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比酒
正当这位周大人还想再谦逊几句，顺便不着痕迹地捧一捧太子时，却听齐洛元话锋一转，目光又落回了林旭身前那只不起眼的小陶壶上。
“说起来，方才本……我好像听见，方公子也带了佳酿前来？”
齐洛元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
周大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对，让这位“世子殿下”也看看那“土酒”，正好做个对比。
其他几位官员闻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奇怪的神色，似乎也想看一看眼前的好戏，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旭和他的陶壶上。
林旭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微微颔首。
“正是，在下不才，也备了些薄酒，为崔相贺寿。”
齐洛元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只陶壶，样式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陋。
和他刚刚称赞过的“琼花露”那精致的青釉坛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玩味。
这方旭，行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方公子这酒……包装倒是别致得很。”
齐洛元的声音里听不出是褒是贬，但那份意外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知是何名酒？竟用如此……古朴的酒器？”
他顿了顿，像是斟酌词句，目光落在林旭脸上。
“莫非，也是哪家名楼的秘藏？”
这话问得巧妙，既给了台阶，也带着探寻。
林旭坦然一笑，摇了摇头。
“殿下说笑了，此酒无名，也非购自何处名楼，乃是晚生闲暇之余，尝试自行酿制的一些水酒罢了。”
这话一出，比刚才对周大人说时，引起的波澜更大。
因为这次发问的，是太子齐洛元！
周大人几乎要忍不住嗤笑出声，但碍于太子在场，强行忍住了，只是嘴角那抹讥讽更加明显。
其他官员也是面露古怪之色，这方旭怕不是疯了？在太子面前也敢拿出自家酿的土酒？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不过，想到崔相和太子刚才的表现，似乎林旭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这倒也说得过去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齐洛元听到“自行酿制”四字，眼中的兴趣反而更加浓厚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
这位“方旭”，绝非池中之物。
无论是《登科》诗，还是那两题惊艳朝堂的策论，都显示出此人胸有丘壑，见识非凡，
这样的人，会无的放矢，拿一壶劣酒来崔相寿宴上丢人现眼？
齐洛元不信。
“哦？方公子竟还有这般雅兴，懂得酿酒之道？”
齐洛元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完全没有旁人预想中的轻视或不悦。
“这倒是让本……让我十分好奇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只陶壶。
“不知我等今日，是否有幸能品尝一二？”
太子殿下竟然主动要求品尝那“土酒”？
这下，连周大人都有些懵了。
剧本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了，其他几位官员更是面面相觑，心中对林旭的来历愈发好奇和敬畏起来。
能让崔相和太子殿下都如此另眼相看，这“方旭”，绝对不简单！
立刻便有官员见风使舵，笑着附和道：
“是啊是啊，方公子如此大才，想必这自酿的酒，也定有过人之处。”
“我等也想开开眼界。”
“还请方公子不吝赐教。”
几人纷纷开口，态度已然和之前截然不同。
齐洛元见状，便笑着看向林旭。
“方公子，你看……”
林旭站起身，对着崔廉拱了拱手。
“此酒既是晚生送与崔相的寿礼，自然当由崔相做主。”
他将决定权交给了崔廉。
崔廉抚须大笑，心情显然极好。
“哈哈哈，好，好！”
“今日老夫寿辰，能得世子殿下赏光，又能品尝到诸位带来的佳酿，实乃三生有幸啊！”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三处酒器——周大人的“琼花露”，太子带来的宫廷御酒，以及林旭那只神秘的小陶壶。
“既然大家都有兴趣，那不如就都尝尝。”
“今日正好有三种美酒在此，琼花露名满京华，御酒乃是圣上恩赐，方公子的自酿酒又引人好奇，这可是难得的品酒良机。”
崔廉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依老夫之见，不如就按顺序，一种一种来品。”
“也好让大家仔细分辨其中的妙处。”
众人闻言，自然都是齐声叫好。
“崔相此议甚好！”
“我等遵从崔相安排。”
崔廉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指向周大人的那坛青釉酒坛。
“那，咱们就先从周大人这坛名动京城的‘琼花露’开始，如何？”
“请！”
立刻有下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琼花露”的封泥。
一股醇厚的酒香，混合着淡淡的花香，瞬间弥漫开来。
“好香！”
“不愧是醉仙楼的头牌！”
众人纷纷赞叹。
酒液被倒入精致的白玉杯中，色泽微黄，清澈透亮。
众人举杯，先敬了崔廉一杯，然后各自浅酌。
“嗯……入口绵柔，醇厚甘洌，回味带香，果然名不虚传！”
“周大人这礼选得好啊！”
“此酒醇和，饮之如沐春风。”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周大人脸上容光焕发，得意地捋了捋胡须，频频点头。
品鉴完“琼花露”，众人的目光便都投向了太子带来的那两坛御酒。
齐洛元示意随从上前，打开其中一坛。
封口开启，一股更为浓郁、更为纯净的酒香飘散而出，瞬间就压过了“琼花露”的余韵。
“嘶……这才是真正的琼浆玉液啊！”
有官员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
下人换上新的酒杯，为众人斟上御酒。
这御酒色泽更为金黄，酒液也似乎更加粘稠一些。
众人再次举杯，神情肃穆了许多。
毕竟，这可是宫廷御赐之物。
一饮而尽。
“唔……”
“好酒！果然是好酒！”
“此酒比之‘琼花露’，更胜一筹！入口醇和，却又暗藏劲道，酒力悠长，回甘更是妙不可言！”
“圣上所赐，果然非同凡响！”
就连之前对“琼花露”赞不绝口的官员，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御酒确实更胜一筹。
林旭也浅尝了一口。
说实话，这宫廷的御酒确实不错，酒体醇厚，香气协调，入口顺滑，各种粮食的复合香气平衡得很好，酿造工艺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顶尖水准了。
比之前世那些普通的低度白酒，已经差不了太多，只是少了后世蒸馏技术带来的那种纯净和烈度。
就在众人一片赞叹声中，齐洛元却将目光投向了林旭。
“方公子，依你之见，此酒如何？”
他显然对林旭的评价更感兴趣，闻言，众人的目光也再次聚焦到林旭身上。
林旭放下酒杯，将口中的酒又细细的品了品，这才开始点评起来。
“回殿下，此御酒确实是难得的佳酿。”
“酒色纯正，香气馥郁，入口醇和，诸味协调，堪称上品。”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他还不算太蠢，毕竟是宫廷御赐的酒，他还能说不够好？
“不过……”
然而，林旭话锋却陡然一转。
“在下以为，此酒虽好，却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差一点火候？
此言一出，院中顿时一静，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林旭，就连崔廉，眉头也微微蹙了一下。
“哦？”
齐洛元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示意林旭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