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斤呢!总不会是风刮跑的吧?风要有那本事,我早该上天了!”少年愁眉苦脸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真是……连木柴都偷?我这什么运气!”他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又忿忿,“唉,只能认栽。下次说什么也得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总是这样,辛辛苦苦扛上来一捆,回头就丢一捆,这活儿得干到猴年马月才能交差?”
抱怨归抱怨,肚子可不会骗人。那点记名弟子的活计换不来多少口粮,但活计完不成,今天的午饭铁定泡汤。徐云瀚咬牙,只得认命地捋起袖子,准备重新开始。
“哟!小兄弟,又碰上了?”一个中气十足、爽朗得如同敲打铜锣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徐云瀚身后炸响。徐云瀚一个激灵转过身。是昨天那位在山泉边挑水的大叔,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哪壶不开提哪壶!徐云瀚刚努力把丢柴的事儿压下去,这人上来就揭疤。
“怎么着,活儿干完了没?我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汉子走近几步,目光扫过空地,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准是昨天放这儿的东西也没了影儿吧?”
徐云瀚心头猛地一跳,眼神狐疑起来。怪了!自己放柴捆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大叔又不在场,他怎么知道?莫非……是贼喊捉贼?可看他坦坦荡荡的笑容,又不像做贼心虚。要真是他偷的,怎么会主动提起?
疑惑归疑惑,肚子不等人。徐云瀚压下杂念,苦着脸开口:“不瞒您说,确有此事。昨天太晚,剩下一捆没搬完,想着不过是一堆木柴,没人会惦记,就搁这儿了。谁想今儿上来,就……就没了。”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大叔……您是怎么知道的?要是瞧见了,还请您告知一二,不然小子今天怕是要饿着肚子干活了。”
汉子听着前半截,神色还颇为自在,直到“大叔”二字再次入耳,他那张略显粗犷的脸明显抽了一下,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纠结。
“啧!”汉子佯装不满地摆摆手,声音拔高了几分,“小兄弟,你这‘大叔’叫得我心惊肉跳啊!哥哥我有那么显老么?看看这腱子肉,这精气神,哪点当得起‘大叔’?”他清了清嗓子,换上几分正经,“怪我,见了两次还没通名。鄙人穆肖,比兄弟你痴长几岁,喊声‘穆大哥’便好。咱们既是同门,更是同辈兄弟,‘大叔’这个称呼,还是打住,打住!”他笑得颇有几分委屈。
徐云瀚这才仔细打量。穆肖虽面庞轮廓分明,有些风吹日晒的痕迹,身形也结实健硕,但眉眼间确实透着股年轻人的敞亮精神,确实不像中年人。再想想自己才十岁,站他身边就跟个小豆苗似的,难怪对方对‘大叔’二字反应这么大——那招修大会门槛是十到二十岁,自己偏偏挤在最小那档进去的。想通这点,徐云瀚赶紧顺台阶下。
“穆大哥说的是!小子徐云瀚,”他拱手一礼,姿态诚恳了不少,“刚才失礼了。只是……我方才说的那捆木柴……穆大哥您真知道下落?”
“嗐!这就对了嘛!听着多顺耳!”穆肖脸上多云转晴,笑得更爽快了,蒲扇般的大手一拍胸膛,“你说那捆柴啊?放心,没人偷它!昨夜我瞅着天阴得厉害,云层厚得吓人,怕你这小兄弟摸黑上山出事,就寻思着上来看看。结果到了地方,只见柴,不见你。”他伸手朝林外方向指了指,“我当时就想,这柴要是淋一夜雨,湿得点不着,你那活儿岂不是白干了?得亏我还跑这一趟!顺手就把它扛回去了,喏,就在那边,那块大青石上搁着呢!走,带你取去!”
徐云瀚心里那点怀疑瞬间化作暖流,原来如此!原来这位仅一面之缘的穆大哥,不但热心寻他,还为他考虑得这般周到。想想昨晚那沉厚的云层,若非穆大哥,那捆柴别说丢了,恐怕早就吸饱雨水,成了废柴。
“多谢穆大哥!”徐云瀚脸上终于绽开由衷的笑意,满是感激,“是我心眼小了,错怪好人。”
“哈哈,小事小事!”穆肖咧着嘴,一边领路一边侧头打量徐云瀚,“不过徐老弟啊,你这年纪确实小了点,筋骨还没长开吧?***这么重的活,还得操心吃不上饭……”他语气里带上几分关切,少了点之前的随意,“咱们宗门规矩是严,让弟子吃苦也是磨砺之意。但你这年纪,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营养跟不上,个儿蹿不上去,那麻烦可就大了!”他语重心长,“道法无情人有情嘛,规矩是死的。跟管事的执事说说你的情况,通融一下也不伤筋骨。别太倔,徐老弟,听哥一句劝,灵活点,自己少吃点苦头才是正理。”
徐云瀚心中微动,默默记住了这份好意,点头应道:“云瀚明白,谢穆大哥指点。”
没走多远,绕过几棵大树,果然见那捆熟悉的木柴稳稳当当地靠在一块巨大青石旁。徐云瀚看到它,像看到救星,长长舒了口气,笑容更真切了。向穆肖郑重道谢后,他不再耽搁,立刻投入了劳作。
时光流逝,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衫。日头悄然攀至天顶,晌午的阳光也变得灼热起来。
“呼……总算……总算码完了!”徐云瀚捶了捶酸痛的后腰,看着眼前终于齐整的三捆木柴,疲惫却充满成就感。他擦了把汗,正盘算着怎么分几次把它们弄下山。一捆百斤,以他的小身板,怕是得折腾到傍晚了。
“唉,先歇口气,吃点东西再……”话音未落——
“昂——!!!”
一声苍凉、磅礴、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的长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天云宗上空的宁静!这声音……徐云瀚瞬间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是龙!那头差点撕碎他、令他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黑鳞龙蛟!这恐惧早已刻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