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行至时,下人们早已将国师迎进前厅。
魏江清高座于客位上,打她进来后,一对眼珠子完全黏在了燕檀身上。
燕檀恍若未闻,客套的与他行礼问好,语气友善中透着疏离,却又挑不出一点错漏。
“国师大人安好,不知连夜前来是?”
她故作迟疑,探究,仿佛真因他的到来诧异和惶惶不安。
魏江清视线在燕檀身上停留许久,转而看向她身边的仆从。
燕檀当即明白,他这是想自己禀退左右。
这样二人才可以谈些别人不能听的私事,恰好燕檀也有这般打算。
“国师有事与我相商,你们先退下。”
“是。”
下人们得了命令,井然有序的离开。
魏江清无声看着眼前一幕,脑海中想起出宫前打探到的,与燕檀相关的传闻。她果然很受长平侯夫人器重,在侯府里说一不二。
苍老的视线又扫过她的脸,魏江清神情一阵恍惚。
眼前的眉眼与记忆中模糊的面孔重叠,越发清晰,恍若隔世。
魏江清情难自抑的抿了下唇,喉结也跟着微微滚动,唇颤抖着。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想说的太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视线无比直白的盯着燕檀看了许久,不知想些什么,十分出神。
燕檀基本可以肯定,他已经认出自己来。
但魏江清可以怔然发愣,她却不行。
燕檀做出一副被他看到发毛,坐立不安的模样,声音也柔弱可欺。
“国师?”
轻颤的声音,拉回了魏江清思绪,叫他回过神来。
魏江清当即意识到,眼前之人跟他熟悉的那个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
当时年幼加上时隔多年记忆久远,依稀只记得那人天之骄女,叫人望而生畏的独一份清冷气质。
眼前之人虽像,气势上却弱了几分,但她给魏江清的感觉依旧不简单。
像是……刻意藏拙般。
魏江清定了定神,“贸然深夜来访,是为商议密室重启事宜,希望没有叨扰到才好。”
燕檀笑笑:“国师大人言重了,不知您老人家想商议什么?”
“你既是燕家人,对燕家密室了解多少?”
“不知道。”燕檀时刻不忘提高警惕,“臣女自幼养在乡下,也是回到家后才听说了这事。”
“自幼养在乡下,可有见过什么人?我听说,你对占卦卜算很是精通?”
燕檀一脸困惑,“能见什么人?卜算跟祖父学了点皮毛,怎么敢在国师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大人不是为密室而来,怎么反倒问起我的事了?”
燕檀满是不解,“小女自小在外,对家里的事不甚了解。若是为了密室之事,大人怎么也该向祖父他们请教才是。”
燕檀言辞恭敬,话里话外透出无能和爱莫能助,却又表现出一副真为国师的差事尽心竭力模样,叫人挑不出错。
然而,魏江清恍若未闻。
他只自顾自地开口说道:“密室外的阵法其实很好破解,只需要燕家百年前失传的阵法口诀”
燕檀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既是如此,国师就更不该问我了。”
“小女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娃,哪里懂得百年前的事?若问祖父,他老人家或许知道什么。”
燕檀说的极其真诚,想要为他分忧。
魏江清却眉头紧锁,若是老太公真能帮上忙,也犯不着说是失传百年,更不必在这里同她兜圈子了。
她这副一问三不知模样,属实扫兴。
继续追问下去,怕也只是浪费时间。
魏江清深深看了燕檀一眼,“其实如此,老夫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起身要走,燕檀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打发了魏江清,下意识起身客套,“晚辈送送国师大人。”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时,突然一声细微声响,有什么东西从国师袖中滑落出来。
燕檀下意识顺着声源处去看,却只看到一枚陈旧的罗盘残片。
那熟悉的古铜色,还有诡异的图腾,竟与燕曲欢被毁坏的罗盘同源。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魏江清身上?
燕檀瞳孔微缩,因为惊诧一时掉以轻心,殊不知这点异样早被魏江清捕捉的一清二楚。
燕檀尚未察觉,只是说了句,“大人,您的东西掉了。”
说完,便要俯身去帮魏江清把东西捡起来。
然而就在燕檀手指触碰到残片瞬间,指尖烧起了一簇焰火,燕檀下意识收回手。
没等她反应,一道疾风从耳畔刮来,燕檀身体本能往后侧开,及时躲避掉。但这并没完,一团妖异的火焰化作长鞭,有意识朝她攻击而来。
而操纵这团诡异焰火的人正是魏江清。
他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难,以术法步步紧逼,招招都攻人死穴,危险十足。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燕檀一边灵活的四处躲避,一边还不忘佯装愤怒与惊恐向魏江清发出质问。
但魏江清却没有一丝要解答的意思。
他非但没有停手,嘴里振振有词念着口诀,那一团火焰骤然燃烧的更加灼烈,迅速绕着燕檀围成了一个圈,不断缩小朝她靠拢。
强势的堵住了燕檀所有退路,若再不出手,只有被焰火吞噬的凄惨结局。
燕檀眸底生寒,终是忍无可,反手捏了诀,在周身化出一道天然的水障,隔开了那些火焰。
但火并未遇水消散,反而强势的抵抗起来,激烈的两股力量两相碰撞,周围卷起了狂风,帘子翻飞,桌椅乱颤,灯笼滚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
府中的侍卫被这异动所惊,纷纷赶过来查看情况。
而这时,魏江清忽然收了手,焰火尽数消散。
原本朝他攻击去的水流,最后也堪堪停在他面前两指宽的地方。水幕落下,显出他那双已经微微发红的眼。
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激动之色,死死看着燕檀,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世子妃,国师大人?”
府中侍卫胆战心惊看着气氛诡谲的二人,以及地上的狼藉,心里直犯嘀咕。
魏江清却一言不发,兀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