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月亮圆 作品

七十五

七十五

才收拾过的女生房间,现在是两张床并排放着,左右各放着一个贴墙的五斗柜,看上去居然还有点宽敞。

齐晴雨比划着能留给赖美丽的位置,看到人进来像是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许淑宁心里也没多少底,甩甩被子:“不是她,就会有别人。”

上山下乡这两年的热度稍退,到盘古公社的知青压根都没多少,更别提偏远的红山大队。

齐晴雨:“万一大队长诓你呢?”

许淑宁反问:“有必要吗?”

听上去半点没好处,大队长又不是闲得吃饱了撑的。

齐晴雨想想是这个道理,钻进被窝里:“算了,我还是少操心,多睡觉。”

她也不是能管事的性格,眼睛一闭很快睡的安稳。

倒是许淑宁有点夜不能寐,恍惚间听到鸡叫声才合上眼。

这几天是农闲,大家都会起得晚点。

但齐晴雨醒来的时候看她还在睡,忧心地伸出手在她额头碰一下。

许淑宁没能改掉风吹草动就惊醒的毛病,猛地瞪大眼左右看:“怎么了?”

齐晴雨示意她看手表:“现在八点。”

居然这么晚,许淑宁手忙脚乱的掀开被子要换衣服。

齐晴雨按住她:“你别急啊,今天又没什么事情做。”

怎么会没有,许淑宁下意识要反驳,脑子转半天还真没想起什么来。

她整个人往后一趟:“那我再睡一会。”

齐晴雨贴心地给她关好门,到厨房去端早饭,一边琢磨几个男生去哪。

还没想出个究竟来,她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回头看:“你的一会也太短了。”

许淑宁摸着自己的手臂:“我是天生的操劳命。”

闲下来就像是戴罪之身,自己都坐立不安。

齐晴雨都不知道说她点什么好,笑话她两句问:“你知道他们去哪吗?”

许淑宁咬一口地瓜猜测:“估计在自留地。”

里头还种着半亩地的花生,再不收该糟蹋了。

按着这个思路,两个人吃完早饭锁上门朝地里走。

郭永年去水库帮忙,梁孟津在上课,最近干活的就剩陈传文和齐阳明。

他们俩的友情迅速升温,天天看着像是要打什么坏主意。

许淑宁现在一瞧他们的样子就不安,喊着:“还有多少?”

陈传文做贼心虚:“我们俩能搞定,你们回吧。”

这话一出,最了解他的齐晴雨小声说:“肯定有事,不然我头剁下来给他当椅子坐。”

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干嘛拿这句当口头禅。

许淑宁碰她一下,沿着田埂慢慢走。

才到跟前,齐阳明叹口气招供:“我们就是想去游泳。”

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许淑宁:“少听传文教唆。”

陈传文嘿嘿笑:“那去摘葡萄总行吧?”

那算什么葡萄,酸得压根吃不了,得放半罐子糖才能做果酱。

不过许淑宁没拦着,和齐晴雨拉着半筐花生回宿舍。

她们从仓库里拿出两个簸箕,把花生均匀地摊开,放在架子上晒。

两个人忙活半天,连带着把里外的卫生打扫干净。

齐晴雨满头汗,看一眼空水缸:“今天谁值日啊?”

许淑宁把门后的扁担拿下来:“永年。”

齐晴雨还以为是陈传文又偷懒,骂人的话憋回去,转为担心:“他这几天好像都很累。”

修水库要劈山挖石,再好的体力都顶不住。

许淑宁想想把排班表的名字重新论:“他暂时不值日了,咱们轮着替。”

齐晴雨自然不会反对,挑着两个空水桶出门去。

她现在走路还算稳,就是最多只能跑两趟。

许淑宁则是把火吹起来,往锅里扔地瓜。

她顺手往门外给鸡鸭们撒把麸皮,眼尖看到墙角有个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出去。

鸡鸭们被突然闯入的主人吓一跳,飞得满院子都是毛。

其中几片飞在晾着的衣服上,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许淑宁用放在一边的小竹竿拍两下,单手拿着蛋回厨房,往灶膛里添把柴。

炊烟袅袅升起,作为归家的信号。

陈传文和齐阳明蹭得满脸灰进院子,来不及洗手就被打发去干活。

许淑宁:“晴雨在挑水,今天的猪还没喂。”

陈传文对两头猪可谓是又爱又恨,想起要靠近就连连拒绝。

他飞一般朝外跑,没多久跟齐晴雨拌着嘴前后脚回来。

就这俩,四个人的午饭都吃出四十个人的架势。

许淑宁被吵得头疼,把空碗拿到外面,找张椅子在屋檐

那是一团深灰色的毛线,陈传文看见不忘调侃:“这么体贴孟津啊?”

许淑宁飞个白眼过去:“给西瓜皮的。”

说起来,她跟梁孟津的性格很像,对整个大队的孩子们都满怀爱心。

这可不是好事,陈传文难得严肃:“你俩可别在这儿陷进去。”

如果寄托太多感情,也许会离不开此地。

他平常嘻嘻哈哈的,居然能说出这么正儿八经的话。

许淑宁手一顿:“人家给我送了罐蜂蜜,这是回礼。”

不管是什么目的,陈传文言尽于此。

他沉默地在许淑宁肩上拍一下,转过身进房间。

大概是受他影响,许淑宁的心情也变沉重。

可惜维持不到三秒,里头又传来吵架的声音。

齐阳明是管不住妹妹,躲出来蹲在边上:“没完了还。“

谁说不是,好像两个人上辈子八字相克。

许淑宁无奈摇摇头,把打过的一段线拆开重来。

齐阳明帮她绕线,一边问:“咱们什么时候杀只鸡吃?”

许淑宁本来要问他吃不吃人肉,想起最近早出晚归的郭永年说:“你要有空,现在就杀。”

雷厉风行啊这是,齐阳明生怕他后悔,因为腾不出手叫着:“传文,杀鸡了!”

陈传文一脸虚弱地探头道:“我不能见血的。”

下乡都多久了,齐晴雨趁机嘲笑他:“比书生还文弱。”

她为了显摆,猛地冲鸡奔过去,抄手就抓起一只。

许淑宁仓促拦她:“那是下蛋的!别吓到它!”

比抓不到还丢人呢,齐阳明觉得他俩实在半斤八两一对草包,指挥说:“传文,你替我一下。”

团毛线陈传文还是干得了,但他从不委屈自己,搬椅子拿收音机,还把水壶也挪过来,这才坐下来。

许淑宁看不过眼:“怎么不再雇个书童?”

陈传文擡首挺胸:“我们生在红旗下,不搞封建主义的套。”

就他这种懒兵,社会主义也招待不起啊。

许淑宁:“闭嘴,不然我揍你。”

这鸡怎么吃还指望她呢,陈传文低头不语。

另一边,齐家兄妹一个杀鸡一个烧水,配合得天衣无缝。

齐晴雨心里着急,恨不得用柴火把灶膛给堵住。

她呼呼地吹着气,反被糊一脸灰,自己咳嗽两声。

齐阳明进来找糯米,当作没瞅见转身走。

他心想这个妹妹早晚得丢给别人管才好,磨刀霍霍向公鸡。

大概是“兔死狐悲”,院子里陡然充满各种各样家禽的叫声,连养在后头的两只猪都不例外。

听着怪不吉利的,许淑宁皱着眉:“把它们都弄进窝。”

大家都有正经事忙,只有陈传文能动起来。

他干活就没有不讲话的时候,那张嘴比喇叭还响亮。

许淑宁只觉得这巴掌大的院子格外的热闹,笑着摇摇头。

她打完毛衣的半边袖子停下来,站起身动动手脚。

一套忠字舞跳一半,梁孟津正好放学回来。

他瞥到心上人无意间露出来的那点纤细的腰肢,整个人宛如被定型。

许淑宁对上他的目光,脸上的喜悦之情更甚。

要不是人这么多,梁孟津都想碰碰她。

他迈出去的脚步尤为沉重,只恨现在还是青天白日。

许淑宁把他的眼神理解为饥饿,说:“要不先给你煮个蛋花汤?”

梁孟津离她更近,好像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香味。

他咽着口水:“我不饿。”

是吗?许淑宁只当他是怕麻烦,把手头的东西收起来:“那我饿。”

两个人肩并肩往厨房走,还在里面的齐晴雨很有眼色地离开,留下独处的空间。

也不知道是里面的温度太高,还是身边的人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梁孟津躁动不安地抿着嘴唇靠近:“宁宁,你看着我。”

许淑宁偏过头,正好在他脸上亲一下。

她慌张地瞪大眼,下意识盯着门看,捏着拳头挥出去。

力气不大,梁孟津顺势捏着她的手,心想原来耍流氓这种事是无师自通的。

他对着受到的教育忏悔,却仍旧很难控制住自己。

两个人四目相对,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燃烧。

晚安~