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换我活了
宋意看了一眼，没有反应，只低头继续画。
王思远没有回避她，只是平静地道。
“萧母现在彻底撑不住了！”
“早年的漏洞被扒出来，现在有好几个曾经合作过的艺术投资人站出来，反咬她压项目、吃回扣！”
“京北文化协会也不再给她面子了！”
宋意淡淡地说。
“她最怕的，不是被揭穿！”
“是被冷落！”
“一个人要是习惯了居高临下，被彻底放在边缘，比被打击还难忍！”
王思远点头。
“她已经开始主动撤资萧家大部分项目了！”
“现在能保住的不多！”
“但她还在撑！”
宋意没有再看他，只轻声道。
“她会撑到最后一刻！”
“哪怕知道撑不下去，也要把那口气咬死！”
“她输不起！”
“因为她太久没有输过！”
王思远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不希望你被卷进去！”
宋意笑了。
“我不会的！”
“我现在连她都不恨了！”
“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
“一个人要是活了一辈子，都只为赢别人，最后就算站在高处，眼前也没人了！”
她放下画笔，站起身。
“而我，不想那样！”
她走到窗边，望着雪落得越来越密的天色，眼神渐渐柔了下来。
“我想画画！”
“也想活得像个普通人！”
“有早饭，有阳光，有能哭的地方，也有不需要躲的夜！”
她转头看向他，认真地道。
“我想要的不过是这些！”
“你能给我吗？”
王思远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轻轻抱住。
“你要的！”他说。
“我一直都在给！”
“不是因为你配得上，是因为你本来就该拥有！”
宋意靠在他怀里，闭上眼。
她终于明白，有些温暖不是靠讨来的。
是你在风里站够久了，它自然会来。
不吵不闹，不炽热，不张扬。
就像此刻的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雪落了一整天。
京北的街道被染成一种过于干净的白色，路边的电线、屋檐、车辆顶端都覆着厚厚一层。
宋意坐在画室中央，把地暖调得稍高一些。
窗外安静得不像城市，风声也淡，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轮在雪地里碾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她今天没画画，只坐着，看着前两天画好的那张《树下的她》，看了很久。
那张画已经接近完成，却一直没有落款。
她迟迟没有动笔，像是迟疑着要不要将这幅画交给世人看，又像是在等一个她都不确定的时机。
王思远没催她。
他习惯了她的节奏。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不需要开口便能感知彼此情绪的程度。
他知道她最近虽然平静，却并不是松弛的状态，而是一种临界线上的克制，像站在某种情绪的边缘，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落进去。
她太清醒了，清醒到能随时剖开自己，却也因为这份清醒，不肯轻易让任何人靠近那些旧伤。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站在门口问她。
她转过头，看他手上那件灰色的羽绒大衣，轻轻点头。
“走吧！”
她穿好衣服，两人并肩下楼，走出王宅。
雪地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旧木板的声音。
风吹过来不算狠，但带着湿意，钻进领口还是会让人下意识地拢紧衣服。
“我们去哪儿？”她问。
王思远没回头。
“你说！”
她想了想，忽然道。
“去医院吧！”
“哪个医院？”
“康养中心！”
王思远停了一下，看她。
她表情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你确定？”
她点头。
“我想见他一面！”
王思远没说话，只转身替她拉好围巾，然后打开车门。
车上很安静。
她坐在副驾，手搭在膝盖上，目光一直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街景。
他没问她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去看萧晨阳。
他知道，她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用情绪去做决定。
她想见他，一定是因为心里有一道门，要在那个地方关上。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康养中心门口。
王思远下车替她打开门时，她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进去。
护士认出她来，迟疑了一下，低声说。
“他今天状态还算稳定！”
宋意轻声道。
“我只待一会儿！”
护士点点头，带她穿过走廊，推开那扇熟悉的病房门。
屋里很静。
萧晨阳坐在窗边，穿着病号服，披着一条淡蓝色的毛毯，像往常一样低着头，眼神落在窗外一棵已经枯枝的树上。
听到门响，他缓缓转头。
第一眼，他是茫然的。
像是没认出来。
像是又一次梦见了她。
过了几秒，他才微微睁大眼。
“你……”他声音很低，哑得不像平日的他说话方式。
“你怎么来了？”
宋意走进去，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不远处，没有靠得太近。
“我想见你一面！”
萧晨阳盯着她，半晌才苦笑一声。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是啊！”她点头。
“我死过一次！”
“你现在活得很好！”他说。
不是质问，不是嫉妒，只是陈述。
“我在报纸上、电视上都看到你！”
“你站在画前笑，笑得像从前一样，却又不是了！”
“你现在……比以前更远了！”
宋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我一直以为，我会梦见你一辈子！”
“但前两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你站在海边，背对着我，我追不上你，你也没回头！”
“那一刻我才明白，你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能挽回你吗？”
她没说话。
他自己接着说下去：
“因为我根本没想过你会走！”
“我以为你会一直在！”
“像空气一样！”
“直到有一天你没了，我才知道，我连喘息都不会了！”
他笑了笑，眼睛却没有光。
“你现在恨我吗？”
宋意摇头。
“我不恨你了！”
“真的不恨了！”
“我走出那段日子之后才明白，有些人，不是伤了你，是彻底毁掉了你！”
“可你救不了毁掉你的人！”
她声音很轻，却落得沉。
“我来见你，不是因为放不下！”
“是因为我终于能放下了！”
“你以前说过，我是你的妻子，是你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