哪里爬出来的。

她是自己走回来的。

她终于可以从心出发,不被过去缠绕,不再仰望任何人,也不再回避自己。

她终于可以,活成她想成为的那种人了。

三月初,京北的春来得缓,枝头只冒出浅浅的新芽,像是还未从冬天的睡梦中完全醒来。

天灰灰的,风也不急,空气里夹着一种轻微潮湿的气息,像某种刚刚酝酿的预感。

宋意坐在画室里,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外头的风钻进来,吹动她桌角未压好的画纸,发出一阵轻响。

她没动,就任那些纸被风翻页,像是在等一幅未完成的画自己醒来。

这一周,她都没有急着落笔。

不是因为构思太多,而是她突然意识到,原来真正的平静不是不去想,而是可以忍住,不急着把所有情绪立刻说出来。

她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水—不是翻滚的浪,而是深潭之下的那层慢流,藏着温度,却不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