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真正好酒
林旭并未在意众人的目光，继续平静地说道：
“此酒醇厚有余，但烈性不足，入口虽顺，却少了几分激荡回肠的酣畅之感。”
“而且细品之下，似乎还能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杂味，虽不明显，却终究不够纯粹。或许是酿造或是窖藏的某些环节，尚有可以精进之处。”
这话，可就说得相当不客气了。
评价宫廷御酒“差了火候”、“不够纯粹”？
这简直是……狂妄！
果然，不等太子齐洛元开口，那位周大人已经忍不住站了出来。
“方公子此言，未免有些……过于苛刻了吧？”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
“这可是宫中御酒，由最好的酿酒师，用最好的原料，历经数年精心酿造而成，岂是寻常凡品可比？”
“比之下官这‘琼花露’，已是天上地下之别，方公子说它差了火候，不够纯粹？”
周大人冷笑一声。
“恕下官直言，莫不是方公子……此前从未饮过如此佳酿，味蕾尚不习惯，才会有此错觉？”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暗指林旭见识浅薄，喝不出好赖。
立刻有其他官员附和。
“是啊，方公子，御酒之妙，在于醇和悠长，并非一味追求烈性。”
“那所谓的‘杂味’，或许是粮食本身的芬芳，方公子怕是品鉴错了。”
他们倒不是有意针对林旭。
这些人能和崔廉走得近，大多是务实清廉之辈，并非趋炎附势的小人。
只是在他们固有的认知里，皇宫御赐之物，那就是最好的，不容置疑。
林旭这番评价，实在是有悖常理，让他们本能地觉得不舒服，觉得这年轻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林旭看着他们略带薄怒和不解的神情，心中倒也没有生气。
他对这些能得崔廉看重，一同赴宴的官员，印象并不坏。
他们只是……还没尝过真正的好酒罢了。
争辩无益，林旭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是将手伸向了自己带来的那只小陶壶。
“诸位大人所言，或许有理，御酒之妙，晚生或许确实未能完全领会，百闻不如一见，百言不如一尝。”
他轻轻拍了拍陶壶。
“孰优孰劣，孰是孰非，待尝过之后，再做评判，如何？”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齐洛元眼中精光一闪，立刻笑道：
“好！孤……姑且一试！”
“方公子快快请！”
崔廉也抚须点头，示意下人取新的杯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只朴素的陶壶上。
林旭亲自拿起陶壶，揭开了上面的简易木塞。
没有预想中的浓郁酒香。
甚至可以说，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
众人更加疑惑了。
这是酒吗？
林旭小心翼翼地倾斜壶口，将壶中的液体倒入一只干净的琉璃杯中。
清澈！
如水一般清澈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
众人更是惊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酒液，无论是“琼花露”还是御酒，都带着或浅或深的黄色。
这……真的是酒？
林旭将第一杯酒，恭敬地递到了太子齐洛元面前。
“殿下，请。”
齐洛元眼中带着浓浓的好奇，接过了酒杯。
他先是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浓烈的酒气，只有一股极其纯净、带着丝丝粮香的奇异味道，前所未闻。
他不再犹豫，将杯中那清澈的液体，一饮而尽！
下一刻！
齐洛元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他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仿佛有火焰在喉咙里燃烧！
一股前所未有的辛辣、灼热、霸道的酒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他的口腔、喉咙，直贯胸腹！
“咳……咳咳……”
猝不及防之下，他甚至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但这股辛辣之后，却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甘冽和醇厚，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回荡，涤荡着他整个口腔，余味悠长，干净纯粹！
冰与火的极致体验！
前所未有的感官冲击！
齐洛元端着空杯，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震惊，错愕，痛苦，爽快，回味……种种神色交替闪现。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彻底失声！
院中的其他人，全都看傻了。
这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喝了那“水”一样的东西，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是被呛到了？
还是……那酒有问题？
“殿下？”
“太……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这酒……怎么了？”
崔廉和几位官员都急了，纷纷围了上来，焦急地询问。
庭院之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太子齐洛元那张涨得通红，表情复杂至极的脸上。
崔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要是太子殿下喝了他寿宴上的酒出了什么岔子，他这寿宴可就办砸了，甚至可能惹来天大的麻烦！
“殿下，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齐洛元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残留着震惊和……一丝痛苦？不，更像是某种极致体验后的余韵。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灼热，仿佛刚刚吞下了一团火。
然后，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
声音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众人一愣。
好？
什么好？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齐洛元像是终于缓过劲来，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骤然亮起，如同点燃了两簇火焰！
“好酒！！”
这一声，中气十足，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彻底打破了院中的沉寂。
他看向林旭，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赞叹，更有浓浓的好奇。
“方……方公子，你这酒……当真是……人间绝品！”
齐洛元似乎还在回味那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语气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入口如烈火，灼烧喉咙，霸道绝伦！本以为不过是刚猛，谁知……谁知那股烈劲过后，竟是如此纯粹的甘冽回味！醇厚！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味！”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空杯，对着光线看了看，仿佛还能看到那清澈的液体。
“先前那御酒，与之相比，简直……简直如同温吞的白水！”
这话一出，更是石破天惊！
太子殿下竟然说宫廷御酒，比之这“土陶罐”里的“无名酒”，如同白水？
周大人和其他几位官员，下巴都快要惊掉了。
这评价，未免也太高了！
齐洛元却不管不顾，激动地对崔廉和众人说道：
“崔相！诸位大人！你们……你们快尝尝！一定要尝尝！”
“此等滋味，非亲口品尝，绝难想象！”
有了太子殿下如此激烈的“现身说法”，众人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和犹豫？
好奇心早已被提到了顶点，崔廉定了定神，眼中也充满了期待，对下人道：“快，取新杯来，为诸位大人都斟上！”
下人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取来一排干净的琉璃杯。
林旭再次亲自执壶，为崔廉和在座的每一位官员，都倒上了一小杯。
那清澈如水的酒液，在琉璃杯中微微晃动，不带一丝烟火气，却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崔廉作为主人，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率先举杯，对着林旭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