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此生别来
“可我现在不是了！”
“我不是你的谁！”
“我只是我自己！”
萧晨阳闭上眼，像是终于撑不住一般，靠在椅背上。
“你走吧！”
“别再来了！”
“我现在连梦见你都不敢了！”
“梦一醒，我就疯了！”
宋意站起身，看着他。
“那就别梦了！”
“你活下去吧！”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门轻轻合上，萧晨阳没有回头，只有一句几乎听不见的呢喃从唇间泄出：
“对不起！”
“我太晚了！”
从康养中心出来时，天已经擦黑，雪还在下，大片的雪花飘在路灯下，像是被定格的细碎记忆。
王思远倚在车边，看见她出来，没有说话。
她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他一眼，眼里没有泪，也没有痛。
只有一种像是把整段过去都埋了的平静。
她说。
“我们回家吧！”
王思远点头，替她拉开车门。
她坐进去，系好安全带，靠在座椅上闭上眼。
“我见完他了！”
“这辈子，就到这儿吧！”
王思远开动车，缓缓驶离那座安静的院子。
“你做得很好！”他说。
宋意没睁眼，只轻声道。
“我知道！”
“可我也很累！”
“我想休息一阵！”
王思远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
“好！”
“你休息！”
“剩下的，我来！”
王思远开车载她穿过冬夜的京北，沿着熟悉的高架一路向东。
宋意靠在副驾驶，眼睛闭着，眉头微蹙，像是梦里仍未从某个深陷的水底浮上来。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整个人陷入一种沉静得近乎苍白的疲倦里。
车厢里是低缓的古典钢琴乐，音符像雪落进水里，没什么声响，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波动。
“回家之前，我们去个地方！”王思远的声音低低地落下，像是怕惊扰了她。
宋意睁开眼，望向窗外。
车已经驶入了东城旧区，她认得这片街道。
是他们初回京北时她短暂租住过的地方。
那会儿，她还没有名声，没有画室，连银行卡里的余额也只有王盼盼临时打进来的数万元。
她每天走在这条街上，低头避开旁人的目光，生怕被谁认出来。
现在她再回来，街道还是老样子，招牌有些掉了漆，楼下便利店还开着，门口那盏昏黄的灯泡在风里晃动，像一个一直不肯彻底熄灭的记忆。
王思远将车停在街角的斜坡口，熄火。
“下车吧！”
宋意没问原因，只跟着他一起走下去。
他们沿着狭窄的巷子穿过一个小小的院落，最后在一扇铁门前停下。
门上锈迹斑斑，看得出已有年头，旁边的门牌掉了一个角，但仍能辨认出那串熟悉的数字。
她忽然明白了。
这里是她曾住过的第一个画室。
一个一居的小阁楼，是她用自己第一笔画稿费换来的空间。
也是她第一次，不靠任何人，就能安心落脚的地方。
“你还记得！”她声音有点哑。
王思远笑了笑。
“你那时候搬进去的第三天我来看过你。
你那天不在，我在门口等了你一个下午！”
“我不知道！”
“你也不会知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一个人能不能撑得住！”
“后来我发现，你撑住了！”
宋意没有笑，只是看着那扇门，良久没说话。
“那你现在带我来，是想让我再看一次我曾经站立过的地方？”
“不！”
“是让你知道—”
“你从这里开始走出去的路，不会白走！”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她惊讶地看着他。
“你买下了它？”
“嗯！”
“那天你离开大理，我就买下了！”
“我想有一天你会回来看看！”
“我想让你知道，你曾经最孤独的时候，没有人遗忘！”
宋意没再说话。
她走进屋子，空间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甚至连窗前那张她临摹过最多次的桌子也还在。
王思远为她保留了一切，连那盏有些陈旧的吊灯都没换，只是擦得很干净。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
窗外还是那片旧居民楼，楼下晾着衣服，墙面斑驳，远处能看见雪花被风裹起，像旧胶片里慢动作的场景。
“我那时候在这张桌子上画了整整十三幅画！”她轻声说。
“没人看，没人问，也没人夸！”
“可那十三幅，是我最真实的作品！”
王思远站在她身后，没有出声。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画这些是为了什么！”她继续。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画，我就要疯了！”
“现在我知道，我是想把自己从黑暗里画出来！”
“不是给谁看！”
“是为了活下来！”
她闭上眼，吸了一口雪夜的冷气。
“我活下来了！”
“你活得很好！”他说。
宋意转头看他，眼神微微发红，却没有眼泪。
“你不怕我哪天又塌了？”
“怕！”
“可我更怕你从来没有倒过！”
“那样你就不会是你了！”
“我爱的是这个真实的你！”
“不是完美的宋意！”
她看着他，像是心里终于某个地方彻底塌陷了，所有硬撑的力气在这一刻都卸下。
“思远！”
“我很累！”
“我知道！”
“我不想再和任何人对抗！”
“你不用！”
“我不想再被标榜，也不想再解释过去！”
“你不需要！”
她一步步靠近他，手攥住他衣角，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停靠的岸。
“我不想再一个人撑了！”
王思远低头抱住她，将她的手紧紧扣进自己掌心。
“我在！”
“你累了就靠着！”
“不管要走多久，我都在！”
那晚他们没回王宅。
就睡在那间旧画室。
宋意躺在熟悉的床铺上，头靠在王思远的肩上，窗外雪一直下着，一夜没停。
她在梦里轻声唤他。
他睁开眼，看她眉间的轻颤，轻轻应了一声。
“我在！”
她没有再说话，只将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
他伸手为她掖好被角，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夜沉如水，整个城市像是暂时屏息，只剩他们两人，在这间小小的旧阁楼里，相依成暖。
雪落无声。
世界很冷，但她不再是独自一个人。
她终于可以放下铠甲，睡得沉稳，睡得安心。
清晨六点，天未亮，旧画室的窗上结了一层白霜，像是有人悄悄在玻璃上吹了一口气，又一夜未醒。
宋意醒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